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飛速燃燒。
化為一條條火舌向四周噴吐。
我本能的向後退了兩步,避開撲面而來火光。
「啊!」
陳伯因為湊的太近,符紙突然自燃時沒能及時反應過來,被火舌在臉上舔了一口。
他捂著臉慘叫著後退。
我趕忙過去攙扶他:「沒事吧?」
陳伯疼的老臉緊皺成一團。
每條皺紋都因疼痛而劇烈的扭曲顫動。
他硬咬著牙道:「小傷。」
「要擱我年輕時候,肯定能躲過去……」
人在江湖最重要的就是面子。
遇到丟面子的情況,無論如何都得硬著頭皮找補回來點。
眼下陳伯就是這種情況。
但我沒工夫笑他死要面子。
更重要的是搞清楚那些符籙,為什麼會自己燃燒起來,還有那血符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伯,我剛在缸背面看到一張淌血的符籙……」
我話還沒說完,陳伯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起來。
「淌血的符籙?!」
他尖叫著,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我:「你,確定符籙在往下淌血?!」
我本想拍著胸脯打包票的。
但話到嘴邊卻變了詞兒:「真在往下淌血紅色的水」
「能聞到淡淡的……嗯,也不像是血腥味。」
「而是淡淡的帶著點屍臭味的腥味。」
「所以不敢肯定往下淌的紅色液體是不是血。」
因為突然想到氣味和血腥味不太一樣,所以我才重新組織了語言。
陳伯放下捂著臉的手。
露出被火燒到發紅的腮幫子。
「過去……嘶,看看。」
他說話時腮幫子一動,就臉疼的倒吸涼氣。
燙傷後皮膚並不會立馬起水泡,卻會火辣辣的燒疼。
過一點時間燙傷皮膚周圍的血液,組織液恢復正常循環,才會在皮下充水起泡。
通常燙傷後最佳處理方式是,先對燙傷處沖涼水,等燙傷處的燒疼感徹底消失再停止沖水。
陳伯就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到第二天的時候半張臉都起了水泡……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再說回眼前。
我扶著陳伯走向淌血符籙。
順口問道:「你剛才看的那些符籙都是什麼意思啊?燒了會不會起作用?」
陳伯使勁嘬著牙花,忍著臉疼道:「那些符都畫的很奇怪,不像是三山符籙。」
三山符籙是指龍虎山正一道的正一籙,茅山上清宗的上清籙,閣皂山靈寶派的靈寶籙。
這三派都擅長使用符籙。
所以並稱為三山符籙或符籙三宗。
不誇張的說,這三宗稱得上是玩符籙的祖宗。
之後衍生出的各分支流派,以及民間衍生出的偏門符籙,都脫不出這三派符籙的根基。
「難道是隨便畫出來的假符籙?」我瞎猜道。
這也不是沒可能。
符籙在民間又被稱為鬼畫符,指的是畫的亂糟糟像是鬼畫的一樣。
指不定就有不懂不會的傢伙為了忽悠人騙錢,就隨手亂畫吹噓成正經符籙賣。
嗯,後來我還真碰到好幾個這樣的神棍。
半點符籙都不懂,就敢隨手亂畫符籙,還吹成是太上老君賜下的神符。
陳伯微微搖頭:「也不像亂畫的。」
「筆力,畫法都看得出來,絕對是畫符老手。」
「可能是民間法脈傳承的符籙。」
相對於正一,全真那樣的正統法脈來說,民間法脈是不太被承認的。
民間法脈中的一部分,是正一道弟子娶妻生子後,把掌握的符籙傳給子孫,但沒讓子孫去入門拜師。
這樣的被稱為家傳道籙。
而且家傳的通常是瀕臨失傳的籙法。
相當於把門中傳承斷了,私下裡只在自己家族內傳承。
還有些民間法脈是道家隱脈,修的是更古老的道家傳承。
最多的一部分,是各地巫蠱祭祀和道家文化結合的產物。
如傳承魯班書的魯班派,解穢制煞的普庵教,齋醮科儀完備的閭山派,收猖兵發猖兵的梅山派,出陰調魂驅魂鎖魂的陰山派等等。
這些民間法脈各有獨到之處。
論起本事,可不比正經法脈來的低。
聽陳伯提起民間法脈,我想到了之前從艾武裝小叔手裡得到的招魂鈴。
那鈴鐺就是陰山派高人煉製的。
走到淌血的符籙前站定,我舉著手電筒照向符籙。
符籙依舊往下淌著血紅色的液體。
液體順著缸體流到地面,隨後被夯打過的緊實地面快速吸收。
陳伯盯著符籙仔細看。
可上面的符文是用硃砂寫的。
被血紅色液體浸染後,硃砂變的很難看清。
我看了兩眼,對模糊到難以辨認的符文沒了興趣,轉而觀察流淌到地面的血色液體。
「把手電拿穩啊。」
「剛看出點東西你就把光移開了。」陳伯不滿的嘟囔道。
我趕忙舉好手電:「字是紅的,符紙也是血紅一片,真能看得出東西?」
「再說這民間法脈的符籙,你看的明白麼?」
「要我說乾脆撕……」
我剛說出「撕」字,一股陰風從身後颳了過來。
呼!
陰風並不強。
也沒多麼的冰寒。
反而輕柔的,像有人在背後吹氣的感覺!
難道背後有東西?!
嘭嘭嘭!
我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握著匕首的右手也抬了起來。
陳伯卻一把拉住我抬起的右手。
他雙手微微顫抖著,用力的捏住我右手腕。
啞著嗓子從牙縫中蹦出三個字:「別,回,頭」
我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看來身後真有東西!
「陳伯……」
陳伯用力掐了我手腕一下。
接著道:「聽我說。」
「這是克制重(chong)喪的血符籙。」
「普通血符籙用黑狗血,雞冠血等能辟邪的動物血製成。」
「但克制重喪的血符籙……必須用人血來制!」
「這缸里,也不是之前猜想的坐化之人!」
「而是……」
陳伯越說嗓音越顫。
說「而是」兩個字的時候,嗓音顫到話都說不出了。
像是有無形大手正掐住咽喉,讓他聲帶無法正常發音。
「呼呼!」陳伯彎下腰使勁喘氣。
頭卻倔強的昂著。
雙眼死死盯著血符籙。
他雙眼中充滿血絲,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我覺得陳伯很不對勁。
正要把他和血符籙隔開時,血符籙突然順著大缸口沿斷成了兩截!
緊跟著缸里響起噠噠的敲擊聲。
缸身浮現出一道道裂紋。
很快密密麻麻的裂紋結成了蛛網形。
缸要裂開了!
裡面的東西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