第175章 一個委託
一處充斥著光芒的隱秘教堂中，在正前方豎著一根上百米高的十字架。十字架的前方，一道模糊的巨大人影屹立在那裡，背負著一切，憐憫注視著眾靈。
而在其內部，還有著一排排黑色有靠背的座椅，但卻只有一個祈禱者。
他坐在第一排中央，穿著相當簡樸的白色長袍，留著遮住了下半張臉孔的淡金鬍鬚，雙手交握於胸前的銀制十字架吊墜前，神情和煦而平靜。
踏！踏！
一道高大的身影自教堂的門口現身，祂穿著被燒得熔爛扭曲的騎士套裝，其上遍布崩裂的溝壑，看上去傷痕累累，仿佛曆經無數的戰鬥與無盡的歲月，飽受滄桑。
祂的背後是閃爍著點點星火的殘破斗篷，頭盔的後方則有著形狀奇特的王冠，那是祂身為王者的證明！
祂穿過一排排長椅，一步步走到祈禱者的面前。
祂居高臨下的看著長椅上虔誠祈禱的男人，聲音嘶啞而冷漠：
「亞當，你的計劃失敗了。」
祈禱者抬起了腦袋，露出清澈如孩童的眼眸。
他緩緩站起，可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也只到對方的腰腹，這使得他只能抬起頭仰視著眼前高大的身影。
亞當平靜的抬起頭注視著它，表情平和地問道：
「失敗了嗎？」
高大身影的語氣無比冷冽：
「喬治三世提前隕落，造神計劃毀於一旦，這難道不是失敗？你本可以阻止這一切，但你什麼都沒做！」
亞當看了祂一眼，依舊用著不緊不慢的語速，平和開口道：
「造神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讓他傳火，但他顯然已經對傳火的必要性產生質疑。哪怕喬治三世沒有隕落，哪怕喬治三世真的成為黑皇帝，他也一樣不會傳火，這一點伱很清楚不是嗎？」
高大身影並未回答亞當的問題，又一次嘶啞著聲音強調道：
「他必須傳火！這個世界的時間所剩無幾，18年後『最初屏障』便會徹底消失，屆時群星與末日齊至，世間萬物都將毀於一旦。他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希望，你必須讓他傳火，這是你們唯一的希望！」
「還是說，你有信心在末日來臨前成為舊日？你連真神都不是！」
亞當沉默不語，只是平靜的注視著祂。
過了許久，亞當平靜道：
「我會想辦法的，柴薪還有很多，我們的時間也還很充裕。」
「最好如此，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高大身影冷冷的丟下一句警告，轉身離開教堂。
亞當的目送祂離開教堂，重新在長條座椅上坐了下來，雙手交握於胸前的銀制十字架吊墜前，微閉著雙眼，神情和煦而平靜。
有一件事祂說的很對。
這個世界只剩下18年的時間，他也的確沒有足夠的信心在這段時間成為舊日。
因為哪怕在他全盛時期，他甚至已經融合了源質與成為舊日所需的全知全能五大途經，但因為污染的緣故，他就只能算是准舊日。雖然與舊日僅有一字之差，但那畢竟不是真正的舊日。
而現在的他更是連真神都不是，哪怕他有信心在短時間內準備好成神儀式。
可想要成為舊日，就必須獵殺其他三位真神。而哪怕沒有其他真神的干擾，這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這種情況下，讓餘燼傳火，為這個世界續命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但傳火的真相，真的只是延續世界嗎？
餘燼的傳火，又能讓祂從中獲得什麼？
歷代薪王們的化身，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亞當低聲呢喃道：
「空有歷代薪王的力量，卻沒能繼承他們的智慧與謀略。這樣的你，到底是什麼來歷？薪王的化身？還是火的化身？」
他目視著前方，神色無比平靜。
喬治三世的死意味著傳火計劃的失敗，但他的計劃從一開始就不是傳火。
與祂認為的失敗不同，亞當恰恰認為這一計劃是成功的。
——
1月1日。
1350年的一天，經過一夜的激烈『交鋒』。
王室終於做出選擇，向民眾公布了國王的死訊——
喬治三世於新年當夜突發惡疾，經搶救無效當場去世。
大王子喬治·弗雷德里克·恩斯特·阿爾伯特·奧古斯都繼承王位，史稱喬治四世。
被巨大驚喜砸中的喬治四世無疑是喜出望外的，他已經年過三十，本以為至少還要過個四五十年才能繼承王位。現在這一事件卻提前了數十年，這讓喬治四世在悲傷之餘，第一時間召集了上議院支持他的貴族代表們，與他們共同商議前國王喬治三世的葬禮事宜。
