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康看著王錦,笑而不語。🍧☠ 🐊♥
王錦被他看的有點發毛,乾脆揮了揮手,換了下個話題,「孔雀決定和我們一起走。」
「嗯,」威爾並不覺得意外,「她就是這樣的人。」
「第一次上船的時候,她是藏在木桶里混上來的。」
說到自己的船員,威爾康的話多了起來。
「孔雀很喜歡讀書,和我這種貪婪的海盜不同,她是真的想去看看不同的世界。」
「貪婪的海盜嗎…」王錦笑笑,「如果真的愛財如命,你也不會收手了。」
他回過頭,看著遠處舉杯暢飲的海盜們。
這些人幾乎全都選擇了留下來,陪在威爾康身邊。
「鯨之港還有一周就沉沒了,你打算帶他們去哪?」
「哪都行,找個最近的港口住下,開個酒館…或者別的什麼。」威爾康抽出短矛刺在地面上。
「總之,已經沒必要再當海盜了。」
他好像迅速年輕起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身上那沉重的氛圍也煙消雲散。
這位十幾歲開始在幽海冒險,足跡遍布無數海域的船長,終於在漂泊半生後安定了下來。
他花了很多年才意識到,自己追逐半生的寶藏,其實是陪著他追逐寶藏的那些人。
威爾康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珍寶。
家人就在身邊,去哪裡都可以,這或許才是真正的自由。
他從懷裡掏出船長帽,珍而重之地掛在短矛上。
「我退休了。」威爾康瘦削而高大的身體緩緩挺直。
「啊…還真是乾脆。」王錦嘆了口氣。
雖說他還等著威爾康帶自己去終北大陸,但人家都把船送了出來,王錦也不好再說什麼。
能夠得償所願,對這位老船長來說,或許是最好的結局了。
遠處傳來腳步聲,女孩身邊帶幾隻野貓,緩緩走向墓地,走向那個熟悉的墓碑。
「那麼,我先失陪了。」威爾康點點頭,轉身離開。
卡特琳娜半跪下去,在母親的墓碑前輕聲說著什麼,時不時露出幾分笑容。
站在遠處的王錦背對著卡特琳娜,望著這座經歷過戰火洗禮的城市。
這幾天中,鯨之港一直沒有停止移動。
遠處的港口已經依稀可見了,收拾好行李的居民們聚集在廣場中心,跟這座生活了許久的城市告著別。
王錦坐了下來,審視著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
他在醒來後才得知幽海鯨此前的狀態,那傢伙被偽神影響了很久。
寄生之神偷取它的力量與生機,火刑之神燃燒它的肉體與意志,而承載著它一部分力量的卡特琳娜,更是被囚禁在恐懼神國當中。
在王錦達成計劃之前,它始終渾渾噩噩地漂浮在第六海域,下意識追逐著過往船隻。
在這種情況下,一不小心踏足小島的人,多半會被怪物和偽神擊殺。
最好的下場,也僅僅是被拉入鯨之港…沒錯,拉入鯨之港其實是種保護,帶著囚禁意味的保護。
王錦後知後覺地摸了摸後腦勺。
他之前腦子裡太亂,很多事情都沒想的太仔細。
現在來看,自己不僅救了卡特琳娜,還救了鯨之港的所有居民。
怪不得這一路走來總有人給自己塞吃的。
王錦打了個飽嗝。
總之,就是這樣。
野心醞釀的悲劇,被兩萬六千人的鮮血洗刷乾淨。
命運的漩渦捲入了太多無關的人,而現在,漩渦散去,他們該回家了。
