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懷澤開始回憶起這對母子的情況,適才男子口口聲聲喊著母親,可女子的年紀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他們雖然身著布衣,但手卻光滑細膩,想來身份定然不簡單。
思及此處,懷澤突然想在自己臉上狠狠扇兩巴掌,叫你多管閒事,這對母子定然不是普通百姓,自己這回怕不是招了兩個禍害回來。
他在思量著這對母子,這對母子也在暗暗打量他,懷澤身上雖然有不少髒污,但也能看出來布料絕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旁邊兩個看打扮應當是他的僕從。
「多謝這位公子救命之恩,我們母子感激不盡,若我們母子還有來日,必將好生報答。」
聽聲音那男子應當還不到二十歲,既然他們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懷澤自不會逼迫,他上前一步朝男子拱手。
「這位兄弟不必客氣,我等也是在驛站避難,瞧見兵丁妄為,怎忍心見死不救,兩位若不嫌棄可在此休息一二,待外頭情形好些再說。」
那兩人對視一眼,懷澤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趕忙後退一步,那男子見狀,緊跟著懷澤上前一步。
「聽公子的口音,似乎不是京城人士,不知是來京城投奔何人?」
懷澤的臉當即陰沉下來,自己好心救了人,如今他們這般已經越界了,他的語氣再不復剛才的溫和客氣。
「兩位若是嫌棄我多事,自行離開便是,我自當從未見過兩位,請便吧。」
那男子當即低低笑出聲來,抓著懷澤的胳膊,湊到他耳邊,懷澤想再退後一步,發現背後已經是臨街的窗戶。
觀棋和明棋急忙想上前阻止,卻被懷澤喝止,懷澤已經看到了那男子袖中的短刀,驛站絕不是打鬥的好地方,若是引來好事的兵丁,整個驛站的人都跑不掉。
「公子無須緊張,我有一事還請公子幫忙,如若事成,加官晉爵,榮華富貴,都是少不了的。」
事到如今,懷澤怎能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他只怪自己適才多管閒事,才引來這般禍端。
天馬上就要亮了,外面的喧鬧聲再度響起,那男子的神色也越來越焦急。
「公子忍心看百姓被無辜殺戮嗎,我二人實在走投無路,只需公子送封信即可。」
不只是懷澤在賭,他們二人也在賭,而如今賭注已經擺在了明面上,端看懷澤如何選擇。
那女子上前一步,直接把一封信和一個錦囊塞給懷澤,懷澤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從驛站二樓推了下來。
懷澤直直落在商販的攤位上,再回頭,發現窗戶已經關上,眼見兵丁們被吸引了注意力,懷澤暗道一聲不好,只能奮力一搏,一個縱身搶過兵丁身下的馬匹,便朝著西邊的方向疾馳而去。
昨日常青與他分別之時,是朝著西邊去了,懷澤也只能賭,如今他身上背負的,便不再只是自己的一條性命,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
懷澤整個身子都貼在馬身上,儘量避開朝他射來的冷箭,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腿中了箭,但仍然不敢鬆開,直到再次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懷澤再也支撐不住,從馬上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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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在顛簸的馬車裡,腿上的傷已經被包紮好,他身旁是一個瘦弱的兵丁,待對方一出聲,他就認出了對方應是個女子。
「常青呢,常青在哪裡?」
女子用鄙視的眼神瞧了他一眼,轉身打開車簾對著外頭招呼。
「哥,這個小白臉醒了,喊你有事。」
懷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還是第一回有人說他是小白臉,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常青迅速跳上馬車,剛鑽進車裡手裡就被塞進一個錦囊。
「虎符和親筆信,人在驛站,務必要保證觀棋和明棋平安。」
懷澤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重鼓一般捶打在常青心上,常青鄭重地接過錦囊,感受了一下錦囊的形狀,和女子對視一眼,朝著懷澤拱手道。
「多謝,若此番事成,聞弟功不可沒。」
說完,常青便要往外走,卻被懷澤拉住了。
「我不要什麼功,只要保證觀棋和明棋的安全,另外,事後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的存在,在驛站救下人的,從始至終都是你常青。」
常青看他的眼神十分複雜,不過還是鄭重點頭,懷澤知道自己的行為在旁人看來定然很傻,放著一步登天的機會不要,反而去糾結兩個僕從的性命。
說到底,懷澤是投鼠忌器,那對母子心實在太狠,若是對方顧忌著他們的慘狀曾被懷澤看到,對懷澤殺人滅口呢,適才他們都可以直接把他從二樓窗戶上推下,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常青走了之後,馬車裡便只有懷澤和那女子,那女子仿佛還未從剛才的震撼中緩過來,眼神有些怔怔的。
懷澤也不去管她,自顧自查看著自己的傷勢,所幸只有右腿受了傷,就是不知道陳勤夫婦和大姐姐如何了,得找個機會趕緊回去報信才是。
馬車緩緩駛入一個小巷,那女子輕快地從馬車上跳下來,懷澤一隻手撐著馬車,小心從上面下來,被匆匆趕來的一個老伯扶住,懷澤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這應該算是安全了吧。
一直到第三天掌燈時分,街上突然喧鬧起來,懷澤等人在小院裡屏息凝視,隱約能看出仿佛是西郊大營的士兵與叛軍廝殺,一直到天亮時分,才逐漸安靜下來,從常家來人的口中,懷澤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後續經過。
原來是常青救下了皇后和四皇子,然後帶著兵符到西郊大營點兵,西郊大營數萬兵丁反撲回皇城,只一個晚上便清除皇城叛軍,生擒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其他同謀也一併被俘。
只可惜三皇子早就死在了大皇子的劍下,朝中重臣死傷過半,無辜百姓喪生者眾多,常青如今在宮中負責宮廷守衛,實在走脫不開,便派人過來送信。
與此同時,來人還把觀棋和明棋帶回來了,懷澤繞著他們走了兩圈,發現他們並未受傷,只是精神有些萎靡,才略略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