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濤的電話居然占線。
看來,應該是正跟賀老六研究下一步的計劃呢,林海默默的想,稍微等了幾分鐘,再次撥了過去,這回立刻就接通了。
「徐科長你好,這麼晚打電話,沒打擾到你休息吧。」林海非常客氣的說道。
「說得哪裡話!今天我還跟老劉聊呢,打算過幾天抽個時間去看看你,畢竟十多年的同事了呀,冷不丁分開,還真有點想你呢。」徐廣濤的態度很親熱,不知道底細的,還以為雙方是多年的好朋友呢:「怎麼樣,老爺嶺的情況如何呀?」
林海微微一笑:「情況嘛.....空氣新鮮、鳥語花香,遠離城市的喧囂,宛如世外桃源,總之是美不勝收,令我樂不思蜀了。」
「讓你說得,我都想去當這個林場主任了。」徐廣濤笑著道。
「真的?要不,咱倆換換,你也來享受幾天?」林海不軟不硬的回了句。
徐廣濤哈哈一笑,直接把話題岔開了:「這麼晚來電話,是有什麼事吧?」
「確實有點事,想跟你打聽個人。」林海平靜的說道。
徐廣濤愣了下:「打聽什麼人?」
林海沉吟著說道:「是這樣,老爺嶺林場有個綽號叫賀老六的人,大名叫賀勝,你認識嗎?」
徐廣濤猶豫了片刻,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先說說,問這幹什麼?」
林海想了想:「是這樣的,徐科長,這個賀老六在老爺嶺是個牛逼人物,自稱和你是磕頭的把兄弟,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四年前,他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擅自撬開了林場的倉庫,並占用至今。一分錢租金沒交,而且還白用通風和乾燥設備,這幾年的電費就高達一萬多塊錢,今天上午,我找他要錢,結果他把你抬出來了,你是我的老領導呀,如果真有交情的話,面子必須得給啊。」
徐廣濤乾笑了幾聲:「什麼磕頭把兄弟,壓根就沒有的事,咱們都是黨員幹部,能做那種不靠譜的事嘛!別聽他胡說。是這樣的,這個賀老六我確實認識,但只不過泛泛之交,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千萬不要考慮我。」
「好的,那我就放開手腳咯。」 林海說道。
「必須放開手腳呀,新官上任,還不得燒上幾把火嘛。」徐廣濤說道,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把邏輯重音放在了幾把火三個字上,很是耐人尋味。
林海淡淡一笑:「讓你說對了,這第一把火已經燒起來了,賀老六對我不滿,今天晚上指使手下在倉庫縱火,幸虧撲救及時,沒有造成太大的經濟損失。但這麼一搞,就不是錢的問題了,性質完全變了,我必須追究到底,否則,這個黑鍋就只能我自己背了。」
徐廣濤哦了聲,思忖片刻,斟酌著問道:「縱火犯罪,可不是鬧著玩的呀,你有證據嘛?」
「當然有證據,而且還是確鑿的證據。」林海冷笑著道:「另外,賀老六還有黑惡勢力的嫌疑,強買強賣,壟斷市場,組織婦女從事色情活動等等。」
「沒這麼嚴重吧?」徐廣濤笑著道:「一個老爺嶺的農民,怎麼可能跟黑惡勢力扯到一起了呢!太誇張了。」
林海卻很認真的說道:「我這可不是信口胡說,被他欺壓的附近村民都可以作證,書證人證俱全。」
「是嘛!看來這個賀老六問題不少啊,應該好好收拾下,否則,真成了為禍一方的惡霸了。」徐廣濤說道:「你報案了嗎?」
林海一本正經的說道:「還沒有,賀老六肯定有後台嘛,而且,老爺嶺鎮派出所的那個劉所長明顯和他穿一條褲子,報案沒用的,我打算直接向楊書記反映,一步到位。」
徐廣濤聽罷,訕笑了幾聲,說道:「也行,不過,你剛到林場,就搞這麼大的動靜,會不會對今後的工作產生不利影響呢?我沒別的意思啊,只是覺得,如此一來,跟鎮裡的關係就不怎麼好處理了呀,你說是不?」
看來,這頓忽悠產生效果了,林海心中暗想。
「沒辦法啊,我想相安無事,但人家不同意啊,昨天夜裡,這哥們還給我設了個圈套呢,估計是看我單了三十多年,憋得嗷嗷的,看見母豬都想上去打一炮,所以,就給我安排了個小姐,然後打算趁著我爽歪歪的時候,再讓警察進來抓人,幸虧我有點定力,否則,現在應該再看守所了。」
徐廣濤的表現的非常鎮定,似乎事情跟他沒有任何關係,聽罷之後,恨恨的道:「媽的,這小子挺陰啊!」
「可不是嘛,簡直是壞透腔了,這種損人,出門過馬路都得加小心,指不定哪天就得被車給懟死。」林海故意惡狠狠用最惡毒的語言說道,說完,自己心裡暗笑。
徐廣濤沉默了,似乎在思考什麼。
林海則繼續說道:「我不搞他,他卻想搞我,今天晚上又放火燒了倉庫,這不是瞪眼把我往撤職查辦的路上推嘛。」
徐廣濤卻哈哈一笑:「什麼就撤職查辦啊,你是楊書記親自點的將,誰敢輕易撤職查辦?至於倉庫失火,既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經濟損失也不大,我看可以暫時壓下來,有些事,私底下能處理的,最好私下處理,一旦上報,各方面都很麻煩,你在縣委工作這麼多年,這點道理還不明白嗎!」
林海哦了聲,做恍然大悟之狀:「多虧給徐科長打個電話,要不你怎麼進步得快呢,處理問題的就是夠成熟,不像我,腦子裡就一根筋。」
「你可別扯犢子了,猴兒都沒你機靈。」徐廣濤回道。
林海略微思忖片刻,試探著問道:「依著你的意思,我最好跟賀老六握手言和,相安無事唄?」
徐廣濤非常謹慎:「倒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你剛到林場,還是要穩一些,當然,這都是個人意見啊,僅供你參考,至於具體如何選擇,還得你自己拿主意。」
「我哪有什麼主意啊,這十來年,天天寫材料,都快寫傻了,遇到這種棘手的狀況,還得請教科長大人呀。」林海笑著道。
徐廣濤估計早就恨得咬牙切齒了,但還是耐著性子,硬是拿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勢,說道:「別這麼說,咱們都是從工作角度出發,都想把工作做好嘛,你說對不對。」
「對!非常正確,你這話都快說到我心裡去了。」林海正色說道:「但是還有一樣,我這邊想求穩,但賀老六那邊未必答應啊,明天一大早,人家跟我要蕨菜,我拿什麼給啊!連火燒帶水泡的,一半都不能用了。」
「我覺得他沒這個膽量。」徐廣濤道。
林海想了想:「我也是這麼想的,但願別出什麼意外,否則,這事想不鬧大,都難啊。」
「放心吧,肯定不會鬧大的。」徐廣濤緩緩說道:「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林海答道。
「那就掛了吧,早點休息,過些天,我抽空過去看你,咱們見面再聊。」徐廣濤說這句話的時候,肯定是咬著後槽牙的,林海甚至能聽到格格的響聲。
放下電話,林海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骨子裡是率真的人,平時最討厭那種明面摟脖子抱腰,可背地裡卻偷偷下絆子的人,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從不掩飾自己的好惡,這麼多年,他一直是這麼做的。
可沒想到短短几天的功夫,他不僅學會了陰一套陽一套的招數,而且還有所發揮,運用自如。
是環境改變了我,還是我主動向環境妥協了呢?他默默的站在原地,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