幽海鯨獲得了新生,居民們獲得了自由,罪魁禍首得到了應有的處罰。
至於自己管這麼一次閒事之後得到了什麼…
王錦摸了摸下巴。
高危物品,禁忌之書。
一段曾經被自己強行遺忘,終於回想起來的,彌足珍貴的記憶。
另一段讓胡小北放下心中恐懼,讓自己能夠正視未來的幻境。
幽海上最頂級的白船,以及被傳遍各個海域的屠夫名號。
兩隻和阿爾帕斯長得有點像的小貓…啊,也只是有點像。
真正能稱得上「很像」的,那隻黑貓還有橘貓,她們始終跟在卡特琳娜身邊。
一位形跡可疑的唯物主義女神信徒,古德里安船長。
有了他的幫助,阿麗莎圍獵集會的麻煩也能順利解除,可以繼續往下走了。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王錦還沒發現的收穫,總之…盆滿缽滿。
當然,目前最令他頭疼的收穫,是另一位。
卡特琳娜對墓碑說完了話,她把手上的花放在墓前,轉頭看著王錦。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海面上閃爍的光芒逐漸暗淡,昏暗的感覺讓人想到黃昏。
微風吹起卡特琳娜那黑白斑駁的長髮,同時被吹起的,還有埋骨地附近那幾十隻螢火蟲。
星星點點的光芒照亮了兩人周圍的空間。
卡特琳娜走向王錦,伸出手掌,
拍拍肚子。
卡特琳娜滿意地點頭。
「我現在挺撐的,剛才吃了不少。」王錦無奈地笑笑。
「我也是。」卡特琳娜同樣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船上的東西很好吃。」
「有機會帶你嘗嘗藍環餐廳的菜,我跟那裡的廚娘挺熟的。」
「好啊,」卡特琳娜點點頭,「我很期待。」
「嗯…」王錦在卡特琳娜身邊坐下,鬆軟的地面帶著淡淡的花香。
他脫下外套,鋪在地上。
女孩坐在外套上面,看著周圍飛舞的螢火蟲,也看著遠處熱鬧起來的廣場。
居民們正在討論該怎麼給主教處刑,激進派想把她燒死,保守派嫌激進派太保守。
王錦輕輕捂住她的耳朵,把卡特琳娜的注意力拉回了自己身邊。
「大姐頭,你打算怎麼辦?」
卡特琳娜的去處是個問題。
王錦曾經問過她最想去哪裡,卡特琳娜的回答是「墓地」。
因為這裡有媽媽,還有流浪貓,對卡特琳娜來說,這才是「家」。
可再過一周,她的家就不在了。
這裡畢竟是幽海鯨的後背,那龐大的生物或許會給人類些許憐憫,但它不可能永遠漂浮在海面上。
卡特琳娜沒有太多選擇,她沒有能夠返回的過去,跟別人一樣踏上別的港口,也很難養活自己。
「…不知道。」卡特琳娜沉默幾秒,緩緩搖頭。
她其實也有些迷茫。
這些天的變化太過劇烈,過去的現實,神國的囚禁,鯨之港中與王錦的相遇,無數記憶混合在一起,讓卡特琳娜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被拯救了嗎?
確實是的。
不用再被恐懼囚禁,被飢餓折磨,能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自己已經沒有容身之地了。
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沒有能夠結伴而行的朋友,沒有能夠停留的屋檐。
這樣…會不會辜負了王錦的拯救?
