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求生的欲望

  汽車停在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門口,兩人下車,站在路邊等待車主的到來。

  夏竹輕微轉動頭顱,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季扶生的後腦勺上,他的背影在夏竹的視線中顯得愈發挺拔,她不禁開始思索,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沒有父母陪伴的成長過程中,他是怎麼走過來的?

  護食的毛病是不是從小餓肚子養成的?他為了有錢人賣命參加遊戲,又是為了什麼?

  他到底,是誰?

  種種疑惑,在她的腦子裡浮現,又迅速抽離。

  季扶生猛然回頭,正好迎上夏竹那明亮而深邃的目光。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他微微皺眉,帶著一絲疑惑的語氣問道:「幹什麼?」

  夏竹平靜地看著他,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在猶豫。她微微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只是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季扶生臉上浮起一抹狡黠而燦爛的笑容,他悠然自得地走向夏竹,緊挨著她站立。他眼中閃爍著戲謔的光芒,嘴角掛著得意的弧度:「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他碎碎念道:「畢竟今天凌晨,我又英雄救美了,你肯定為我著迷了吧?」

  夏竹聞言,臉上露出一種看待智障的無奈表情,她往旁邊挪了挪腳步,與季扶生保持一定的距離,她真想迅速逃離這個奇怪的傢伙。

  說話間隙,一男子從街角處步履匆匆走來,他的目光鎖定了季扶生,又狐疑地望著夏竹,他抬手輕輕一揮,喚道:「生哥。」

  季扶生聞聲轉頭,指著夏竹說:「租金五千,她付錢。」

  男子一臉玩味地看著他,似乎在思考該如何回應這個有些突如其來的問題。

  夏竹凝眸男子的樣貌,仔細一看越發覺得眼熟,是那天早晨買走兩百多個包子的男人。一瞬間,夏竹多疑的思緒再次被勾起,她看了看季扶生,又看了看男人,問道:「他是你朋友?」

  季扶生淡然說道:「是啊,他是租車行的夥計,我經常去租車,一來二去就熟了。」

  男子走近一些,目光落在被撞得明顯凹陷的車輪拱板的車頭上,不禁挑了挑眉:「呦,今晚的比賽這麼激烈啊?撞得這麼狠,你故意的吧?這車前不久才剛修好的。」

  「麻煩你自己去主辦方那修車……」季扶生乾咳了一聲,隨後他轉過頭去,眼神飄向別處,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那位男子斜睨著他,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那得再給我點辛苦費,這車是租不出去了,會耽誤我不少時間呢。」

  「多少?」

  男子略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開口:「一……一千?」

  夏竹瞪大了眼睛,滿臉困惑,話語中透露出對價格的質疑:「夠嗎?」

  男子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淡淡地說:「夠了。」

  季扶生提醒道:「主辦方免費修車,你忘了嗎?」

  夏竹似信非信給對方轉去六千塊錢。

  隨後,男子接過車鑰匙,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呵,運生得恨死你了,我先走了。」說完便轉身走向那輛被撞的車,駕駛著它緩緩離去。

  今天的夏竹,完全被王子川的影子籠罩,像木偶一樣任由外界的絲線牽引。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波動,那份堅定的理智和獨立思考的專注力,此刻卻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感性風暴面前顯得如此無力。

  她逼迫自己將思緒拉向別處,試圖用理智壓制感性。比如對季扶生的種種疑慮、對那場比賽的諸多不解,以及這些天來發生的種種巧合。然而,她卻發現自己對答案失去興趣。

  內心似乎被某種力量牽引著,無法掙脫。

  兩人並肩走回酒店,季扶生一路喋喋不休,嘟囔著:「好餓,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他提議道:「去吃手把肉怎麼樣?或者去吃日料也不錯,聽說最近牧城有家日料很火。」他發出嘖嘖聲,停頓一會兒後又問:「你還有多少錢?要是你也窮了的話,請我吃燒烤大排檔也可以。再不濟,找家麵館吃碗麵條也行。我不挑。」

  夏竹突然停下腳步,她轉過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異樣的光芒,輕聲對季扶生說:「季扶生,你打我一下。」

  季扶生愣了一下,眉頭緊鎖:「啊?」

  夏竹沒有解釋,輕輕地抓起他的手,緩緩引向自己的臉頰:「用力打我。」

  季扶生像被燙到一樣,快速抽回了手,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發神經啊?」

  夏竹沒有回答,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剛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路燈的光芒透過樹梢的縫隙,斑駁地投射在人行道上,光影在夏竹的臉上搖曳。季扶生站在她的身旁,心中湧起莫名的情緒。他抬手,輕輕地撫摸著夏竹的額頭,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沒發燒啊。」

  夏竹的雙腳像被無形的力量禁錮在原地,凝視著前方沒有盡頭的道路,此刻她的內心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昨晚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湧來,衝擊著她的心臟。

  無助、痛苦、懷疑、失望。

  唯獨缺少求生的欲望。

  為什麼?

  「誒,你在幹什麼?」季扶生微微俯身,他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使她無法再望向那無盡的虛空。

  她望著他,眸子像被迷霧籠罩,失去了焦距;她的喉嚨仿佛被緊緊扼住,讓她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眼淚也被冰封,無法宣洩她內心的痛苦和掙扎。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的身體裡好似突然出現兩個靈魂。一個是她本身,另一個則是痛苦而瘋狂的存在。那個「她」正在黑暗中咆哮,瘋狂地撞擊著心靈的壁壘,隨時都會破體而出,將她吞噬。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從心底深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甚至有一種錯覺,瘋狂的「她」想要殺死自己,結束這一切的痛苦。

  似乎只有死亡才能擺脫她此刻的恐懼和痛苦。

  季扶生捧著她的臉,溫熱的掌心中和她臉上的寒氣,他著急道:「你……你別嚇我啊。你怎麼了?無緣無故的,今天的車開太快把你嚇破膽啦?不可能吧,這都過去2個小時了,你也太慢半拍了吧……」

  「季扶生。」夏竹動了動乾涸的嘴唇,發出的聲音細若蚊蠅,讓人難以捕捉。

  「我在這。」他立刻回應,聲音里充滿了溫柔和關切。

  「季扶生。」

  「我在。」

  她每喚他一聲,他便耐心應她一句。

  「我好冷啊。」

  季扶生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穿在她的身上,並細心地將每一顆紐扣逐一扣好,生怕有一絲冷風侵入。他輕聲說道:「我們快到酒店了,你再稍微堅持一下。」

  回酒店的整個過程中,夏竹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機械地跟隨著季扶生的聲音前行,她的行動變得異常僵硬和遲緩,每一步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