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候覺得這是個挺美好的故事。🍧☠ 🐊♥舅媽去世是一件悲傷的事,但我看到的那個「後續」,還挺溫馨的,有點兒像是治癒類型的鬼片。這種治癒類型的電影也挺多的吧。我那時候是這樣覺得的。】
【然後,就在最近,就前幾天,我陪著我母親再去看望舅舅,給他們送點我母親自己做的水餃、肉丸。小表妹當時在外面上興趣班,不在家,聽說是她外婆接送她,我舅舅就一個人在家裡。我母親和舅舅兩個人聊天,正好看到舅舅家裡在整理東西,應該是冬至時候給舅媽燒了紙,還燒了舅媽的舊衣服、遺物,家裡面很多東西整理出來,有些不要的要扔掉。
【舅舅說,以前這些都是舅媽在打理。降溫的時候,他找他和小表妹的冬裝都找了一陣,以前沒注意舅媽把衣服收到哪裡了,他好不容易找出來,也不知道提前拿出來洗曬一下,衣服上都有衣櫥里放久了的那種味道。我母親聽了,就埋怨舅舅之前沒說,不然她好來幫忙。她當時就幫著舅舅繼續收拾東西。我也稍微搭了把手。】
【就這個機會,我發現了舅舅家裡面的一個電子相框。舅舅說是以前買的,後來東西越堆越多,相框就收起來。看裡面照片,小表妹那時候還是個被人抱在手上的小孩。舅舅跟我一起看了一會兒,等一輪照片播放完,他感慨舅媽生孩子之前就有些胖嘟嘟的,生完孩子之後就胖得更厲害了。
【我聽到那句話的時候,還沒什麼反應。我母親忽然說,她上次跟舅媽、小表妹一起出去玩,短期旅遊,舅舅沒去,她們拍了照片,還沒發給舅媽。她拿出自己手機來。那裡面的照片,小表妹和我看到的樣子差不多。舅媽牽著小表妹? 就跟舅舅描述的? 是個有些胖的女人,看起來很溫柔? 但和我看到的遺體、遺照稍微有點兒不一樣? 稍微胖一點兒,也只是胖一點兒。】
【我那時候還是沒多在意。等到在舅舅家幫忙完? 小表妹也被她外婆送回來,我和母親就準備離開。小表妹那時候木木的? 和之前幾次見一樣? 不愛說話,就好像跟我、我母親又生分起來。她和舅舅、還有她外婆也不怎麼講話,進了門之後,就自顧自回了自己的房間。舅舅也跟我母親抱怨? 說小表妹最近不太好? 學校老師說她沒什麼問題,但待在家裡的時候,就看起來不太對勁。他們還商量要不要送小表妹去看心理醫生。小表妹的外婆說,不如讓小表妹住到她那邊去,住一陣? 呆在這邊家裡面,老想著舅媽? 才會不好,換個環境可能會好一點。
【他們就是商量著? 沒決定,我也沒插嘴。他們都沒注意到? 小表妹開了一道門縫? 站在門後面看著客廳。那個模樣? 就很詭異。我覺得她不是在看她父親、外婆,或者看我和我母親。我就順著她視線看向客廳角落。我什麼都沒看到。那種感覺很不好。她那種直勾勾的眼神……小孩子那種樣子,挺瘮人的。我那時候也覺得小表妹需要心理輔導。
【然後我和母親就告辭了。舅舅喊小表妹出來送人,她也只是開了門,站在自己臥室門口看著我們。我母親說算了算了,跟小表妹再見之後,就往玄關走。我那時候跟在我母親後面,聽到大門門鎖咔噠一聲打開。🎈💛 6❾S𝓱ᑌ𝓧.Ć𝕠Μ 💜🔥但我餘光看到,我母親還在穿鞋,一隻手勾著鞋子,另一隻手扶著牆。她總不可能用嘴開門吧?舅舅和小表妹的外婆都在我身後。
【我有些發愣。我母親沒發覺異常,扭了門把手就拉開門,也沒發現門鎖早打開了。我心裡存著這事情,跟著我母親往外走。和上次一樣,舅舅站在玄關和我們告別。我因為心裡存著事情,這次是特意走了幾步後,回頭看了一眼。】
