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你愛我嗎

  那天之後,夏竹陷進了半信半疑的狀態之中。

  無論季扶生怎麼提醒她,她的思緒常會跟著王中新的方向而去。她也說不清道不明具體緣由,但她就是覺得其中的巧合太多了,很難不讓人懷疑其真實性。

  日子還與過去無異,但季扶生越是對她好,夏竹越是覺得愧疚,她的心頭卻如同壓了一塊巨石。

  以至於她為了逃避內心的壓力,有意無意中常逃避他,疏遠他。這是她逃避處理內心壓力的一種方法——遠離壓力源。

  荔城的雨季不長,只下了一個星期,就放晴了。

  夏竹常藉由工作為由,每天工作到半夜才回家,一到家,季扶生已經睡著了。

  有時候睡得太沉,完全沒有發現夏竹;有時候睡得淺了,就會醒來跟夏竹說幾句話。

  季扶生一到春季,工作量也多了不少,兩人就這樣奇奇怪怪地過了一個星期。

  由於疏離感,夏竹內心好受了一些。

  隨著時間的推移,夏竹心中的愧疚感逐漸淡化,她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對季扶生的感情。

  恰逢季扶生帶著小黑,跟著陳宏介幾人要去淮陰山幾天,夏竹趁這段時間,獨自思考這些巧合,她發現自己對所有事情,過去沒有得到一點信息,完全無法在短時間內拼湊起來。

  對幼童時期的記憶也已然不記得,父親過去在她面前是什麼樣的,她早已忘記了。

  更早的記憶,在沒人提醒的前提下,她也只能想起夏美娟開包子店的第一天,那是她7歲的時候。

  在那之前的事情,全然不記得。

  她曾聽過大人們提起過往,她能按照對方的描述拼湊一些碎片,只是,她也分不清那是自己的主觀意識,還是真實客觀場景。

  就這樣,夏竹渾渾噩噩度過了10天。

  一天下午,夏竹去了趟服裝加工廠,在那裡和對接人交談了一下午的製衣注意事宜,離開時,天空驀地下起一場大雨。

  夏竹去取車的路上,不幸被淋了一身,她只好先回家。

  荔城的春天比其他城市要冷一些,一旦下雨,那風是刺骨陰寒的。

  夏竹回到家,一直在打噴嚏,剛脫去身上的濕外套,準備轉身走去衛生間的時候,季扶生也進了家門。

  他驚訝問道:「你怎麼淋雨了?」

  「今天在外面,忘記帶傘了,取車路上被淋了一點。」一說完,夏竹一個噴嚏就打了起來。

  季扶生全身濕噠噠的,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剛進來沒多久,地板就有一灘水,他身上背的行李也都遭了殃,幾乎濕透了。只有小黑身上披了一件雨衣,沒有被淋濕。

  他放下行李,把小黑身上的雨衣和牽繩解開。一有自由,它就撒潑起來,跑到夏竹腳邊轉圈圈。興奮不到一會兒,它就走到空調下等待吹暖風。

  夏竹見狀,給它開了暖氣。

  兩人之間似乎有了一道隔閡,夏竹看他淋得更嚴重,暫停了腳步,先是拿了一條干毛巾搭在身上,跟他說:「你趕緊去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你先去吧,我得先收拾一下。」

