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夏竹正在辦公室里和幾位設計師們討論夏季款式的設計方案,頓然被一通電話打斷。
是夏美娟打來的,此時才上午十點鐘,剛上班不到一會兒。
她暫停了會議,走到一旁接起電話。
夏美娟問她:「寶貝,麻煩你跟我解釋一下,假結婚是怎麼一回事兒?」
夏竹站在窗邊,手裡拿著一隻筆,疑惑問道:「什麼意思?」
「這個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啊。」
「媽,我在開會,咱們晚點再說。」
夏美娟說:「行,我去問小白。」
之後,留下夏竹一臉困惑,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一時之間湧進來很多信息。
手機從早上就開了靜音,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麼多信息,她好奇點開看了一下,從最近收到的王子云發來的信息看。
——什麼意思啊?
——你倆在搞什麼?
夏竹點開她發來的一個新聞連結,點進去一看,標配上明晃晃地寫著「假專情,真陰謀」。
再往下翻,文章寫著:牧城富三代為了與二房爭奪財產,竟假結婚騙取爺爺的信任,其妻所愛另有其人。
季扶生和夏竹的照片被大量發表在文章上,其中還有一張夏竹與被打碼的王子川的照片,是過去他們戀愛時的合照。
馬賽克打得非常重,王子云看來是沒認出來那是她哥。
她又打開其他朋友發來的消息,不同的媒體都在肆意報導這件事情。夏竹成了被攻擊的對象,被網民口誅筆伐,形象不再。
她大略地看了一下信息,了解情況後,立即放下手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轉頭繼續和同事們商量方案定製。
工作與私事同時在大腦里傳導,導致她的反應力慢了不少,但還是堅持到了最後一刻。
等到工作安排全部完成,設計師們走出她的辦公室,她坐回到辦公桌前,打開手機。
季扶生打來好幾通電話,又給她留了言——你不要管那些新聞,我會處理好的。
他又解釋——這次真的不是我乾的。
夏竹放下手機,捂住眼睛,努力思考著。
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要站在媒體攝像頭前,舉起自己的左手展示自己的婚戒,告訴眾人「我相信我的丈夫」這樣的話。
更無法眼含淚水說出:「我和我先生的感情一向很好,請大家不要隨意猜測,不要打擾我們。」
平復好內心的情緒,她拿起手機,統一告訴她的朋友們——現在的媒體就喜歡這樣,誇大其詞,沒事就整點陰謀論,不可信。
之後,她就沒有再理會這些信息了。
她拿起筆準備工作的時候,腦子卻不由自主地開始分析這些「陰謀論」,從王中新邀約開始,這段時間以來,夏竹的生活常被意外困擾。
她總覺得自己的身邊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非常不自在。有時候是一輛突然竄出來的汽車,又或是半夜跟在身後的陌生人,或是收到奇怪的快遞。
那時候,夏竹還沒開始思考這些,都是一些捉弄人的小把戲,她只覺得是自己的運氣不太好,又或是巧合。
可是,巧合多了,就很難不懷疑那是一種陰謀。
思考了一會兒,夏竹拿起手機,給王子川打去了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後,夏竹直白問道:「王子川,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照片是你提供給媒體的,對吧?」
王子川笑了一聲:「已經那麼糊了,你還認得出是咱倆的合照啊?」
「你到底想幹什麼?」
「很明顯啊,扳倒季扶生。你是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都想推倒他這面牆,他太礙事了,我不過是趁亂丟塊石頭過去而已。你最好早點跟他離婚吧,免得丟了性命,別怪我沒提醒你。」
說完,王子川就掛斷了電話。
夏竹一字一句地揣摩著王子川那句話的意思,她不懂這些人背後的陰謀,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甚至,夏竹對季扶生有什麼動靜,也一無所知。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孫月推開門,站在門口說道:「姐,前台有個快遞需要你本人出去簽收。」
「什麼快遞?」
「不清楚。」
夏竹起了身,走出設計部。
當她走到前台的時候,看到一名穿著嚴實的外送員,他手裡拿著一個快遞,正和前台說說笑笑。
夏竹走近,前台告訴外送員:「這位就是夏小姐。」
那人打量了一下夏竹,拿出一支筆遞給她,指著快遞上的單子:「夏小姐,麻煩簽收一下。」
「這是什麼?」
「我也不清楚。」外送員說,「我只是負責送快遞的。」
夏竹接過筆,在快遞單子上簽了個名字。快遞員把單子撕下來,把盒子遞給夏竹。
那個盒子特別小,也就巴掌大小,上面的寄件地址不詳,夏竹晃了晃,只有輕微的觸碰聲。
快遞員轉身走到電梯口等待,夏竹拿著快遞盒審視了一下快遞員的身影,便回到辦公室。
她坐在辦公桌前,從筆筒里拿出一把刀子,劃開快遞盒。
打開一看,夏竹被嚇得面容失色,臉色慘白。她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跳起來的,大聲叫喚:「季扶生。」
完全是下意識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夏竹的雙腿發軟,快遞盒子掉在地毯上,裡面的東西全部散落。夏竹看著那堆白白的、不停蠕動的蟲子,脊背一涼,整個人縮在門後邊,不敢亂動。
遊戲開始了嗎?