而對於新國王的第一道命令，無論是誰都不會拒絕。
貴族代表們紅光滿面，而那些原本支持二王子的新興貴族與商人的代表們，現在都急於跟二王子撇清關係，生怕遭到喬治四世的清算。
索德拉克宮的一處偏殿內。
頭戴王冠，模樣與喬治三世有七分相似，但看上去要更加稚嫩的喬治四世端坐於御座之上。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對這把椅子的愛不釋手，而他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火，明顯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開始實現自己的『宏偉藍圖』！
喬治三世將目光轉向阿古希德，迫不及待的問道：
「阿古希德首相，你認為對弗薩克帝國開戰怎麼樣？」
下方的貴族們表情都有些微妙，喬治三世正值壯年，睡都不覺得他會提前退位。而喬治三世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再加上他本身還有其他的謀劃，所以對自己的幾個兒子都是實行的『養豬式教育』。
而喬治三世的突然駕崩，也導致喬治四世的上位實在是過於倉促，他還沒學會該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國王。
阿古希德首相露出無奈的表情，苦笑道：
「國王陛下，喬治三世陛下在任時制定了一系列的國策，這對魯恩王國的時政都造成了大量變革。這下跌變革有好有壞，但無一例外都會導致現行政策出現巨大動盪。而在我們消化這些變革所造成的動盪，讓社會徹底穩定下來之前，我們都沒有足夠發動戰爭的能力。」
喬治四世眉頭一皺，顯然是對這個答案有些不滿。
他剛剛登基，自然是急於實現自己的宏偉藍圖，做出一些實在的功績來穩固自己的統治。而在喬治四世心中，再沒有比收復被弗薩克帝國奪走的失地更大的功績。
而眼下他提出的宏偉藍圖，居然被首相一口否決，這是看不起他這個國王嗎？
「國王陛下。」
霍爾伯爵也上前一步，提醒道，「不僅僅是時政的動盪，魯恩王國的財政也已經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
喬治四世一愣，皺眉問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幾年的財政收入不是應該很好嗎？為什麼會沒錢？」
阿古希德首相干咳了一聲，含糊解釋道：
「是喬治三世陛下，前任財政大臣是由喬治三世陛下親自指定。而財政部一直以來都有一項神秘的固定開支，這一筆開支占據財政部全年開支的至少十分之一，並且這筆錢在財政部的記錄中去向不明，用途不明。而經過調查，這筆支出都指向王室。因此，這或許只能由您親自調查這些錢的去向。」
喬治四世的面色沉了下來，他那位父王還真是給他留下了一個好大的爛攤子啊！
他之前雖然沒能繼承王位，但在貴族們的耳濡目染之下，對國家的時政也有一定的掌握。
比如自己那位父王指定的許多政策，對國家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比如放寬了選舉的財產限制；
再比如允許那些商人通過『捐贈』獲得爵位，甚至允許通過這種方式獲得爵位的商人進入上議院！
這種賣官鬻爵的做法，無疑是在損毀魯恩王國的根基！
登基之前，喬治四世就不止一次抨擊這種政策，甚至還在貴族們的支持下向喬治三世提出過『建議』。但毫無疑問，喬治三世根本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喬治四世握緊了拳頭，沉聲吩咐道：
「那就先從政策開始改革，阿古希德首相、霍爾伯爵，你們擬出一個方案，廢除那些不合理的政策！」
霍爾伯爵搖搖頭，委婉勸諫道：
「國王陛下，您難道要對外宣布，您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廢除前任國王制定的政策嗎？」
喬治四世表情一沉，那肯定不行。
雖然他對父王制定的政策頗為不滿，甚至貴族們、國民也對此極為不滿。但如果由他出面大量廢除由喬治三世制定的政策，無疑會影響他的威嚴和統治。