卡特琳娜皺起眉頭。
過去的經歷讓她不敢再向任何人求助,雖然在神國中成功對王錦喊出了那句「請拯救我」,可現在還是沒辦法開口。
「不知道嗎。」王錦摸了摸下巴,思考一陣才緩緩開口,「那就委屈一下先睡沙發吧,明天去挑你喜歡的船艙。」
「嗯?」卡特琳娜愣在原地。
「暫時在船上住一段時間,等回到華夏,也可以繼續住在我家裡。還是說你不喜歡睡床?」
「…我沒說過要跟你走,我想在這裡陪著小弟。」卡特琳娜想了想,輕輕搖頭。
「前輩們也可以帶著,船上能養寵物。」王錦豎起大拇指。
「能養寵物嗎…」卡特琳娜眼中多了幾分動搖。
說起來,今天早上還有隻奇怪的毛團飛起來撞自己,把流浪貓帶上去似乎也沒什麼。
「大姐頭住在小弟家裡,這種事也是時常發生的。」王錦補充著。
「…真的?」卡特琳娜看了看王錦。
「嗯,真的。」王錦目光真誠。
「那麼,」卡特琳娜深吸一口氣,「我要跟媽媽告個別,之後…會去找你的。」
「我不白住你的房子,會罩著你。」
「那就再好不過了,大姐頭。」王錦拍了拍她的頭頂,「記得早點回來吃飯。」
卡特琳娜愣住了。
她猛然轉過身,背對著王錦。
「…知道了。」
「早點回來吃飯…嗎…」
卡特琳娜用額頭輕輕抵住墓碑,小聲抽泣著。
——
「喲。」王錦坐在船頭上,對科爾伯格和理察點點頭。
他們這段時間過得很平和,沒有進入鯨之港。
畢竟一個是見到幽海鯨就走不動道的釣魚佬,一個是前任黑船成員,喝下不老泉活了幾百年的樂隊提琴手。
讓他們感受到恐懼,相當困難。
「真是漫長啊,大副…噢不,船長先生。」理察笑笑。
「威爾康跟你說了?」王錦拎著水桶往旁邊挪了挪。
「這種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科爾伯格拎著魚竿,對王錦笑笑,「從今天起你就是幽海第四了。」
「白船之主,鯨之港的屠夫,幽海上的冒險家…」
「等等。」王錦打斷了他的話,「我記得威爾康是第五,古德里安才是第四。」
「這個名頭讓給你了。」古德里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倒吊著從桅杆上降落,到了王錦面前。
「我的水手都死光了,船也撞壞了。」
「募集人手需要錢和時間,在這之前,第四就先讓你噹噹。」
「放心,不會太久的,我弄到錢了。」古德里安豎起大拇指。
「你哪弄的錢?」
「跟阿麗莎借的。」古德里安撓撓頭。
「她居然會往外借錢?」理察挑起眉頭。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阿麗莎護食這件事已經人盡皆知了。
「五分利。」古德里安嘆了口氣,「其實是跟她打牌輸了筆巨款,她說只要我跟她借錢,就能把賭輸那些抹掉。」
「你跟她打牌?真有勇氣啊。」科爾伯格縮了縮脖子,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太好的事。
「我對自己的概率學很有信心,可惜…」古德里安從口袋裡摸出酒瓶,很鬱悶地灌了兩口。
王錦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這哥們兒大概是讀書讀傻了,阿麗莎的千術不講道理,她可是能在你開槍之前把子彈都偷走的天才。
「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王錦把魚餌遞給科爾伯格。
「我正要跟你說。」深藍點點頭,「我們打算繼續跟著你,最起碼要幫你把粉蝰和飛行荷蘭人的圍堵解決掉。」
「幽海鯨呢?你們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
「啊…已經見到了,有種人生終於圓滿的感覺。」科爾伯格雙手合十,「不過我們還是太天真了啊,這種規模的艦隊居然還妄想著釣上那種龐大,美麗,壯觀的生物。」
「我要努力弄點錢,給裝備升一下級。」
「然後呢?」
「然後去釣克拉肯。」科爾伯格的雙眼炯炯有神。
「克拉肯?這名字有點耳熟啊…等會兒。」王錦猛然向後挪了挪,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北海巨妖克拉肯,幽海禁忌之一,藍環廚娘克薇薇,巨獸伽伽納的…那個爹?」
「嗯!」
你有毛病吧?閒著沒事釣人家幹啥啊?
再說了你沒見到人家多大嗎?當初可是用身上的海草就把飛行荷蘭人號懟了個大窟窿啊!
