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見過前輩(二合一)
司天監監正在下方跪伏,聲音顫抖地道:「窺天之秘,必為天道所注視,此事恐怕難以善了……」
大岐皇帝沉默良久,看向書房之外,仿佛看見了大岐如今繁榮昌盛的模樣,道:
「天命如此,大岐躲不過此劫。」
他緩緩地站起來,佝僂的身形逐漸筆直,分明不高,卻仿佛頂天立地!
一股渾厚如山嶽的皇者氣息轟然爆發,籠罩了整個皇城。
無數宮人立刻朝著皇宮大殿方向跪下,修行者們,也肅然起敬,朝著這個方向行禮。
而司天監內,原本瘋瘋癲癲、胡言亂語、手舞足蹈的那個星官,也在這一刻忽然安靜了下來,顫顫巍巍地跪下。
大岐皇帝負手而立,沉聲道:
「但朕可以儘量,保全大岐子民,讓大部分人都活下來……」
他伸手向天空一抹,那天穹閃過一抹金光,接著恢復了平靜。
這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區別,但倘若天空再有任何異象,有人再抬頭,將不會看見任何不一樣的地方,而會直接略過。
皇帝出手,已然遮蔽了天機!
大岐的皇帝,竟有二品道岸境修為,是個實打實的聖人!
大岐王朝,是最後一個從上古萬國時代遺留下來的國家,也是如今唯一一個不依靠宗門,屹立於中域的龐大國度。
皇帝本身,便是最頂尖的修行者。
不依靠國運,也依舊橫壓諸多宗門!
「大岐有陛下,是大岐之幸!」
監正再度叩拜,又道:「臣方才隱約觀測到,這天上裂痕,或許是人為撕開,且位置大約在南方一個小村落,是否要派人去調查?」
他憂心道:「若是有人故意藉此想顛覆我朝……此等歹毒之人,不可留之啊!」
大岐皇帝沉吟道:「可否一見其人?」
「可!」監正拿出了一個星盤,口中念念有詞,又挪移幾次,霎時星盤之上,便有一道虛影顯現。
這虛影中的景象,赫然正是那陳曠與奚夢泉所在的茅草屋。
可見二人一坐一站,是陳曠正在指導奚夢泉林琴。
監正指向那陳曠,厲聲道:「正是此人,引致禍端!」
但隨即,他再定睛一看-時,卻忽然愣住了,因為陳曠的修為竟然……只有辟海境!
這……這也太低了?!
監正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星盤,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算錯了。
一個辟海境,如何能做到開天之舉?!
莫非是天機被屏蔽,誤導他找錯了地方?
監正忍不住道:「陛下……」
皇帝似乎已經知道了他想說什麼,看著畫面上的陳曠,搖了搖頭,道:
「他不屬於這裡。」
「如今可知,你我、天下皆是那牽絲傀儡,天命要他來,便是註定要亡我大岐……怪不得他。」
「不是此刻,也總有一天,會讓我們看見那一幕。」
監正沉默了。
因為司天監如今正在研究一個穹天大陣,企圖通過天象,計算出往後一年的大岐種種命運,窺見未來。
倘若研究成功,他們或許真的有可能看見這天穹裂隙。
皇帝笑了笑:「此事你不必管了,去吧。」
監正行禮站起來:「是。」
他離開之後,皇帝道:「楊修賢。」
始終在門口等待的一個削瘦老太監轉身走了進來:「奴才在。」
大岐皇帝從自己的衣袖裡,取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印鑑,上面唯有一個「岐」字,遞了出去。
「拿著。」
老太監大驚失色:「陛下!萬萬不可啊!」
這枚印鑑並非國璽,而是皇家的私印,來自上古時代的大岐皇室先祖,代表著大岐的開拓與傳承。
這先祖的名字里,便有一個「岐」字。
而對於皇室實力至上的大岐來說,這枚印鑑的意義,遠遠比國璽更加大!
皇帝笑起來,話語裡卻帶著不容拒絕:「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是我最信得過的人。」
「從今天起,你就帶著它辭官回鄉養老吧。」
「等到合適的時候,你去一趟,將這印鑑交給那人。」
那老太監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嚴重已經滿含熱淚:「陛下……」
皇帝揮了揮手,老太監忍住心中悲慟,一步步地面前著皇帝後退,然後在書房外跪下三拜九叩,最後才離開。
大岐皇帝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
「聖人之壽尚有三千,而這天下之壽竟然已經不足三千載,我曾經還以為自己的感覺是錯的……希望這一步棋,能夠讓我大岐得續。」
……
陳曠就此算是隱居在這沒什麼人住的小村莊內,逐漸了解到了奚夢泉如今的境況。
這村子幾年前就差不多荒廢了,只剩下幾戶人家。
除了奚夢泉之外,其他幾戶人家裡住的都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因此整個村莊大部分都已經雜草叢生,田地也無人耕種。
奚夢泉自小被遺棄在這村子門口,被幾個老人合力一起養大。
不過可惜,並沒有喜聞樂見的這些老人各個都不是一般人的劇情。
這些老人,都是普通人而已。
奚夢泉所居住的茅草屋,就是其中一個老人的家,也是最初教他彈琴的一個老樂師,在去年剛剛與世長辭。
奚夢泉十歲以後,就跟一隊來往歇腳的商隊學會了去城裡賣些老人種的草藥,支撐起整個村子的生計。
也是在這段時間裡,他目睹了城中的宗門弟子如何對待普通人,打消了加入宗門的想法。
陳曠好奇問道:「那你是如何開始修煉的?」
奚夢泉道:「從我第一次接觸琴弦,撥出第一個琴音開始,便自然有靈氣匯聚,明白了如何修煉。」
陳曠:「……」
打擾了,告辭。
他本以為自己有外掛傍身,已經是天才中的豪傑,沒想到還有高手。
他還得開個「胎息法」被動,再加上一個霍衡玄宗師指導,才能正式開啟修煉之路。
奚夢泉倒好,都不用人教,直接自動修煉。
這就是聖人的起步嗎?