  又一聲聲噴嚏響起,夏竹被季扶生嘲笑了,他朝她走近,手剛碰到她身上的毛巾,她就躲開了。

  「我先去洗個澡。」話音未落,她趕緊衝進衛生間。

  夏竹很快速地打開浴霸,脫去衣服,散下頭髮,走到淋浴區,拉上了防水簾。

  打開花灑,調試好水溫,她將溫度調得很高,熱水一出,一陣白霧在眼前飄起。

  她邁到水花下方,熱水淋在身上,很快就將她的寒冷驅散,臉上布滿水珠使她睜不開眼睛,她把頭髮往後一撩,抹去臉上的水,才看清視線。

  衛生間的門被打開,夏竹轉頭透過白色的防水簾,看到季扶生走了進來,他的身影在水蒸氣里愈發朦朧。

  水流嘩啦啦地落下,又砸到防水簾上,發出下雨時的噠噠聲響。

  季扶生脫去了他身上的全部衣物,瞬時間,黑色的輪廓變成了赤條條,他走了過來,拉開防水簾站在夏竹身後。

  夏竹捂著胸口背對著他,沉默著不說話。

  只聽見季扶生大聲嘆息,接著往前靠近,然後抬手抓起夏竹的頭髮,在水下順了順,按了兩泵洗髮水在手心中揉搓起泡泡,再抹到她的頭髮上。

  「不要再躲我了,你這樣,我會很難過的。」

  夏竹回頭看著他,他的白眼球布滿血絲,不知道他是哭了,還是被水淋濕導致的,亦或是近些日子在山裡過得勞苦。

  他的右臂被熱水打濕,雙手在夏竹的腦袋上輕輕抓著。

  她轉身與他面對面,靜靜地看著他,雙手抬起扶在他的腰上,瘦了一些,跨髖骨一下子就碰到了。

  「季扶生……」

  他認真地幫她洗頭髮,低聲回應:「嗯?」

  「真的沒有關係嗎?」

  季扶生明白她的意思,疲憊的臉上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他手上滿是白色的泡泡,用食指輕輕地點了一下她的鼻子:「以身相許。」

  「別鬧。」

  「欸,我們已經很久沒有性生活了,能不能看在我這麼辛苦賺錢養家的份上,獎勵我一下。你得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表現一下,不然我很擔心你跟別的男人跑了。」

  「你才跟別的女人跑了。」

  季扶生壞笑著取下花灑,在自己身上淋了一下,就幫夏竹沖乾淨頭髮上的泡沫。白色泡沫落在兩人的腳邊,流進了下水道。

  季扶生腦袋上那撮白色的頭髮越來越明顯,在水珠下變得更加透明。夏竹盯著他看,腦袋裡湧現出他說過的許多話。

  ——很多人背叛了我。

  ——我已經沒有可信任的人了。

  ……

  想著想著,夏竹踮起腳尖,仰頭親吻了他。

  季扶生見她這樣,伸手將花灑掛回牆上,莫名地笑了一聲:「這麼著急啊?」

  夏竹停止了親吻,努著嘴說:「你變態。」說罷,她轉了身,站在花灑下繼續沖澡。

  季扶生往前一步,一隻大手掌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蛋,俯首親吻她。

  水流打在兩人的頭上,兩具冰涼的軀體已然變得熾熱。

  他在嘩啦啦的水聲中說:「我已經給你時間、給你空間去思考了,過去已經過去了,以後不准再躲著我,不然我就跟你鬧。」

  「幼稚。」

  「你才幼稚。」

  夏竹轉身,勾住他的脖子,看著他的眼睛:「季扶生,你愛我嗎?」

  「不告訴你。」他反問,「你愛我嗎?」

  「我也不告訴你。」

  他的懷抱緊密,將她整個人攬在懷中。

  她還記得兩人在淮陰山淋雨的夜晚,她在他的背上,當時的她有膽怯和恐懼,有對男人的懷疑和分析。

  夏竹和那時候相信他一樣,就是因為他很好,才會在內心深處產生某種意義上的愧疚。

  那天晚上,兩人達成了自我的和解,還與過去一般,只是都知道彼此心裡有一道縫隙。

  習慣性掩埋傷痕的二人,選擇了面對當下的幸福。是裝傻,又或是妥協。

  他們過分痴迷在纏綿里,試圖修復這段親密關係,增進彼此在對方心裡的位置。

  半夜又下了一場小雨,只半個小時之久的聲響,便停了。溫度降下來一些,夏竹依偎在他的懷裡,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