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Ch.574 有你什麼事
關於哈莉妲的過去，羅蘭說了許多給蘿絲聽——她和仙德爾一樣，對於所謂的『苦難』並不算太上心。
仙德爾是因為生來如此，蘿絲則源自她本人的過往。
對於她來說，絕大多數人遭遇的苦難都算不上苦難。
她給予這『女奴』一些在對方看來是『恩賞』的、微不足道的幫助，除了看在羅蘭的面子上外，我們聰明伶俐的飛賊小姐心裡也有著自己的小盤算——誰和主人最親近？
如果你的回答是『妻子』就大錯特錯了。
不是妻子，也不是情人，甚至子嗣，朋友，生意上的夥伴。
和主人最親近，知曉最多秘密的人，實際上是僕人。
貼身女僕，或男僕，以及管家。
而當羅蘭告訴她，打算培養哈莉妲成為自己的女管家後，蘿絲可就要開動自己的小腦筋了——和哈莉妲交好，等於多了一個替自己打探情報、說不準還能為她講好話的『小間諜』。
雖然她不指望哈莉妲能真的『背叛』羅蘭，但這樣的角色總在關鍵時刻有大用…
她沒白學知識，對不對？
雪萊家的老師真是什麼都教。
不過拋開她對於哈莉妲的一些心思外，蘿絲其實並不意外羅蘭的做法。
雖然她很不喜歡這樣說，但在某種程度上，她的確和仙德爾是同一類人：
一個能毫不留情偷走苦難人最後一個銅子兒、眼睜睜看著他餓死在家裡的盜賊，一個能笑嘻嘻拍著手，蠱惑飢餓無路的兒子吃掉自己母親的聖女。
她們對這個時代和世界維持著相較安全的距離，漠視它遼闊而沉重的傷疤。
羅蘭則不同。
在蘿絲看來，羅蘭有點過于敏銳和敏感。
他比任何人都能要觸摸到每一張皮下的顫抖，血肉中的痛苦，感受他們靈魂之火的飄搖，痛苦之風的咆哮——他仿佛能夠親歷他們遭受的苦難，切實感知到每一個命運的掙扎、聽到掙扎時的水花和哀嚎。
這種極為荒誕的力量讓蘿絲有時竟產生了一些恐懼，恐懼羅蘭有天成為真正意義上悲天憫人的『聖女』，高舉神聖之火，口中昂揚著『為了萬物之父而奉獻』——
不過當她試探羅蘭說自己給他找了幾個身世悲慘但絕對漂亮豐腴的女僕，並且羅蘭的回答是『有多漂亮讓我瞧瞧』後——才暫且放下心來。
漂亮的女僕是絕對沒有的。
蘿絲只是擔心羅蘭，擔心這股力量讓羅蘭變得不再『羅蘭』。
「你怕我有一天把十萬鎊捐給窮人嗎？」
「你會這麼做嗎？」
「當然不會。」羅蘭失笑：「我出身濟貧院，蘿絲。如果我是，在審判庭站穩腳的那天，就該著手給倫敦當地的濟貧院捐錢了——或許收養幾個身世可憐的孤兒，時不時出席一些活動，呼籲大眾將目光放在那些可憐的孩子身上而不是哪個出名的歌舞劇女演員那隻畸形的腳上。」
蘿絲坐在沙發里，接過哈莉妲遞來的熱茶，示意她也找個位置坐下。
「所以，我能問為什麼嗎？」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這樣做，」蘿絲也很好奇：「你來自濟貧院，如果功成名就，回去捐錢做慈善，報紙一定大寫特寫——老師告訴我，這是一種常見的技巧，簡單易做，但後續處理不好就會有麻煩。」
羅蘭反問：「你出身妓院，為什麼不給妓院捐錢？」
蘿絲橫了他一眼：「那是什麼好地方嗎？」
羅蘭：「濟貧院又是什麼好地方？」
「…可是，倘若你捐了錢，沒準真能幫助到那些孩子們呢？」
「倘若你捐了錢，沒準真能幫助到妓女們呢？」
羅蘭學她說話。
蘿絲有點不滿：「可濟貧院裡的孩子是好的…對吧？」
羅蘭輕笑：「妓女不是好的？她們因為喜歡這一行才幹的？」
蘿絲沉默了。
她從沒想過這麼複雜的問題。
不。
應該說太複雜了。
倘若這問題再深究，就要如蛛網般蔓延到整個社會，乃至政治，國家，時代…世界。
蘿絲感覺自己的小腦袋正滾滾發燙。
羅蘭瞧出自己小飛賊的『愁苦』，出言調侃：「怎麼，我們現在要從『如何拯救濟貧院的孩子』，聊到『怎麼才能成為這個國家的女王』了嗎？」
蘿絲把自己一頭捲髮揉亂，臉上浮現一抹躁色：「算了，我只要自己身邊人過得好就滿意了。」
「很顯然，我也是這麼想的，蘿絲，」羅蘭揮了揮手，仿佛要扇掉空氣里那些擾人思緒的複雜殘渣：「「茶話會」不正因此而成立嗎？如果你和仙德爾某天提出「拯救誰的父親」，或者，提出「拯救整個倫敦的孩子」——」
「蘿絲，對於我來說，這兩者之間沒什麼區別——即便出發點不同。」
「我親密的人，我的愛人，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血肉。我們一同起舞，無論要擰斷的是舞台上的釘子，還是維多利亞的脖子——對一個邪教來說，實際上沒什麼區別，對不對？」
蘿絲斂了斂嘴角，偷瞥著他嘟囔：「…誰是你的愛人。」
羅蘭不說話，只撐著下巴，用眼睛看。
一旁的哈莉妲：？
話題的重點不在『愛人』上吧？
不過。
邪教…
為了彼此能擰斷女王腦袋的邪教嗎？
那可真是…
真是…
小女僕滿眼嚮往。
她的柯林斯先生果然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他救了她，還找回了她的弟弟。
如果我…
能幫他就好了。
成為其中的一員，每天服侍他：在他洗澡的時候等在一旁，在他睡覺的時候守在一旁，在他纏綿的時候等在一旁——她隨時都在他身邊，只要他需要…
那麼，自己也算是『邪教徒』了嗎？
對。
她已經成為儀式者了，『本該』有能力幫助到柯林斯先生的…
哈莉妲。
你已經有了弟弟，有了未來，有了更好的生活。
你擁有了該有的一切。
現在，你要用顫抖的手和永恆的恐懼作為回報嗎？
這太沒有良心了。
你要攥緊拳頭，就像柯林斯先生說的那樣。
握緊那枚象徵著希望的硬幣…
然後。
給讓你痛苦的人，一個結結實實的左勾拳！
哈莉妲越想越興奮，自顧自漲紅了臉（雖然看不太出來），猛地從座椅上站起來，不管房間裡愈發濃郁的曖昧氣氛，高高舉起左臂！
她要說『我也將成為柯林斯先生的左膀右臂！』
她要懇求蘿絲小姐，『請讓我加入！』
『讓我貢獻自己的力量！』
可這些話在緊張的情緒中，盡數化為了一把劃破良好氣氛的利劍。
她只艱難擠出一聲犬吠。
「汪！」
蘿絲：……
剛有了點『感覺』的雪萊大小姐還準備繼續往下呢，這一下氣的恨不得掐死那串種女奴。
「有你什麼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