【我看到門後面,小表妹回了自己臥室,跟剛才一樣,開了一條門縫看著玄關方向。大門後面,我舅舅站在那兒,一邊手臂被門板擋著。然後那半邊肩膀上,搭著一隻手。我只看到了那隻手。那隻手是左手,女人的手,很瘦,手指很長,指甲也很長,無名指沒有戴婚戒。我特別留意到了這一點。舅舅手指上還戴著婚戒。舅媽的婚戒被他放骨灰盒,和舅媽一起落葬了。這事情是在那天追悼會的時候,我聽到幾個人說的,還說舅媽的結婚戒指是鑽戒,挺貴的巴拉巴拉。】
【我那時候,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要回去推開門,看看那隻手是誰的,但我一點兒勇氣都沒有。我母親已經按了電梯,催促我過去。我就僵硬地走到電梯。電梯下落那個過程,我感覺特別漫長。我問我母親,舅媽是什麼樣的人?是不是特別瘦?是不是生病死的?問了好多。我母親只當我好奇。她跟舅舅關係親近,和舅媽關係也好,她就回憶了很多事情。】
【可以肯定的是,舅媽一直是肉肉的那種身材,從來沒有特別瘦過。舅媽以前還拉著我母親一起減肥,沒成功過。小表妹也遺傳了舅媽這種體質,看起來肉墩墩的。所以我看到的那個特別瘦、特別纖細的女人,肯定不是舅媽。
【我不太願意相信這一點,又追問舅媽到底怎麼死的。我媽也講不清楚。據說是身體突然不舒服,但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問題,就是沒來由的疼痛,身體各處都有,跑醫院裡把各項檢查都做了,沒查出問題,懷疑是精神緊張引發的幻覺。他們又去精神專科醫院看過,也沒查到問題。舅舅之後工作忙,頻繁出差。我母親就經常來看望舅媽,拉著舅媽出去玩。舅媽的父母那邊也發現到舅媽不太對勁,那段時間常來走動。舅媽當時也說身體不怎麼疼了。大家就覺得果然還是精神緊張的緣故。】
【但是,舅舅出差結束,回來沒幾天,舅媽就去世了。他們也沒給做屍檢。舅媽突然死亡,舅舅有叫120急救,簡單的判斷就是猝死。就感覺,還是當時檢查沒查出問題來,身體應該是早就生病了。】
【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就我看到的那個女鬼,好像不是舅媽。如果她早就進了舅舅家,舅媽身上的問題可能就是那個女鬼弄出來的。小表妹好像也能看到那個女鬼。不是我一個人看到那個東西。】
【我有些擔心舅舅和小表妹的安全,但是吧,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我相信自己沒有看花眼,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我要是跟我母親、舅舅他們說這個,他們會不會相信?我畢竟和他們恢復來往還沒一年。要說起來,我對於這個家族來說,就是個外人。還有就是,這種東西該怎麼處理?是要舅舅他們搬家,還是跟電影裡演的那樣請高人做法?或者是不管它,放著一段時間,它自己就會走了?問題太多了。】
【投稿給你,也是想問問你的意見。如果投稿發出來的話,我也想看看其他人的意見。怎麼說呢……遠近親疏,加上這件事太離奇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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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雲和李叔一起湊著頭,看完了這長長的私信投稿。
李叔轉頭問黎云:「怎麼樣?是真的嗎?是不是得趕緊找到這個人啊?這已經有一個人死了……」他這麼說著,憂心忡忡。
黎雲皺起眉頭,搖頭道:「不全部是真的。有些地方,是在撒謊。」他滑動滑鼠,將滑鼠移動到一些段落上。「恨意……我能感覺到他對自己母親和母親那邊的親屬有恨意。」