喬治四世沉聲道：
「那廢除通過捐贈獲得席位的政策呢？這總可以吧？」
喬治四世相信，廢除這項政策一定會獲得貴族們的大力支持。
因為讓那些骯髒的商人獲得爵位，根本就是對貴族階級的侮辱！
霍爾伯爵和阿古希德首相對視一眼，苦笑道：
「國王陛下，最好不要這麼做。」
喬治四世不解道：
「為什麼？」
廢除這項政策不應該是貴族們最想要的嗎？
霍爾伯爵一攤手，很乾脆道：
「國王陛下，國家的財政已經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必須依靠這項政策獲得足夠讓國家運轉的資金。」
喬治四世反問道：
「能有多少錢？」
霍爾伯爵沉吟了兩秒，舉例道：
「這方面有個價目表，最低等的從男爵也需要30萬鎊，世襲男爵是70到100萬鎊……」
喬治四世微微變色，他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但顯然也被這巨大的數額所震驚。
喬治四世沉聲道：
「那錢都去哪了？」
霍爾伯爵面露苦笑，阿古希德首相則委婉解釋道：
「國王陛下，您知道的，這方面的事情一向是由喬治三世陛下親自負責，就算我是首相也無權過問。」
喬治四世立刻明悟，這筆就和財政部那十分之一的開支一樣，神秘『消失』了。
喬治四世對喬治三世的怨念越積越深，越想越氣。
自己那個父王一點正事都不干，這麼多錢他到底花到哪去了？
喬治四世有些惱怒道：
「也就是說，即便我已經登基，依舊什麼都不能做？」
霍爾伯爵嚴肅道：
「國王陛下，您要明白，您是這個國家的主人，想做什麼都可以。我和阿古希德首相都只是為您提出建議，如果您堅持要做，我們一定會嚴格執行。」
喬治四世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一些，也意識到了貴族們的良苦用心。
是啊。
飽受這些政策毒害的不就是這些世襲貴族嗎？
自己的提議明明符合他們的利益，但他們寧願放棄自己的利益也要盡忠職守的給出正確的建議，只因為這麼做會影響他這個國王的威壓與根基。
有這樣的忠臣，何愁國家不興？
阿古希德首相也提議道：
「國王陛下，如果您一定要做些什麼。我建議您繼續推行喬治三世陛下的部分政策，儘量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些政策落實。如此，國民都會記得國王陛下的功績。」
喬治四世神色微動，對這個提議有些心動，當即微微頷首道：
「好，那就去做吧。」
父王那些政策雖然垃圾，但也有一些是不錯的。
如果能弄成並包裝成他的功績，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霍爾伯爵沉聲道：
「國王陛下，我還有一事相求。阿爾弗雷德受調遣執行王室的秘密任務，已經半月沒有任何消息！哪怕不能透露他所執行的具體是什麼任務，但至少讓他發一封電報回來。」
喬治四世面色一沉，又是他那位父王留下的爛攤子，可千萬別讓霍爾伯爵因為這話點小事跟他離心離德。
喬治四世隱藏好內心的情緒，鄭重道：
「霍爾伯爵放心，我一定徹查這件事，給你一個交代！」
——
希爾斯頓區的一家咖啡館內。
黑髮棕眸、戴著金邊眼鏡，看上去朝氣蓬勃的的青年推開包間的門，十分自然的在餘燼對面坐下。
餘燼看著眼前模樣陌生的青年，並沒有任何意外，反而問道：
「是你要找我，還是『愚者』要找我？」
變成『周明瑞』長相的克萊恩微微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回答道：
「是我找你。」
喬治三世的死訊已經上了報紙，克萊恩當然也知道這個消息——
而他堅信喬治三世肯定是餘燼殺的，他或許是在試探『愚者』對這件事的態度。
餘燼微微頷首，示意克萊恩繼續。
克萊恩斟酌了兩秒，開口道：
「我準備最近出海去尋找美人魚。」
餘燼若有所指的問道：
「材料準備好了？」
「還沒有。」
克萊恩搖搖頭，「不過魔藥消化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在邊出海邊找。」
「這樣啊。」
餘燼沉吟了兩秒，緩緩開口道，「我有一個委託。」
克萊恩先是一愣，接著面色變得嚴肅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