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結婚前夕(16)

  薛小蓮坐起身,並沒有伸懶腰,但動作卻像是舒展開身體,讓人只覺得她的身體好似膨脹了一圈。👌💀 ❻9𝔰ℍU𝓍.Ⓒㄖм 🐣👊

  她沒有急著回答易心的問題,反而是揶揄地笑了笑,「他只是一個小鬼罷了,你需要害怕他嗎?」

  易心一臉的煩躁,在房間裡踱步起來。

  「你別裝傻!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沒看出來?怎麼會有這樣的靈魂?」易心盯著薛小蓮質問起來,「他真的是人,不是什麼妖怪?」

  易心在心中盤點了一圈,想到了夢魘、魅魔之類能影響人類情緒的妖怪,又覺得黎雲的天賦和那些妖怪的相比,有著天壤之別。

  薛小蓮抱膝坐在床上,臉上泛起了困意。

  她打了個哈欠,將腦袋枕在手臂上,歪頭看著易心,「是人還是妖,你看不出來嗎?」

  「你少跟我打馬虎眼。」易心逼近了兩步,「如果血脈稀薄,可沒那麼容易看出來。那樣的人也不少見。」

  薛小蓮調整了一下姿勢,直視易心的雙眸,「我不知道他的血脈里有什麼。他有什麼血統都不奇怪,他沒有任何妖怪的血統也不奇怪。人類啊,不就是這樣的嗎?所謂的鬼,本就是人類欲望的凝聚呢。」

  易心抿了抿嘴唇。

  「讓他留在這裡,是老闆的意思?老闆知道他這情況嗎?」易心將話題拉回到了最開始。這次提問,她不再惡聲惡氣,而是心平氣和地認真詢問。

  薛小蓮也擺正了姿態,「知道的。他都見過本人了,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易心想起了老闆那天接她從警局出來時候說的話。

  「果然是知道的。」易心低聲說了一句,心情更為糟糕了。

  她心中有焦慮,有不滿,還有一種不安。

  她沒有再說話,也沒有離開薛小蓮的房間。

  良久,她才彆扭地問道:「老闆是不是……我惹他生氣了?」

  她問完,就咬住了嘴唇,倔強地看向薛小蓮,等待一個回答。

  「不是。老闆不是那樣的人。」薛小蓮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只是覺得有趣吧。」

  「有趣?」易心的眉毛都豎了起來,整個人像是一隻炸毛的貓。

  「不然呢?」薛小蓮反問。

  易心張口就要說什麼,但張開的嘴巴里沒有吐露出半點聲音。

  她的心情再次低落。

  房間裡又陷入了寂靜。

  半晌後,易心甩手就要離開。她才邁出一步,就停住了腳步。

  易心和薛小蓮一起轉頭,望向了客廳的方向。

  兩人能看到的只有牆壁。她們不像是黎雲,視覺能穿透阻礙,穿過很多空間,看到其他地方的事情。但這麼近的距離,足以讓她們感覺到一些異動。

  「他已經意識到怎麼用自己的天賦了。」薛小蓮說道。

  易心沒有接話。

  她心中的不安擴大了幾分,好像變成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她的心臟也跟著下沉。

  她也和薛小蓮一樣發現了黎雲的小動作。

  黎雲正在努力按照自己的心意,使用自己的那點天賦。不再像是前幾次那般被旁人激烈的情緒牽引著,做出被動的反應——實際上,那都不能算是被動的反應,只能說是被旁人的情緒裹挾,受到那些情緒的感染。這一次,黎雲是主動尋找那些情緒。

  這其中,最好找到的就是白老闆了。

  那種強烈的恨和強烈的愛,都太過突出了。

  黎雲又在此前見識過白老闆的種種情緒,要找到他,易如反掌。

  很順利地,他又看到了那個靈堂。

  白穎的黑白遺照依舊是那種恐怖詭異的風格。好看的女孩子的臉做出了各種誇張的表情,像是一個瘋子在做表演。

  面對這樣的遺照,白老闆卻是一臉的寵溺,好似面前這張臉就是自己的寶貝女兒,無論她瘋癲、可怖,在白老闆的眼中都是最可愛的女兒。

  黎雲在這裡還感受到了另一股氣息。

  這氣息有些熟悉,讓他想起了之前那個嚇到他的老人。同樣的黑暗、渾濁、帶著貪婪的味道,像是不乾淨的臭水溝,泛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黎雲很快找到了那氣味的來源。