「恨意嗎?」李叔驚訝,眯起眼仔細看那投稿的內容,微微搖頭。
他和黎雲全部看完了,但他沒察覺到這字裡行間有恨意,倒是能感覺出來,這投稿人對這幾個親戚不夠親近,可能也就是那個小表妹,他比較喜歡。從他所述的家庭關係來看,這樣的冷淡也不足為奇。
黎雲說道:「恨歸恨,有撒謊,但他應該真的看到了一些東西。至少這邊幾段……」黎雲移動著滑鼠,「看到女鬼的手、半邊身體的內容,都是真的,不是編出來的。鬼有沒有殺人,就不清楚了。」
「要聯繫他嗎?」李叔問道,「放著一隻鬼在活人家裡,總歸不太好吧。」
「嗯。」黎雲贊同,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問出這投稿網友的情況。
李叔是行動派,也不覺得這事情有什麼好顧慮的,直接開了手寫鍵盤,用滑鼠歪歪扭扭地在屏幕上寫字,「問個聯繫方式。他可能不會說具體地址。就問問在哪一地區吧。他要是有什麼想法,你是不是能直接看到?」
李叔扭過頭來看黎雲。
「得看他有什麼想法了。」黎雲無奈地說道。
他能輕易辨認他人激烈的情緒。投稿的這位「沙漏暴君」寫到母親、舅舅、舅媽等人,皆是不屑和厭惡,情緒滿溢而出。尤其是在提到舅舅之時,那恨意似乎比對他母親還要強烈。提到女鬼時的激動、興奮,也不是作假。他並不關心舅舅一家的死活,甚至對於舅舅一家招惹上鬼魂,幸災樂禍。他唯一有所憐惜的就是那個小表妹了。
「希望他看在那個小女孩的份上,能說出一點線索吧。」黎雲期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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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之暉和一群老頭老太一起在學校門口排著隊,等著孩子放學出來。先從教學樓出來的老師,馮之暉不認識,不是他女兒馮思雲的班主任。排隊的家長中,有人出了隊伍,擠到了校門口。那陌生的年輕老師喊著小朋友們的名字,將孩子交給每一位家長。後頭教學樓又有班級出來,依舊不是馮思雲的班級,馮之暉只好繼續在隊伍中等待。
一個班、一個班,一個學生又一個學生,被老師們送出了校門,交到家長手中。這過程很漫長。排隊的家長中有人抱怨,但很快被其他人教育。
求知小學在去年發生了小學生被陌生人領走的事件,上了本地新聞。還好,那是一起烏龍事件。具體經過便是某個小朋友的父母臨時有事,讓叔叔來接人。結果,那個被錯領的孩子稀里糊塗的,看到這叔叔和自己父親身材差不多,穿著同款羽絨服,就直接上前抓了人的手,往家的方向走。那叔叔也是心大,都沒低頭確認孩子的長相,只當自己的小侄子先一步看到自己,拉自己走了。這一大一小兩個糊塗蛋走出去老遠,還牛頭不對馬嘴地講了好幾句話,才發現問題。校門口,孩子真正的父親發現孩子的同學都出來了,個個都說自家孩子早就出校門了,直接嚇得報了警。求知小學的老師和領導也是被驚動,出了一身冷汗。
自那以後,求知小學的班主任們就多了一項工作。有空來接孩子的家長,都一對一,得跟老師當面確認好人能對上,才能將孩子帶走;沒空來接孩子的,也得提前打招呼,向老師說清楚,孩子能自己回家,學校才會放人。
馮之暉剛排隊的時候,也被周圍的老頭老太給教育了。現在聽他們舊事重提,把說教他的那番話,原樣拿出來教育別人,心中暗自好笑。
也不知道這些人天天這樣接送孩子,說了多少遍這個故事。
馮之暉忽的眼睛一亮,看到了馮思雲的班主任。
不過,馮思雲的班級還在教學樓門口排隊,前頭還有班級,學生沒被完全領走。