哈桑聽到聲響,很快從隔壁的辦公室走來,推門一看,問夏竹:「你怎麼了?」
夏竹癱坐在地上,顫抖的手指著地面:「蟲、蟲子。」
孫月聞聲趕來,站在哈桑身後,問:「怎麼了?」
哈桑將孫月輕輕撥了出去:「沒事,我來。」
他大步跨進辦公室,把門掩上,然後走到辦公桌前,用紙巾把所有蟲子撿回到快遞盒子裡;又把辦公室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疏漏後,才將那盒蟲子拿出辦公室銷毀掉。
夏竹全身顫抖地坐在門後邊,眼神充滿恐懼和不安,臉色青白沒有一點血色,就連早上化的妝容都掩蓋不住她的恐慌。
哈桑回到辦公室,扶起她坐在沙發上。他手指冰涼濕潤,還帶著洗手液的清香。
「這是怎麼回事啊?」
夏竹搖了搖頭。
哈桑走到她的辦公桌前,從抽屜里拿出她的煙,幫她點燃一支,放進她的嘴裡。
夏竹緩緩抬手,夾起煙深深抽了一口,而後捂著臉低下頭。
「什麼人這麼壞?給你寄蟲子,像小孩子似的。」
「王子云知道,王子川知道,哈桑知道,季扶生知道。還有季家的人……」夏竹自言自語,她忽然紅著眼睛,轉頭跟哈桑說:「是季家人幹的,遊戲開始了。」
「什麼意思?」
「連同我,也被引入到他們的戰場。」
哈桑聽不懂,看她狀態不對勁,關心問道:「你還好嗎?」
夏竹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哈桑解釋這一切,她再次搖了搖頭,身體上的顫抖還沒停止。
哈桑問:「新聞說的是怎麼回事?你真的為了錢跟他假結婚嗎?」
「如果是新聞說的那樣,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很壞的人?」
哈桑否認道:「無論你是為了什麼才這麼做,我都不會因此改變過去對你的看法。我只是好奇,你這麼做的目的。」
彼此安靜了很長的時間,哈桑開口問:「你愛他嗎?」
夏竹注視著哈桑,唇角勉強揚起一個弧度,她張了張嘴:「我也不知道我愛不愛他。」
「愛是講心的,但有些人心口不一,你就是例子。」
哈桑坐在她的旁邊,近期的他變得沉穩不少。
夏竹掐滅香菸,大拇指用力摁自己左手腕的內關穴,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的腦子不停轉悠,思考著事情的走向。
哈桑轉移話題:「你還會夢見那條蛇嗎?」
「它經常出現在我夢裡。」
「我重新給你找一位心理醫生吧。」」
夏竹思考得頭疼,忽然問他:「哈桑,你說我該怎麼辦?」
「不用擔心,以後這類人不會再讓他來了,我等會兒去跟前台講一講。」哈桑似乎沒有理解到她的意思。
或許戰爭早就開始了,只是她一直沒有發現。直到這一刻,才在她的面前打響第一槍。她也並非在擔心自己,她擔心的,是更大的陰謀,是陰謀背後的那群人。
夏竹嘀咕著:「我在明,要怎麼做才能成為暗?」
她連連抽了幾支煙,才把情緒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