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雪了

  夏竹舉著一顆丸子許久,德牧還是沒有吃下。它心口不一,眼神出賣了它的嘴饞,但它的意念卻十分堅定。

  「你的家人呢?」

  話落,德牧忽然興奮起來,朝著便利店的門口踱步。

  夏竹眺望過去,季扶生懷裡抱著兩包薯片,嘴裡咬著一根白色的糯玉米走出來。二人目光相撞在一起,頃刻間,寒風拂面仿佛觸電一般。

  季扶生眨巴著雙眼,視線從夏竹的眼睛上移開,落在她的手上,他的嘴角忽地上揚,露出欣喜若狂的笑意,懷裡的薯片被他隨意丟在桌子上。他坐到夏竹對面的椅子上,搶走她的關東煮,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猶如餓狼撲食。

  同時,季扶生還不忘用自己咬了一口的玉米棒和夏竹作為交換:「請我吃。」

  德牧情緒高漲在他的腳邊轉圈圈,企圖能夠被同意吃下夏竹手中那顆魚丸。但季扶生此刻沒有半點分心,他自顧自吃著關東煮,抱怨道:「我本來要包場的,不過是先去買了一瓶水,轉身關東煮就沒了,原來是被你買走了。」

  他用腳撥開德牧,衝著它嫌棄道:「去去去,我自己都不夠吃,明天再帶你吃好吃的。」

  話音剛落,德牧嗚咽一聲,失落地趴在季扶生的腳邊。

  季扶生吸著鼻子,嘴裡塞滿魚豆腐,慢慢嚼咽。夏竹看不過眼,把玉米棒還給季扶生,奪走他手上的關東煮,他驚訝又委屈:「我還沒吃完……」

  夏竹沒理他,蹲在德牧面前,把涼掉的丸子放在它的嘴邊,告訴它:「吃吧。」

  德牧高興地抬頭,雙眼冒著星光,而後又看向季扶生,情緒一落千丈。主人沒有發話,它也不敢輕舉妄動。

  夏竹一巴掌打在季扶生的大腿上,啪地一聲巨響,季扶生疼得滿嘴食物差點噴出:「疼。」

  她揚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跟德牧說:「吃吧。」

  德牧像面對兇猛的野獸,她的好心投餵此時變成了威脅般的命令。它的眼神飄忽不定,低聲輕吟。

  季扶生含糊不清地說:「吃吧,吃吧。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她肯定不會坑害咱們倆的。」

  一聲令下,德牧放開矜持大口吃著餐盒裡的丸子,舔舐湯汁的聲音格外響亮。

  夏竹坐在椅子上,倚著椅背,她拿出煙盒拆開倒出一根點燃。面前的馬路空無一人,輕風拂起垃圾桶旁的一個塑膠袋子,帶著它滿街亂竄,肆意且自由。

  季扶生從口袋裡掏出一瓶礦泉水,一口氣喝下大半瓶。他啃完玉米,接著撕開薯片的包裝袋,問:「大半夜的,你怎麼在這?」

  夏竹沒有回答他。

  天空降下片片雪花,白色點點越來越密集,她伸出手去接那片雪白,低聲嘟囔:「下雪了。」

  他看著她,而她看著落雪。

  兩人的鼻子被凍得通紅,不停吸鼻子。一抹淡淡的霧氣從二人的口腔里呼出,呼吸響音越來越大聲。

  季扶生的手撫摸著腳邊的德牧腦袋,它的腦袋搭在他的大腿上。偶爾哼唧兩聲,打破深夜的寧靜。

  夏竹深吸一口煙,眺望馬路對面的街道,思考著過去。

  季扶生仰頭望著從屋檐落下的雪花,好奇問道:「你好像很喜歡那個人啊。」

  夏竹錯愕,眼神變得空洞,她豎起耳朵聽季扶生接下來想說什麼。但她失策了,季扶生沒有繼續講下去。

  兩人靜坐觀雪,一言不發,直到便利店打烊。員工鎖門之際,看著門口酷似兩座石雕像的季扶生和夏竹,他關心說道:「夜深了,一會兒要下大雪了,趕緊回家吧。」

  都沒有回答他。

  員工冷得直哆嗦,把門關上後立即離去。

  雪越下越大,路面白花花一片。

  這條街安靜得可怖,只有兩人一狗這三條活物。

  許久,季扶生打起哈欠,打破沉默:「還不想回家?」

  夏竹的肚子不停咕嚕響,她不知道這個時候回去合不合適。沉思片刻,她看了一眼時間,正好凌晨三點半。

  她問:「季扶生,你住在哪裡?」

  他指著街對面的小巷子:「那邊。」

  「方便收留我幾個小時嗎?」夏竹解釋:「出門出得著急,沒有帶身份證,住不了酒店。我只需要呆到天亮。」

  好奇害死貓,季扶生八卦盤問:「好好的,怎麼突然要住酒店?你今天有家不能回嗎?」

  夏竹戳滅香菸:「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又一陣寒風襲來,他們不約而同地哆嗦。

  季扶生看了看天:「你不怕我是壞人?」

  「我賭你不是壞人。」

  季扶生的嘴角一閃而過的愜意,似是在玩弄什么小把戲。他忽然神神叨叨:「你賭錯了可不能怪我,畢竟我不是好人。」

  二人相視無言,寒風再次催趕他們離開。

  季扶生沒有問出緣由,牽起德牧走向馬路對面的街道。

  夏竹跟在他身後,隨著他繞了一大圈路走到斑馬線上,即使路上沒有汽車行駛或任何物種,季扶生和他的狗站在路燈下安靜等待綠燈。

  三兩步就能到達的目的地,季扶生循規蹈矩地在深夜裡遵守交通規則,他哼著小曲,自言自語:「紅燈停,綠燈行。」

  夏竹縮著腦袋,站在他的身後望著他白色頭髮出神,她好奇詢問:「你為什麼要染白髮?」

  綠燈亮起,季扶生回頭看了一眼夏竹。他往前走去,輕描淡寫地說:「因為好看,你不覺得嗎?」

  又靜謐一段時間,夏竹主動解釋:「家裡有人,不方便回去。」

  季扶生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你不會是喜歡我吧?隨便找的藉口想住我家,想了解我?……怪不得整天說不要喜歡你,原來是倒打一耙,賊喊捉賊啊。」

  轉彎走進小巷子,越往裡走越覺得漆黑。

  夏竹忽然反悔,剛要開口拒絕,兩人已經走到一座老舊樓棟門前。季扶生牽著德牧走進樓道間,水泥地面泛著黑色污垢,樓梯扶手生滿鏽漬,暗黃的燈泡不停閃爍著。

  德牧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繞到夏竹腳邊,在她身邊轉圈圈。

  季扶生手上的牽繩到了極限,他站在樓梯上往下看著剛走進來的夏竹,嘴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真難得,它平時從不主動靠近別人。」

  夏竹龜速邁出腿前行,問:「幾樓?」

  季扶生指著樓上的方向:「7樓頂樓,沒有電梯。」

  一梯兩戶的建築格局,樓道的寬度無法兩人並行,只能容一人舒適走過,季扶生看出她故作鎮定的大膽,調侃道:「怕了?」

  「你是覺得我會怕你?還是覺得我怕爬樓梯?」

  季扶生笑笑,點了點頭:「也是,在大山里你都不怕我,更何況在這裡,區區7樓,對你來說就是小c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