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辦公室。」電話接通之後,李慧直截了當的說道,然後也不待林海回答,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深深吸了口氣,先將鑰匙貼身收好,然後略微調整了下自己的思緒,這才啟動汽車,緩緩駛出了市委大院。
他把四個車窗都降下,任由午夜略帶涼意的風在車廂里盤旋肆虐,將后座的幾份文件吹得嘩嘩作響。而他則穩穩的握著方向盤,仿佛操控的不是汽車,而是自己的命運。
李慧辦公室的門虛掩著。他輕輕敲了幾下,沒等裡面喊進來,便推門走了進去。
李慧坐在寫字檯後面,一隻手托著腮,眉頭緊蹙,臉色有些憔悴。
見他進來了,指了下對面,淡淡的說道:「坐吧。」
他在對面坐下,然後輕聲問道:「老方都跟您匯報了吧?」
李慧微微點了點頭:「是的,胡書記對你和老方的表現非常滿意,尤其是你,給了八個字的評語。」
「是嘛,哪八個字?」他笑著問。
「才堪大用,重點培養。」李慧平靜的說道:「怎麼樣,這八字評語可不算低了,聽了心情如何?」
他低著頭沉思片刻,鄭重其事的道:「能被胡書記表揚,當然是值得開心的事,但是,我更看重您的評價。」
李慧微微一笑:「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會說話了呢?」
林海認真的說道:「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您的提攜,雖然我不喜歡當秘書,但在這種原則問題上,還是分得清楚的。」
李慧嗯了聲,緩緩坐直了身子,雙手抱在胸前,像是很隨意的說道:「這一路上,老丁都和你胡咧咧些什麼了?」
別看這句話輕描淡寫,但雙手抱在胸前的肢體語言,明顯有著不信任和距離感,這讓林海的心中頓時緊張起來。
略微思忖片刻,他這才緩緩說道:「他說,周海豐和程輝很可能要對他下黑手了,他隨時可能被幹掉。」
李慧似乎並沒怎麼意外,沉吟片刻,問道:「你怎麼看?」
「我覺得......丁兆陽有誇大其詞和危言聳聽之嫌。」他小心翼翼的說道。
「說說理由。」李慧問道。
林海想了想:「嗯......他們之間主要是經濟糾紛嘛,從今天雙方的陳述來看,就算是打官司,丁兆陽勝訴的可能性也很小,周海豐沒必要鋌而走險呀?畢竟殺人不是鬧著玩的。」
「你就沒想過,丁兆陽的實名舉報,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嘛?」李慧突然問了句。
林海淡淡一笑:「實名舉報這種事,光是調查取證就要耗費大量時間,而且最終的結果,百分之八十是查無實據的,說句不該說的,被舉報的幹部級別越高,查實的可能性就越小,畢竟,這其中會牽扯到太多人的切身利益了,任何一個環節卡殼,調查就很難進行下去,這麼多年,這種事我見得太多了。所以,在我看來,丁兆陽除非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否則,無非就是鬧騰幾天,最後不了了之。」
李慧點了點頭,似乎不想針對這個問題多聊,而是繼續若無其事的問道:「除了這些,還說什麼了?」
「嗯.....沒說什麼。」林海故意顯得比較猶豫。
李慧雙手不抱在一起了,而是放在辦公桌上,身體微微前傾了些,問道:「聊我了吧?」
林海低著頭,沉吟良久,最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道:「是的,聊了。」
「說我什麼?」
林海想了想:「我可以不重複嘛?其實,他的話明顯帶著情緒,根本不足為信。」
李慧微微一笑:「既然不足為信,那說說也無妨嘛,憋在心裡反而是個結兒。」
林海苦著臉道:「您誤會了,我沒什麼心結,只是覺得那些話挺無聊的,懶得說而已。」
李慧笑而不語,做洗耳恭聽之狀,
林海嘆了口氣,無奈的道:「他說,您是個有野心和手段的女人,而且,還......還......」
「說吧,我聽著呢。」李慧笑著催道。
「還說,您喜歡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我這小體格,搞不好就被你玩殘了,讓我多留個心眼,省得死都不知道咋死的。」林海支支吾吾的說道。
「就這些?」李慧問。
「是啊,就這些。」林海怔怔的道:「其實,感覺他好像還想說點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並沒開口。」
李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笑著問:「那你怕被玩殘嘛?」
「我......」林海不住的撓頭,思忖片刻,苦笑著道:「怕也沒用呀,您是市長,我是秘書,如果有心收拾我,只能咬牙硬挺著,別無他法啊。」
玩,是一個很有趣的字,放在不同的語境中,可以表達截然不同的意思,林海靈機一動,故意把玩改成了收拾,如此一來,既免去了尷尬,又很體面的給自己找了個台階,李慧聽罷,也是嫣然一笑。
「你恐怕沒意識到吧,今天晚上老丁搞這一出,等於是把你架在火上烤了。」李慧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