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夏竹帶小黑出去散步回來,一進門,她還沒來得及解開小黑身上的牽繩,就走到臥室里打開筆記本。
十分鐘前,哈桑打來電話,需要夏竹趕快給利厄·羅茲那位獨眼怪回覆郵件,講明訂單的問題、商討解決方案。
今天外面的天氣悶熱到不行,三伏天的荔城像大蒸籠,烤著室外的每一個人。
夏竹的臉色通紅,她用鼻子吸氣嘴巴呼氣來調整呼吸,能感覺到全身上下都在不停散熱。她隨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根鉛筆,抓起頭髮繞了繞,打起簪子。她將額前一縷短髮別到耳後,接著拿出手機給哈桑打電話。
在別人看來,哈桑還和過去沒有太大的變化,在辦公室里經常吊兒郎當的模樣,偶爾噹噹模特拍拍照片;可是在夏竹和米婭的眼裡,哈桑近來的變化對比去年更加上心,他時常關注客戶的需求和變動,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即通知夏竹改稿子改方案。
對比起來,夏竹對目前的工作少了很多怨氣,不再和過去一樣被哈桑推卸責任、替他背鍋。
電話被接通,哈桑說:「Leah Rodes的訂單,他對其中一款的反饋不太滿意,需要你現在給他個答覆。」
「等等,我才打開電腦,需要先看一下再做決定。」
夏竹抱起筆記本,抓著手機走到客廳,她坐在地板上,看著小黑蹲在水碗旁喝水。
它今天似乎很渴,喝了不少水。
看了一眼時間,再換算成美國的時間,此時正是對方上午十點鐘。
夏竹點開通話外放,背靠著沙發,她詢問哈桑:「你對利厄熟悉嗎?」
「非常熟悉,他比哈努更像是我的父親,如果不是我在他家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見過他心愛的妻子,我甚至會懷疑我是不是他親生的。」哈桑講起他過去在美國的故事:「我曾經告訴過你,有個怪叔叔會帶我去森林裡打獵,就是Uncle Leah。他和妻子沒有孩子,所以他們都對我特別好。」
夏竹認真地聽著他說話,她還記得,那是哈桑少有的快樂時光。
「我離開美國前,去見的最後一個人就是利厄,自從他的妻子死了,或許是一個人太孤單,我感覺他對我更加關心了。」哈桑感慨道:「如果你當時也在就好了,你肯定也會非常喜歡他和他的妻子,他們都是很友善的人。」
夏竹打開郵箱,問:「這件事情需要怎麼處理?按照國外的風格,還是國內的人情世故?」
哈桑說:「當然是公事公辦,私事是私事,不用那麼複雜。」
夏竹再問:「既然你和他很熟悉,為什麼不直接找他聊這個問題?」
哈桑「oh」了一聲,拖著長長的音調,開始為自己辯解:「我是你的上司,如果什麼事情都是我親力親為,那我還需要你做什麼?這種事情當然是交給你處理了。」頓了很長時間,他才講了實話:「好吧,實際上,我也怕利厄,他工作的時候和哈努一樣,太可怕了。」
「好的,我饒了你。我先看看具體情況,再跟你說我的想法。」
哈桑慵懶的聲音說:「你先看看,等會做好決定了跟我說一說。」
說完,哈桑那邊便安靜下來。
小黑喝完水,走到夏竹的身邊,直接躺在她的大腿上。夏竹一邊查看文件,一邊撫摸著小黑的腦袋。
在哈桑轉發過來的郵件里,獨眼怪說了不少他對這批衣服顏色的不滿,認為還是明度過高,不符合他們品牌的定位。
如哈努所說那般,他是挑剔的。
過去的一段時間裡,夏竹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做利厄的訂單,她手上大部分事情,現在已經逐漸交給新來的設計師們。而難纏又不熟悉的新客戶,都落在她的頭上,壓力並不比過去小。
她撓了撓額頭,想著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在聽見敲門聲的時候,小黑已經走到門邊,它無法打開門,著急地吠叫起來。因為今天一進門,就被夏竹反鎖了。
「誰啊?」夏竹明知故問。
「季扶生。」
夏竹走去開門,季扶生是來接小黑回家的。
他抱著一盆盆栽走進屋裡,夏竹沒有過多的心思去看他,頭腦被利厄所提到的問題占據。
季扶生喊住了她,夏竹疑惑回頭。
他昂首挺胸,鄭重地說:「我代表荔城保種中心的全部成員,感謝夏竹小姐為我們的擴建項目捐款50萬,這盆火百合是科員的一片心意,以此作為紀念。」
夏竹面無表情地指著玄關處的櫃檯:「放那吧。」
隨後,她坐在電腦前,繼續看文件信息。
季扶生說:「要曬太陽,還是放窗邊比較好。」他走到落地窗前,把盆栽放在窗簾後,正好有塊空間能容納花的大小。
夏竹抬眼看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問:「要怎麼養?澆水要澆多少?一天澆幾次?」
季扶生驚疑駭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你不會澆花?」
夏竹搖了搖頭。
「泥土表面幹了,你就澆一點,大概半杯水。」
夏竹點了點頭,隨後又指著牆角邊的狗糧和零食:「等會把零食都帶走吧,等下回我有空了,或者你需要寄養在我這裡,我再給它買新的。」
季扶生看著牆邊滿滿當當的一堆零食,笑著說:「怪不得它更喜歡在你這住,回去了只能跟我吃乾糧,沒有零食。」
小黑低聲嗚咽,夏竹瞧了它一眼:「我給你買。」
話落,它就走到夏竹身邊,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臂。
季扶生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歪著頭:「你在忙啊?」
「嗯,有個郵件要處理一下。」
季扶生坐在夏竹的對面,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季扶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認真問道:「你覺得我怎麼樣?」
夏竹沒有聽清,疑惑地「嗯」了一聲,季扶生再次說出問題。她回復道:「挺好的。」接著,她繼續將目光放在電腦屏幕上。
「那你覺得哈桑怎麼樣?」
「也挺好的。」
季扶生啃咬自己的指甲蓋,思考許久,他開口說:「這兩天我想了很久,做了個決定。」
「什麼決定?」夏竹一邊敷衍季扶生的談話,一邊認真地輕聲念著郵件上的每一字每一句,擔心漏掉重要的信息。
「我要跟哈桑公平競爭。」
此話一出,夏竹頓時覺得事出反常,她抬頭凝睇著他,他說:「只要你和哈桑還沒有結婚,我就有機會挖牆腳,公平競爭不算惡劣行為。而且我已經背著哈桑親了你兩次,再壞也只能這樣了,反正從今天開始,我會和他公平競爭的。」
「啊?」夏竹聽得斷斷續續,一愣一愣的。
忽然,在兩人之間,傳出哈桑的聲音,他說:「我知道了。」
季扶生和夏竹驚訝對視,夏竹抬起食指輕輕觸擊手機屏幕,才知道哈桑一直沒有掛斷電話,只是關閉了話筒而已,她和季扶生的對話,都被他聽去了。
夏竹正要掛斷電話,季扶生俯下身子搶走手機,他對哈桑說:「我會和你公平競爭的。」
哈桑的聲音非常驚訝:「Kingsley,你都背著我幹什麼了?」之後,他又對季扶生說:「你很勇敢,我喜歡你的性格,允許你和我公平競爭。」
「可是,你是什麼時候親Kingsley的……」
夏竹起身,走到季扶生面前,搶走手機,生氣地掛斷哈桑的電話。她低下頭,看到季扶生的髮髻上別著一朵小黃花,慪氣道:「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