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支流邊上。→
往日罕有人跡的岸邊多了幾分生氣。
「害怕嗎?」
「還好吧。」
王錦和小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也許是因為自己也有個妹妹,王錦不怎麼討厭小花。
「可我記得你剛才嚇得直哭。」
王錦攤了攤手。
「因為下游有不好的東西嘛。」
小花笑了笑,來回甩了甩自己的小胳膊。
「是啊。」
王錦點點頭,深以為然。
在他身旁,一具頭顱稀碎的屍體順流而下,很快就消失在了湍急的水流中。
補刀一直是王錦的好習慣。
哪怕已經直接把孫鐵嘴腦袋轟的稀碎,他還是沒忘記用血毒腐蝕掉對方的身體。
可惜,血毒在雨天能發揮的作用很有限,猩紅武裝又一直在背包里裝死。
王錦沒辦法弄得太乾淨,只卸掉四肢就把他扔進了江里。
連帶著護符一起。
這種髒東西王錦不會碰,也不打算往包里放。
更何況那找死的嬰頭肚屍神已經跟自己結仇了。
雖然知道對方遲早會找到自己…可王錦並不介意給醫生添點小麻煩。
久春那邊的局勢,王錦一直在聽呂追用耳邊風匯報。
也許是因為剛離開不到二十四小時,那裡並沒有發生變化。
醫生和陸之首依舊沉寂。
輪迴帶著常天青殘黨到處流竄,各大仙家開始防備。
可這些王錦暫時管不著。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在山路位置發生的雷擊事件。
據說警察正在調查,黃昏議會也派了成員過去。
一切井井有條。
沒了王錦這個主要目標,久春似乎突然平靜了下來。
可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安寧。
等輪迴帶著【爪牙】再次亮相,雙方勢力就會爆發出巨大的衝突。
「真是頭疼…」
王錦揉了揉太陽穴,慢悠悠地往回走。💙☹ ❻➈𝓢H𝐮χ.𝒸ᗝ𝕞 ☯🐺
「你頭很疼嗎?」
小花抓著年輕人的頭髮,趴下身子詢問。
因為只有一套蓑衣,所以她正穿著蓑衣騎在王錦脖子上。
像是某種頂在腦袋上的雨傘。
「是啊,你輕點拽就不疼了。」
王錦倒吸了一口涼氣,滿臉都是無奈的笑容。
上次這樣對他的那個姑娘,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過面了。
「把久春這邊的事解決以後…帶媽和王琳出去轉轉吧。」
「老雷的麵包車應該坐得下,實在不行就找別人借借,我記得李慧有個機車來著…」
王錦輕聲嘀咕,嘴角微微翹起。
「你是想家了嗎?」
小花又伸手拽了拽,開口詢問。
「小屁孩別多問。」
王錦搖了搖頭,努力甩掉腦子裡多餘的想法。
從趟進公司這趟渾水的那一刻起,他就註定沒辦法陪伴家人。
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跟她們的距離越遠越好。
幸虧明月小區的街坊鄰居都是不錯的人,王錦才能放心在外面跟別人拼命。
「我自己想爹爹的時候,也是這種眼神。」
小花喃喃自語,拍打著王錦的腦袋。
「你爹爹?是宋排頭嗎?」
後者嘆了口氣,順著這小傢伙的話往下說。
「不不。」
「宋排頭對我很好,可他不是爹爹。」
「我爹爹在那邊,我是從那邊飄過來的。」
小花一邊說一邊伸手,給王錦指著方向。
那裡是下游。
「…」
王錦愣在原地。
他之前調查過,這條支流再往下走是個巨大的裂谷。
江水經過裂谷形成瀑布,瀑布再往下才是與世隔絕的陳家圍子。
這也是為什麼王錦必須要找到宋排頭,或者治好宋河。
下游水流湍急,再加上瀑布造成的高度差,導致其他船夫根本去不了那裡。
陳家圍子再往外,是國境線。
王錦想走其他路線去陳家圍子再回來,就得先出個國。
回來時黃花菜都涼了。
總而言之…漁村是這裡唯一一個能住人的地方。
而小花說自己來自下游,是從那裡飄過來的。
下游有沒有村子王錦沒法確定,可他清楚一件事。
能從下游逆流而上的,只有泥龍王這麼一個不合常理的東西。
「你認真的?」
王錦一把拽過小花,雙手卡著胳膊把她舉在面前。
後者咯咯直笑,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東西。
「我記不住了,不過這一點還是有印象的。」
小姑娘發現王錦並沒有跟著自己一起笑,於是喘了口氣,好奇地看著對方。
她不明白,這好看的哥哥為什麼突然皺起眉頭。
目光也沒那麼友善了。
「不過我不太喜歡那裡,除了爹爹以外的人都很壞。」
「所以你在靠近下游的時候會害怕啊…」
王錦緩緩點頭。
他總會下意識記住每一個小細節,在發現這些細節對應什麼以後又會產生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你確定自己是飄過來的嗎?」
王錦仔細端詳著小花,又把他放回了脖子上。
「宋河說的,我覺得他是在騙人。」
小姑娘皺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噗…」
王錦啞然失笑。
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了。
要麼,小花其實是人形泥龍王,一生氣說不定還會變成哥斯拉。
要麼…宋排頭常年往返於陳家圍子,甚至會從那裡往這邊帶孩子。
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所以宋排頭這次也是去陳家圍子了?」
王錦微微皺眉,一邊思考一邊向前走。
拋下自己兒子跑去其他地方…
這是準備好再抱一個回來了?