  他沒有看到上次見到的老人,也沒看到張和,只在隔壁房間裡看到了一個中年人。

  中年人的打扮如同很多電視劇里的算命先生。房間布置成了祭台的模樣,祭台上擺放著白穎、易心、方天、袁昊澤等人的照片。中年人嘴裡嘟嘟囔囔,雙手一直變換著手訣的造型,還時不時用手指沾著祭台上擺放好的液體,在那些照片上塗塗畫畫。

  黎雲只感到那些照片沾上了鮮紅的液體後,就暈染出了怪異的畫面,和照片本身重疊起來,散發出了一股糜爛的味道。

  房間的窗戶緊閉著。室外一片漆黑。但在黑夜中,有更黑的東西聚集過來,蹲守在窗外,想要破窗而入。

  它們被那些氣味吸引而來,循著味道,如飢腸轆轆的野狗,只想要咬上一口食物。

  那中年人一臉的嚴肅,揮手之間,就見那些被塗抹過的照片飛舞起來,貼在了窗戶上。

  祭台周圍的蠟燭頓時熄滅。

  窗外的鬼魅一擁而上,將那些照片撕得粉碎。

  中年人滿意地點點頭,又揮了揮手,要驅趕那些鬼魅做事。

  黎雲感受到他身上貪婪的味道加重了幾分,和那些魂魄不全的鬼魅幾乎一模一樣。

  兩者的味道在黎雲的感知中融合到了一起。

  除此之外,那四溢而出的惡念也近乎相同。

  他們本質上是一樣的,只是一個活著,另一個死了還魂飛魄散,不成人形。

  這是不可能超度的靈魂。

  黎雲心中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他想起了黑白無常乾脆利落的舉動。

  對於這樣的靈魂,他們應該會選擇讓它們徹底消失。

  心念一動,黎雲就覺得兩者身上散發出的惡意和貪婪改變了方向。

  本該各取所需的中年人和那些鬼魅同時看向了對方。

  他們忽然和黎雲感同身受起來。

  原本未曾察覺到的東西變得清晰。

  同根同源的欲望讓他們互相吸引。

  這當然不是什麼好事。他們不是志同道合,所以走到了一起。正相反,他們是忽然發現彼此也能成為各自的食物。

  那些鬼魅頓時露出了猙獰的氣息,猛撲向了中年人。

  中年人也在同時擺出了渴求的神色,揮手之間,捏著手訣,扔出了符紙,還唱念做打一應俱全地圍繞著祭台跳了起來。

  黎雲看不懂中年人在做什麼,卻能感覺到鬼魅和中年人之間的氣息越發相近。

  房間內風起雲湧,鬼哭狼嚎之聲響起,又和外間靈堂的聲音混為一同。

  靈堂內,也有魑魅魍魎一類的陰邪之物聚成人形,往房間走來。

  黎雲感到了寒冷。

  他前幾次只是覺得白老闆的情緒走向了極端,只知道白老闆請了些陰陽先生、神婆之類的人物來做法,沒想到這別墅都快變成了鬼窟。

  這段時間以來,這裡已經聚集了太多的鬼魂。

  他它們大多數沒有神智,只是順從自己的本能,追逐自己的欲望。

  白老闆他們在別墅里的布置,就像一個巨大的光源,將這些飛蛾都招引了過來。如中年人這樣的修行之人也正好需要這些東西當自己的素材和奴僕,便放縱了這些鬼再次匯聚。

  黎雲感受到的寒意擴大到了每一隻鬼的身上。

  無論它們是否有神志,是否魂魄完整,這時候都覺得恐懼起來。

  因恐懼而瘋狂,因恐懼而貪婪,因恐懼而生殺意。

  黎雲只看到那些翻滾的黑霧中時不時有人的臉浮現而出,又被撕碎。

  他聽到了慘叫聲和狂笑聲。

  他感受到了那種混亂的情緒。

  白老闆成了這混亂中定海神針般的燈塔,在黎雲眼中,他好似發著光。

  那唯一不同的情緒,也就是白老闆對白穎的父愛了。

  黎雲有些慌亂的心情在這一瞬穩定下來。

  那滾滾黑霧和各種陰邪的鬼魂都仿佛是驚弓之鳥,在廝殺了這麼一陣後,如夢驚醒,倉皇而逃。

  中年人狼狽地跪在地上,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流淌出的鮮血幾乎將整個祭台染紅。

  他也是剛剛回過神,發現了自己的慘狀。

  他恐懼不已,但不再因為恐懼而想要到處殺戮。他這時候才意識到房間裡可能多了什麼東西。或者是更糟糕的,有什麼人隔了老遠的距離,給了他致命一擊。他本也想要用這種方式對付白老闆想要殺的人,順帶,也對付白老闆請來的其他高人,除掉和自己競爭的同行,沒想到先被捅了一刀。

