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們坐在顛簸的卡車車頂上,對周銘和王思言評頭論足,全然忘了昨晚自己被脅迫時有多暴躁憤怒。
現在他們眾口一致,反而調侃起外面的走私公司全是智商250來。
平時少言寡語的隱者們,在聽完周銘的計劃後,話也多了起來,態度也更加友善,有幾個甚至還爬上王思言和周銘所在的車頂,悄悄向周銘打聽之後的計劃。
畢竟現在車隊的搜索範圍擴大了三倍,等於離開迷失區的時間縮短了三倍,變相就是食物的儲量增加了三倍,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就算他們把奴隸和乘客全部殺光,省下來的食物也沒這麼多!
小小的一個變動,絕境頓時就緩和下來,心理壓力一旦減輕,所有人待人接物的態度也隨之隨和起來。
「周老大,等匯合之後還有什麼計劃嗎?」一名帶著漆黑面具的隱者爬上車頂,不但對周銘的稱呼變了,連語氣帶著一絲歡快輕鬆。
周銘即使看不到他的臉,也能感受到那諂媚的表情。
「之後我會說的,現在我要和嚮導聊正事,麻煩你下去可以嗎?」
「聊什麼事讓我聽聽唄。」
「這是命令,有些不必要的信息會讓你們胡思亂想,胡思亂想會導致求生欲望的侵蝕加劇,以及不安定因素的增加,然後你們可能會發瘋,可能會造反,可能會同歸於盡,所以還是別問了。」周銘下令的語氣完全不像下令。
「好好好,我這就下去行了吧。」
等那名隱者爬下去,周銘重新和嚮導對著地圖討論起探索計劃來。
經過周銘一系列的解釋,現在,嚮導們已經完全理解了周銘的想法,心態頓時放平了,脖子上危險的項圈也變成了一種裝飾物。
「也就是說,如果有充足的時間一遍量距離一邊走,就能繪製非常精確的地圖,很容易走出迷失區。」
「沒錯!但測量是需要很長時間,沒人會這麼幹,所以我們一般都是憑經驗繪製石丘的局部景觀,然後按照太陽的方向確定這一一部分的位置和朝向,把它儘量描繪成精確的拼圖。」
「大致懂了,所以只要拼圖足夠多,就能知道自身位置,走出迷失區。」
「沒錯!要不是石丘有太多死路,否則直接按著太陽的方向一路直行,不到兩天都能穿過去!三天的路程主要就是花費在繞路上,一些地方卡車是無論如何都開不過去的。」
「那情況很樂觀嘛,按照你說的沙塵暴常規範圍,探索到邊緣的概率不低。」
「還不是多虧了你。」嚮導久違地露出笑容。
坐在對面的王思言瞥了嚮導一眼,默默在紙上寫下:三羊石丘內的反常求生欲雖然會扭曲人類的神智,但扭曲的程度受人類本身心情壓力的影響,最終在一定範圍內波動。
在她分析記錄的同時,她身邊還坐著另一個自己,那個自己除了她之外誰都看不到。
「還記得昨天撲克面具講的那個故事嗎?他和同伴墜入山谷,互相出賣之後才走出來,如果是你和周銘掉進山谷里,你們之間會發生什麼呢?」幻象說道。
在一定要有人犧牲的情況下,那就犧牲我好了,王思言心想。
「犧牲你?你覺得他也會為你犧牲,所以你也願意為他犧牲?或許你想的是對的,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的信任關係有點不正常呢?你、周銘、張偉,你們三人為什麼會願意為對方去死?……正常人不會這樣吧。」
幻象低頭露出苦惱的表情,王思言的筆也隨之停頓。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連她自己都搞不清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自己會願意為周銘張偉去死呢?難道單純是因為他們也一樣願意為她犧牲?
但如果這樣的話,之前在那個遺蹟里,她怎麼沒有為那些人去死的念頭,明明那些人都是為了讓她活下去才甘願受死,但她那時卻只想努力活下去,這又是為什麼?
張偉和周銘對她而言,有什麼非同尋常之處嗎?
沒錯,他們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唯二熟悉的朋友,但回顧他們從小到大的共同經歷,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驚心動魄,刻骨銘心,他們的經歷其實很平凡。
「雖然你們的確經歷過不少危險,但也只是你和周銘,大部分情況下張偉全都是做後援工作,如果單純是吊橋效應產生的感情,那為什麼你對張偉也是一樣?很奇怪不是嗎?」
是的,的確很奇怪。
實在是太奇怪了。
「哦哦哦!我看到認路石了!看到了看到了!」
嚮導的大吼打斷了王思言的思緒,其他車頂上的人也聞聲站起來,有的傭兵發出激動的大吼,猴子般的吼叫在岩石之間反彈,迴蕩在石丘的上空,一時間,周銘感覺自己好像到了峨眉山。
周銘長舒了口氣,一直處於緊張狀態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剛才他還在想,如果採用了分車戰術還不能走出迷失區的話,那他就只有動用灰門的力量了。
但為了不暴露灰門和他的聯繫,所以他不能用灰門平白無故變出多餘的食物,必須製造一起意外讓車隊偶然獲得這些食物,從而讓別人不會將偶然獲得的事物和他聯繫起來。
周銘一直為了如何製造這個偶然而絞盡腦汁,但現在他不需要動腦了,他們終於出來了。
「哈哈哈!出來了!終於出來了!他媽的,這是我見過最大的迷失區!」
嚮導咧開嘴大笑,眼淚不斷從眼眶裡流下來,他邊哭邊笑,用哆嗦的手指展開地圖,尋找車隊在地圖上的方位,很快他就確定了他們的位置,距離石丘的出口不遠,只有半天不到的路程。
除此之外,地圖所顯示的路線很妙,讓三組車隊可以在非常合適的位置碰頭。
周銘臉上如萬年冰山般的冷意融化了,眼神和微笑都變得溫和起來,肩膀上的重擔一旦放下,各種壓力積累的疲累感,像潮水般涌了上來,一瞬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勞。
「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所有人!告訴他們食物也很充足,距離出去只有半天的路程!」周銘對後方的兩輛車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