馮之暉伸長了脖子,在那些小朋友中尋找馮思雲的身影。
馮思雲個子高,排在班級隊伍的末尾。她前頭的學生也不比她矮多少。馮之暉看了好久,都沒找到自己的女兒。
幸好,沒等多久,馮思雲的班級就到了校門口。
馮之暉趕緊出了隊伍。
一走近,馮之暉就看到馮思雲了。
馮思雲和馮之暉目光相碰,算作打招呼。她身邊的同學說了什麼,她很快就轉過頭和同學說話,不再看馮之暉。
馮之暉不認識周圍的家長,對女兒揮揮手後,就呆呆站在人群中。
班主任一個個送學生出去,看到了馮之暉,招呼道:「馮爸爸,你好。馮思雲,你爸爸來接你了。」她回頭叫了馮思雲。
馮之暉乾巴巴地點頭,喊了一聲王老師,也不像其他家長那樣接孩子的時候嘴巴不停,還會問幾句孩子在學校里的表現。
馮思雲抓著書包背帶,站到了馮之暉面前。
「走吧。」馮之暉牽起了馮思雲的手。
才上二年級的女兒,繼承了他的基因,高高瘦瘦,看起來就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兩人五官也極為相似,有著一樣的圓眼睛、圓臉蛋。這樣的長相在一個男人身上,顯得不夠英氣,但在小姑娘身上,就尤為可愛。
馮之暉一直很疼愛自己的女兒。
和在班主任王老師面前的拘束不同,他在女兒面前就很放鬆,細聲細氣地溫柔問道:「今天學校里怎麼樣?上課講了什麼?」
馮思雲低著頭,沒有馬上回答,半晌,才簡單說了說今天語數外三門主課上到了哪一節內容,三言兩語就打發了馮之暉的這個問題。
「其他課呢?下課了和同學一起玩了嗎?」馮之暉又問道。
馮思雲不耐煩地說道:「下課就十分鐘,我們還在二樓,有什麼好玩的?音樂課學了一首歌,品德課就那樣。」
「哦。」馮之暉頓了頓,不自在地換了話題,「晚上你想吃什麼?昨天買的牛排,今天繼續吃嗎?」
馮思雲也回了馮之暉一個「哦」,依舊興致缺缺,懶得搭理馮之暉的樣子。
馮之暉心中嘆氣。
「周末我們去外婆家。爸爸做飯做不好,你將就一下。周末到了外婆家,你想吃什麼,我先跟外婆說。」馮之暉說道。
馮思雲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我想吃魚,煎帶魚。」
「好。我們晚上給外婆打電話。」馮之暉鬆了口氣,笑著答應。
父女兩個很快就回到了小區。
馮之暉掏了鑰匙開門,進了玄關,發現馮思雲還站在門口,雙手緊緊抓著書包帶子,小嘴也抿成一條縫,整個人顯得非常緊張。
馮之暉很無奈,又有些傷心,輕聲道:「快進來吧。我開了空調,家裡面已經暖和了。」
馮思雲的視線落在了馮之暉身後,鼓起了勇氣,踏入家門。
關門聲讓她的小身體輕輕顫了顫。她低下頭,換了鞋子。
馮之暉已經進了廚房,準備煎牛排。
馮思雲換好鞋子經過廚房,不由開口道:「你又忘洗手了。回家先洗手。」
馮之暉下意識狡辯:「我這先把牛排拿出來化凍……」他對上女兒的眼神,收了後頭的話。
父女兩個都感覺到了空氣中瀰漫開的冷清寂寞。空調暖風都無法驅散這種氣氛。
以前這種話,都是由另一個人來說的。
雖語氣相似,但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聲線截然不同。
馮思雲移開視線,目光又落在了客廳的角落。
她受驚般轉過頭,一溜煙竄進了洗手間,開了水龍頭,嘩啦啦地沖洗自己的手。
「別那麼著急。水都濺出來了。」馮之暉跟在了馮思雲身後,也進了洗手間,擋住了洗手間的門。
馮思雲慢慢冷靜了下來。
她洗完手,一抬眼,就看到了洗手間得鏡子。
她的臉忽的變得無比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