  中年人回想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才驚覺自己好像昏了頭,被負面的情緒所充斥,沒了理智和章法。

  他痛得抽了一口氣,沒有整理清楚剛才的情況,就發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冷。

  他的思維正在變得緩慢,亦如他的身體,正在失去行動能力。他連動動手指,動動嘴唇,都做不到了。

  迷糊中,他好像看到牆角陰影中,有什麼東西爬了過來。

  他預感到了不好,卻沒有辦法逃跑。

  不是所有的鬼都在剛才那一陣後被嚇跑了的。

  黎雲並沒有注意到這些。

  他靠近了白老闆,看著白老闆渾然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還在對著白穎的遺照自言自語的模樣,他一時間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白老闆就像是嚴玉,但他和嚴玉的性格截然不同,所選擇的處事方法也截然不同。

  黎雲不覺得自己能給白老闆另外找個心靈的寄託,讓他忘記復仇。

  黎雲從白老闆身上也找不到其他能讓他產生牽掛、產生共鳴的東西。

  或許正是因此,嚴玉的鬼魂能吸引來那些有著相同情緒的孤魂野鬼,而在白老闆這邊則是他自己找人做法,引來了無數孤魂野鬼,他這個事情的源頭卻是在其中格格不入。

  黎雲只覺得無措,情緒一變,他眼前所看到的景物也變得模糊起來。

  他好像要回到宿舍了。眼前的白老闆和宿舍客廳的電視機重疊在了一起。

  黎雲心中一著急,想起來自己原先考慮到的辦法。

  他抓緊那最後一點時間,慌忙尋找。

  房內的布置就像是鬼片的片場,實在沒有多少線索。

  白老闆消失不見。

  黎雲看到倉皇逃出的鬼魅像是炸開的煙花。

  煙花的中心,是一棟別墅。

  黎雲急忙記住了這一幕,等他回神,就看到了客廳的那一台電視機。

  李叔緊張地握著手。他一直觀察著黎雲的表情。他無法像黎雲那樣體會到別人的情緒、看到遠隔千里之外的景象,但黎雲本身就坐在他身邊,他看著黎雲的表情,也能猜測出一二來。

  這次黎雲神遊的時間還比之前都要長,李叔看到黎雲表情幾次變化。前幾次還算細微,不容易發現,最後那焦急的神情是怎麼都掩飾不住。

  「怎麼了?你找到那個小姑娘的爸爸了?他怎麼樣了?」李叔趕忙問道。

  李叔對於白老闆的所作所為,只覺得可憐又可恨。他也是個當父親的人,若是自己的兒女慘死,連屍首都沒留下,他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個兇手的。可白老闆選擇的方式和報復手段,實在是令李叔覺得荒謬。李叔當了這陣子的鬼,卻還是不喜歡那些神神道道的事情。

  黎雲的天賦倒在李叔的接受範圍。他覺得黎雲就是個特別感性的小伙子,可能還太過敏感。這不是黎雲自己養出來的毛病,而是天生的。那就不能怨黎雲了。何況黎雲的天賦也只是感受到別人的情緒,就是讀心術加上千里眼、順風耳,並不會害人。

  李叔等著黎雲敘述他之前所見,腦海中已經想像了不少可怖的畫面。

  白老闆已經走上了邪路,那就是沒得救了,只會越來越瘋狂。

  李叔很擔心黎雲在白老闆那兒受了什麼傷,或是看到白老闆已經害死了什麼人。

  「我沒有辦法……」黎雲先嘆了一口氣,接著就掏出了手機,「我只看到他做法事的地方是一棟別墅,周圍都沒有建築物,挺遠的。」

  黎雲對瑤城人生地不熟,只能先在網上搜一搜,看看瑤城有什麼知名的別墅區。

  「這樣的話,直接報警,讓警察找找看吧。說他在別墅里吸毒好了。」李叔出主意道,「說是白穎的爸爸……可以查到的吧?他還是個開公司的,那個易心的男朋友……」

  黎雲手頓了頓。

  他聽到了腳步聲,回頭一看,就見易心走出了走廊,冷漠地望著他。

  李叔想到的法子,黎雲不是沒想到過。只是報警電話也不能瞎打。而能提供信息的易心,現在顯然不待見他。

  黎雲看著易心,沒有開口。

  李叔像是沒看出兩人之間的奇怪氛圍,一臉「正好你來了」的表情,開口對易心問起了方天生前那家公司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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