王錦在心中瘋狂吐槽,不過始終沒多說什麼。
這是人家的興趣愛好,就算克拉肯被釣急眼了一觸手把他們砸死,也是你情我願的事。
對這群史詩級釣魚佬來說,跟這種巨大的海獸搏鬥或許就是樂趣所在。
手上沒有合適的東西,不能和腳下的幽海鯨一較高下,已經讓他們很鬱悶了。
深藍艦隊能繼續跟在附近幫忙,也是好事。
「理察呢?」王錦轉頭,看著紅裙大哥,「我記得你一直在找特殊魚類,幽海鯨是目標嗎?」
理察搖頭,無奈地笑了笑,「很遺憾,哪怕它很不可思議,依舊不是我要找的那種魚。」
「是嗎…真可惜。」王錦嘆了口氣。
「想找的是什麼魚?我或許見過。」古德里安把麻花辮纏在脖子上,看著理察。
「好意心領了,但…我自己都不知道。」理察搖搖頭。
「只知道它在幽海里,而且很稀有。」
「見到就能明白了。」
「那好吧,祝你好運。」古德里安搖搖頭,又轉頭看向王錦,「誒,問你個事兒。」
「那個戰爭烏鴉號上的小子,什麼來頭?」
「你說薩爾?」
「嘖…他可絕對不叫薩爾。」古德里安甩出釣竿,「我遠遠見過一次那個人,這小子和他長得很像。」
「誰?」
「不能說,說了會被知道的。」古德里安神神叨叨地指了指頭頂。
「謎語人能不能死一死啊,你再這樣我給你算六分利。」阿麗莎盪著繩索,從遠處落到甲板上。
「嘶…我說,說還不行嗎。」古德里安嘆了口氣,「他長得很像那個幽海第二的船長,烈陽。」
——
「薩爾,來吃飯了。」
「噢,好的先生!」
薩爾有些慌亂地把手中的畫像塞進抽屜,站起身對著鏡子整理衣服。
他在鯨之港中站到了冒險家先生對立面,又被對方在失去大部分手段,甚至只剩一條胳膊的情況下暴揍一頓。
薩爾有些後怕,不過心中還是慶幸多些。
慶幸冒險家先生強大而悲憫,沒有直接殺死自己。
「冒險家先生真是個好人啊…」薩爾對著鏡子說道,隨即自己衝著自己緩緩點頭。
他走出房間,走向餐廳。
白船上不剩下幾個海盜了,大部分餐桌都被撤走,屋子正中擺著長桌。
王錦坐在正中間,他左右兩邊共坐著十二人。
留出的那個位置有些不對勁,薩爾撓了撓頭,還是在催促聲中坐了下去。
王錦張開雙手,把麵包端了上來。
「吃吧,這是我…」
「咕嚕。」薩爾咽了口唾沫。
「這是我親手烤的。」王錦面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再次張開雙手,王錦把可樂擺在桌上。
「喝吧,這是我…」他看了一眼薩爾,「親手買的。」
「嗯…」薩爾低下頭,把分到自己的可樂拿到面前。
用餐時間令人放鬆,菜品雖然普通卻並不簡單,餐桌上的都是跟王錦關係密切的朋友,聊起天來也很有共同話題。
唯獨薩爾坐立不安。
他意識到今天可能會發生點什麼,畢竟這個座次,這個台詞…太眼熟了。
啪嗒。
王錦放下筷子,面色平靜。
「你們之中,有一個人騙了我。」
「誒?」
「什麼?」
餐桌上的十三人竊竊私語,胡小北站起身指著安妮,喊著「冰淇淋是她吃的!」
塔莉埡和柳德米拉低頭沉思,想著鯨之港的事情是不是還沒跟王錦說。
卡特琳娜猛然站起身,虎視眈眈地望著四周,準備找出王錦所說的人。
「我…」薩爾咽了口唾沫。
所有人的目光投了過來,薩爾撲通一聲倒了下去,光速滑跪。
「對不起!但我是有苦衷的!我真的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世!」
「噢…」王錦點點頭。
「這樣啊。」古德里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麼一看還真有點像。」理察眯著眼睛,認真看著薩爾。
「等等…什麼?為什麼你們看起來都像是知道了?」薩爾愣愣地抬起頭。
「沒什麼。」王錦拍了拍手,長桌從中間被折了起來,更多熱騰騰的烤肉被端了上來。
他對薩爾笑了笑,「接著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