王錦不太理解。
不過他清楚,自己這趟算是沒白來。
單是很熟悉陳家圍子這一點,王錦就需要宋排頭。
「當務之急還是得解決泥龍王,然後帶著宋河去找他爹。」
王錦緩緩點頭,隨即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翻動背包,從裡面掏出兩個袋子。
那是他原本用來裝粥的真空袋,現在粥沒了,正好可以弄點江水回去。
「呼…」
王錦俯下身子,跟小花一起,看著袋子吸口位置咕嘟咕嘟冒泡。
下一秒,靈感預警跳了跳。
王錦下意識將小花攬在懷裡,身形閃動。
竹子一樣的蒼白胳膊詭異地從江水中浮現而出,寒光閃閃的指甲划過空氣,帶起嗚嗚風聲。
長手。
「…至少現在我知道這玩意兒從哪來了。」
王錦無奈地笑了笑,舉起霰彈槍把對方崩成一地血泥。
線索是一點一點積累的,王錦只需要把這些看起來沒什麼關聯的東西盡數記在心裡。
就像是一顆接著一顆地點亮星辰。
等到星光足夠璀璨,真相就會呈現在面前。
也許因為從小在這種地方長大,小花看到江水裡突然竄出長手也沒怎麼震驚。
甚至轉頭查看著王錦的情況,確認沒問題後才爬了回去,繼續拽他的頭髮。
很快,他們倆就晃悠回了村子。
王錦昨天下達那條「天亮前不許出門」的禁令已經失效了,可村民們還是沒有幾個外出的。
也許是畏懼王錦,也許是畏懼其他別的什麼東西。
偶爾會有一兩個人提著水桶走向祠堂,顯然是想去井裡打水喝。
王錦略微看了看,沒費什麼力氣就發現他們幾乎個個帶傷。
顯然,昨晚的長手讓他們並不好受。
可這些村民像是早已經習慣了一樣,依舊過著自己的生活。
王錦嘆了口氣。
他並不同情,只覺得可悲。
那些村民的眼神中除了麻木就是殘忍,根本容不下別的東西。
雖然泥龍王還沒有降臨在他們身上,可這壓抑的氣氛早已經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每一個人。
明年,後年,大後年。
總有一年會輪到自己。
不過不用擔心。
你可能根本活不到那時候。
於是他們學會了用最大的惡意對待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一個人,用盡一切手段爭取活下去的機會。
「荒誕的像是黑色喜劇啊…」
王錦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傻仔!…嗯?」
遠處跑來的白髮少女愉快地揮了揮手,卻在找到王錦脖子上的小花時挑了挑眉毛。
然後身形猛然縮小,變作了白毛幼女。
看起來跟小花年紀差不多大。
「不是吧…」
王錦咽了口唾沫,呆立在原地。
他看見那白毛幼女突然眉開眼笑,明顯是有了什麼很適合讓自己吃牢飯的想法。
「不行,我得離開這。」
王錦伸手拎起小花,把她放到地上。
再一抬頭,就看見那白毛幼女飛快地朝著自己沖了過來,
還用輕柔細軟的聲音喊著什麼。
「歐尼醬!我也要騎!」
「…」
王錦剛後退半步,就看到無形的風刃甩了過來,差點削掉自己半個腳後跟。
「唉…」
年輕人嘆了口氣。
他從對方的表情中明白了,胡小北並不介意。
這小傢伙單純是覺得好玩,所以也想試試。
「行吧。」
王錦搖了搖頭。
反正逃不掉,還不如認命。
——
江水中。
殘破的屍體順著水流緩緩飄動。
他渾身上下的皮膚都被血毒腐蝕的乾乾淨淨,就連四肢都不知去向。
照理來說,這樣的人肯定死透了。
孫鐵嘴也確實死透了,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如此。
可他肩膀上插著的護符正晃動著湧出黑氣,將那殘破的身軀包裹在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