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Ch239 風暴中的花

  第240章 Ch.239 風暴中的花

  玩碎紙挨過揍的都知道,快樂只是一瞬間,收拾起來可就…

  要命了。

  要麼,是收拾的人,要了玩紙片那人的命;要麼,就是沒人收拾。

  自己殺自己。

  金色小禮炮齊齊噴發只是一瞬間。

  可收拾它們就太難了。

  眼下是冬季,狂風呼嘯的季節。

  這些薄薄的真金被卷的到處都是,要麼貼在某個紳士的臉上,要麼纏緊小姐的帽子或擠進裙褶里(這就讓男士束手無措了)——更遑論那些飛到其他區的,它們像長著翅膀的五鎊硬幣,所過之處到處都是跳躍力極強的猴子。

  這時候可沒人在乎『體面』,但凡抄到一把,就實打實能兌成便士先令。

  那可是黃金!

  ——本來不會那麼快被發現。直到某個幹活的人實在不耐煩,偷工減料,那紙片也越來越厚…

  蘿絲可沒幾個幫手。

  反正要麼是羅蘭,要麼是她,要麼是貝翠絲。

  肯定有人偷懶了。

  那紙片厚度不對,飛不起來,落在地上,無數片砸在泥地里。

  很快就傳開了。

  整個下午,『紙片是純金』這話像傳染病一樣瘋狂在倫敦城裡蔓延——好事的,貪財的,各式各樣從工廠出來,從家裡出來,到大街上。

  報童們被警察攔著帶走,他們那小炮筒也遭了哄搶。

  然後,這些人就在那紙片上發現了刻痕。

  不,不是手刻,是機器壓出來的。

  上面寫著一行簡單的祝福語:

  『祝聖誕快樂——馬沃羅·海曼。』

  聖誕節早就過去了。

  還真是遲來的祝福。

  不諳此事內情的路人們紛紛高聲讚揚這姓氏主人,而少數了解的,只是偷笑個不停,然後在好事者的詢問下,和盤托出。

  海曼家被騙了四萬鎊。

  顯然,此日『金色倫敦』,就來自這家慷慨人兒。

  太慷慨了,海曼先生。

  太慷慨了。

  今日的倫敦可不及您智慧萬分之一輝煌。

  ——但就在眾人歡騰慶祝、調笑打趣時,一群黑衣警察提著木棍,自東區開始掃蕩。

  「閉上你們的嘴!把撿來的紙交出來!那是證物——閉嘴!你想讓我把你扔進大牢里?!」

  他們揚言要收走這些『紙片』——也只是當成紙片。

  市民們當然不樂意了。

  「這是我撿來的。」

  「狗屎!這是海曼家的財富——把它壓回去!」

  「我沒有犯法…別碰我!恩者在上啊,伱們這些人怎麼回事?別碰我!我可沒觸犯法律——我要去告你們!我是這個國家的公民!你憑什麼——F**」

  辱罵、哄吵、推搡,很快,演變成了更劇烈的衝突。

  當然,這也只是在一部分人身上發生。

  那些披斗篷、圍著時下最新款圍巾的紳士小姐壓根就沒碰地上的小紙片。

  最多也就好奇地撿起來瞧瞧後,又一臉嫌棄地扔了。

  蘇格蘭場成立時間不長,人員可不夠覆蓋整個倫敦。

  他們一個區一個區的掃蕩,試圖從這些不勞而獲的窮鬼手裡奪回大人物的財富。

  羅蘭在陽台上支了小桌子,和蘿絲你一杯我一杯的品嘗著來自錢德森先生的禮物——釀製貴腐酒是一件極為冒險的事,但也非要如此,才能誕生如此柔滑芬芳的的傑作。

  就像今天某人幹的。

  但蘿絲憑心說,總感覺這人不是為了儀式,而是單純的享受這心驚肉跳的瘋狂趣事。

  「金色倫敦。」

  酒液的柔滑芬芳在口腔里蔓延,羅蘭端著酒杯,發尾改成了低束,黑色髮絲在前額散著,懶洋洋地歪著頭,向樓下望。

  蘿絲半個下午都沒怎麼開口。

  她其實相當激動興奮,但又不是因為察覺到儀式中的第三條件已被完成——她激動興奮的是:

  終於能像抹掉玻璃上霧蒙蒙的哈氣,看清一個人的真實。

  看見他平靜如午後湖面下那波濤洶湧的靈魂。

  羅蘭。

  這嘴巴惡毒的金眼黑頭髮的柯林斯。

  他,和自己一樣。

  瘋狂的恰到好處。

  「你也喜歡,對不對。」

  蘿絲捏著玻璃杯,綠眼睛裡閃爍著別樣的絢爛。

  「喜歡什麼?」羅蘭專注於樓下那兩個糾纏在一起的男人,看他們為了爭奪一片金紙大打出手,然後又齊齊對抗聞訊而來的警探。

  太有趣了,守法公民們。

  「冒險。」蘿絲磨了磨牙,咬斷名為沉默的細繩:「或者…混亂。」

  她不是個千依百順的人。

  但若輕解軟裙,有的是人樂意對她千依百順。

  自她長大,自打清楚什麼是『鏡子』並從鏡子裡頭一次欣賞自己的臉,那樣出身的蘿絲就很明白,她若願意,能從他們手裡得到什麼。

  一些人有錢,會什麼都買給她;

  另一些人則不會約束,用那『女人該做什麼』來約束她;

  一部分人能解決她的麻煩,無論惹了什麼爛攤子,都表示可以兜著;

  另一部分人則負責愛她,只卑微虔誠的愛著她,提供前幾者沒有的那種愛。

  她可以吃最好的。

  吃嫩羊羔,鮮淋淋的魚肉,單醬汁就要不少先令的最高級牛排。她喝昂貴的酒,為此讓許多人死在海洋風暴里、染血的酒。

  她可以一盒子一盒子的買首飾,一柜子一柜子的買衣服。

  她不用上街『工作』,不必在太陽最曬的時候流汗,在冬風最寒的時候頂著它穿梭在大街小巷。

  她只要戴上精緻的項圈,用保養良好的、細長的指頭挑開金鎖,驕矜地昂首邁進去,從裡面,關上籠門。

  糜爛、富貴,數不盡尊榮的日子。

  她的出身,經歷,記憶,使她有把握能做到一半。

  至少一半以上。

  她只要樂意和紳士們、女士們打交道,讓他們滿足,又不完全滿足——而並非用刀片劃開皮包,用本該如嬰兒嫩滑柔軟的手指,去撬鎖,去翻窗戶。

  然後被毆打,像個假小子一樣撕了裙子,領著自己的手下邊罵邊逃。

  不必在酒館裡聽著最下流的侮辱,然後再用更下流的侮辱回去。

  她曾經想自己是不是個『怪物』。

  連安妮都有成為『女人』的夢想——而她?

  甘於現狀。

  她熱愛盜竊,搶劫,遊走在刀鋒上,那心臟泵動到大腦震顫的刺激感。

  一想到要勒緊腰,被層層迭迭的里外裙包裹,搖曳著裙撐小步遊走於那些精緻的宴會——她就由衷感到煩悶,恐懼,窒息。

  她寧願一輩子泡在朗姆酒里,在雷鳴的夜裡盜竊,在暴風雨中搶劫,甚至幻想和自己所愛之人在最嚴密的追捕中接吻。

  她本來沒有恐懼,可遇上羅蘭後又開始恐懼。

  她恐懼自己被養死在他那無比溫柔的、金色的花瓶里,同時,她還甘之如飴。

  她恐懼枯萎,卻又難以接受想要養她的人露出嫌惡的眼神:

  『那不是我喜歡的小花,不是我最初想像的。』

  她擔心這一點,所以,越來越少穿便裝,模仿象幫里的女人,模仿街上的女士們。

  但今天。

  羅蘭好像給了她答案。

  『我們偏要在風暴里製造比風暴更混亂的風暴!』

  他好像不打算移栽她。

  「我在風暴里生長,羅蘭。土裡是活不了的。」

  少女放下酒杯,起身,來到羅蘭面前。

  在青年疑惑的眼神中,罵了句髒話,粗魯地伸手捏住對方的臉。

  然後,用自己的唇毆打了對方的唇。

  半晌後,她紅著臉直起腰,抹了把嘴,昂首挺胸:「再接再厲,漂亮臉。你最近幹得不錯,我還算喜歡。」

  但轉身後怎麼看都顯得有些狼狽。

  她按著陽台上的脫漆鐵欄,一下翻了過去,飛快消失在羅蘭的視線里。

  「她應該不會崴腳,對吧?」

  「你要是個啞巴該多好。」

  …………

  ……

  「儀式」:——(二環)

  「儀軌」:無法無天的浪漫/奇物/秘術器官/崇拜者之吻

  「把不斷滾落的巨石變成氣球,讓喇叭變成喇叭花!」

  「這個世界足夠荒誕,所以…」

  「我們需要一些真實!」

  ……

  「無法無天的浪漫(已完成)」

  「崇拜者之吻(已完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