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Ch359 父與女

  第360章 Ch.359 父與女

  「我看他很快就乖巧的像狗一樣聽話了。」

  花崗岩壘成的壁爐生著火。

  並腿而坐的姑娘陷在單人沙發里,端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手旁放著一把合攏的摺扇。

  對面沙發里的男人年紀不小,軟毯上的腿搭著,手裡捏著一本詩集——即便在室內,在暖和的、鋪著軟毯和獸皮的令人放鬆的房間裡,他脖領的圓扣仍一絲不苟地繫著,配了淺灰色的帶子。

  和對面的姑娘一樣,他也有一支威力不凡的撞角。

  但就面相來說,上了年紀的男人柔和了不少,眼底沒了鋒利,看上去也不會讓人覺得過於刻薄。

  「你要時刻警惕,瑪德琳。」

  他溫吞的像壺寡淡的泉水,教人生不起氣。

  「不是每個人都像那海曼死去的兒女一樣草包。」

  他指腹划過藍色的墨跡,在最後一行停頓。

  『在你的手心裡掌握無限。』

  『在一個小時中留住永恆。』

  瑪德琳翹著小指,搖晃了幾下咖啡,不徐不疾的小口連續抿了幾下,放到手旁圓桌上。

  「當然,父親。」

  火光在她眼裡閃爍不定:「但我仍認為,那是個草包。」

  她說。

  「我的姐妹們,我從她們身上汲取了太多的智慧。我經驗豐富,對於這類人,一眼便能看個來回。」

  她毫不掩飾話語中對某人的鄙夷,那刻薄的撞角極為人性化地配合臉上的表情,流露出對待發請期野狗的蔑視。

  顯然,她所表現出來的一部分自己,並不能代表她的全部。

  「他提到了那盒子,我大概再要約上個幾次會,就能教他心甘情願地奉上,迫不及待地吐著舌,請求我收下了。」

  她尖聲尖氣,可配上那克制的蕾絲睡裙,又顯得那麼合理。

  然而托馬斯·泰瑞有不同意見。

  他合上詩集,放到手旁類似的圓桌上,分出視線看自己的女兒——他生了個精明的,自私的,肆無忌憚的姑娘。

  當然,他們這樣的人,精明、肆無忌憚和自私都算不上缺點。

  但唯有一個。

  瑪德琳·泰瑞,自己的女兒,太傲慢了。

  傲慢的人,容易被鞋裡的釘子刺死。

  「驕傲,但不要傲慢,小瑪麗。」仲裁者聲音溫和,手指敲打著沙發皮面扶手,「詹姆斯·雪萊的兒子不是什麼傻瓜,你要他臣服,就得花上一定的力氣…」

  「他可不是沒見識的。」

  瑪德琳嗤笑。

  「他幾乎快要當眾嗅我的wa子,父親。」女人仰了仰頭,那森寒的下巴便在火光里閃耀著獨屬於血肉的鋒利:「他急不可耐,熱血上涌。你也知曉,雄性總會不由自主地被另一個自己控制。」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該知道,女兒對父親說這話可不對勁。

  但托馬斯·泰瑞並沒對這話做出任何反應。

  或者,他的反應沒人看得見。

  「注意分寸,瑪德琳。」仲裁者指的是這件大事中,瑪德琳的手段和尺度:「不要受傷,也不要激怒詹姆斯·雪萊和他的兒子——如果你死了,黃金天秤不會為你討回公道,你清楚,這件事可…」

  「當然。」

  瑪德琳舔了舔嘴唇。

  火光中的女人影響著房間裡平緩的氣氛,她讓空氣變得灼熱起來。

  「黃金天秤的雙仲裁制度,該改一改了。」

  她嬌笑。

  「我的父親,才該是唯一的仲裁者,天秤王座上的唯一。」

  這話仿佛點燃了一桶火藥。

  托馬斯·泰瑞一改溫和做派,整張臉扭曲如經了皮匠手的牛皮,瞬間褶皺扭曲,若沒有點膽量的人,恐怕要被這一幕嚇個好歹。

  「閉上嘴瑪德琳!我說過!你永遠不許——」

  他氣勢洶洶,卻嚇不倒自己的女兒。

  瑪德琳笑的更低俗,更媚艷。

  「你可不是這樣想的,我親愛的『父親』。」她轉手摸到摺扇,嘩啦一下展開,手腕輕搖。

  風穿過睡裙。

  風帶著氣味。

  風融進空氣,鑽進另一個鼻子。

  托馬斯·泰瑞眸光微黯,那薄薄的雙唇仿佛埋在荒漠數年,急需一場酣暢淋漓的甘霖。

  「我已經和馬沃羅·海曼談好。」

  他稍稍側頭,握著桌上的威士忌玻璃杯,卻不飲:「…他會幫我們同赫弗先生講話,克洛伊家的也支持我們——只要將迷匣交上去,再加上一點點暗示和串聯…我們能得到真理議會中絕大多數的支持。」

  托馬斯·泰瑞注視著褐色的酒液。

  其中的芳香物質被冰塊撕開領子,朦朧在酒液上,一層白霧似的漂浮著。

  他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支持,一個國家最強大的教派的支持,以讓他展現自己的才能——直到他擺脫掣肘,真正登上舞台後,聖十字就再也不重要了。

  他所信仰的,可不是那偽善的教派,假仁假義的神。

  這世界該是平衡的。

  太多人自私自利。

  他享有仲裁的權柄,卻被囿於公正教會這狹窄的土地上。

  聖十字…

  他們才該是這個國家的『聖十字』,為偉大帶來偉大。

  「這件事不能出任何差錯,瑪德琳。」

  他將杯里的琥珀搖碎,一飲而盡。

  「迷匣不重要,但海曼、克洛伊與赫弗太重要。一旦我們失信…」

  托馬斯·泰瑞並不算實力最強勁的儀式者,黃金天秤也不全靠這東西推選仲裁者——否則,他們該叫角鬥士。

  他得和聖十字更加緊密,就像另一位仲裁者與大漩渦那樣緊密。

  「還有,離你那些『姐妹』遠點。」

  托馬斯叮囑。

  他太縱容瑪德琳,以至於這姑娘接觸了不少不該接觸的人——比如,一個大多由女人構成的組織。

  托馬斯·泰瑞對男女沒什麼看法,倫敦上流社會裡,也有不少只邀請女士的組織。

  比如「女學究」,一個由女士們組成的學術研討會。

  但瑪德琳接觸的不同。

  那些人卑劣、骯髒,一些伎倆就連見慣陰謀的他都感到噁心:她們貪婪、陰狠,而這些所謂的『共同榮譽』,恰恰能和「天秤」需要的資質完美相融…

  托馬斯不想瑪德琳過多接觸那些人。

  更不要說,那是個邪教。

  「我們擁有超前的思想,父親。」瑪德琳不以為然,搖著小扇子:「就像哲學。難道只許那些筆桿子在報紙上長篇大論,不許我們私下討論嗎?」

  托馬斯冷笑:「希望你被執行官拷打的時候也能這樣說服他們。」

  啪。

  女人收起摺扇,像著了魔一樣望著,妖嬈地站了起來。

  「你不會讓他們抓住我的,對不對…父親?」

  權力像疫病。

  有些禁忌也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