果然比別人快那麼一坨坨。
陳曠一時無語,繼續把原本就屬於奚夢泉的知識,教還給他。
那天劃開天空之後,陳曠便讓奚夢泉絕對不要向任何人說起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在這村子裡住了下來。
對於村中其他老人,陳曠便謊稱自己是個教書先生,因為愛惜人才,留在這村子裡教導奚夢泉。
老人們格外熱情,每日都送來不少瓜果蔬菜,向陳曠誇讚奚夢泉的懂事和天賦。
陳曠的狀態欄雖然仍舊沒有動靜。
但卻是難得真正地清閒了下來,舒坦得都不想挪窩。
不過他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就算他真的在另一個時間線,他也不可能等上兩千年,如此漫長的時間,足以發生太多變數。
甚至足以把某個人直接抹除。
只是可惜,那天之後,陳曠就再也沒有成功用「斬空劍」切開空間過。
他也不敢再朝著天空亂試……
不過,與此同時,在這日復一日的枯燥複習當中,陳曠對於「五音」的理解也愈發深刻。
春去秋來,竟然便是五年時間過去。
……
外頭細雨綿綿。
奚夢泉按慣例坐在屋檐下,盤腿在茶几之前,平心靜氣,給自己沏茶。
他如今已然十八歲,完全是個青年模樣。
只是長相反而平淡許多,沒有早些年男生女相之感,但依舊稱得上是俊雅。
這五年來,他學會了如何用琴聲吸引動物,在這村子附近的山裡找到了一批鹿群。
通過收割鹿茸,奚夢泉賺了一筆錢,將這小村莊修繕了一下,建起了一個大院,那幾個老人,也被他養了起來。
當然,如此舉動,自然也吸引了一批不軌之徒。
早幾年奚夢泉修為不夠,便是陳曠出手解決,當然,在解決之前,他更樂意看見奚夢泉先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狼狽模樣,最後才出手救人。
讓你算計!
陳曠幸災樂禍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第二年,奚夢泉就進階先天了,一般的江湖宵小,已經奈何不了他。
但陳曠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樂趣。
他直接四處瞎逛,並常常以各種奇怪的理由「得罪」修行者。
一開始是散修,到了後來,就是一些江湖門派!
且必定留下自己的名字和來歷——奚夢泉,西郊河雲村人士。
奚夢泉只能莫名其妙被迫接受各種奇怪的陌生人上門尋仇。
而罪魁禍首,卻在旁邊嗑瓜子看熱鬧,恨不得拍手叫好……恨得奚夢泉牙痒痒,但是又打不過這個逼人。
奚夢泉看不透陳曠的修為。
明面上,陳曠的修為在四年前,就已經到了抱月境,舉手投足之間,都合乎天地之道,能夠引動萬物共鳴。
但奚夢泉依舊看不到他的上限。
有一回,終於有人發現,陳曠只是假借奚夢泉的名義,四處搗亂而已,企圖抓住正主。
對方幾乎出動了一整個宗門,甚至請來了一位宗師。
但陳曠只是讓對方出了一招,對方竟然選擇了直接認輸,灰溜溜地離去!
奚夢泉放下茶壺,抬頭看向了對面屋頂上在雨中坐著撫琴的白衣身影。
雨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但那白衣身影四周的雨水,卻自動避開了他,但他身上,卻沒有任何靈氣波動。
奚夢泉直覺如果現在的陳曠願意,他應該可以直接晉升宗師境界。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陳曠卻並沒有那麼做,反而像是刻意停留在抱月境一樣。
陳曠坐在房頂上,閉著眼睛,撥動手中的一把古琴。
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他放在膝蓋上的這把木琴,根本就沒有琴弦。
這琴是他前陣子買下來的一把真古琴。
已經有接近千年歷史,所用材料也是頂尖木材,按理說價值應該很高了,但是這把琴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沒有琴弦。
據說是經歷過戰亂,琴弦全部被人劈斷了,沒了配套的原裝琴弦,後人再續接,也只是狗尾續貂而已,加上原主人家道中落,急著出手,最終成交價格僅僅是一百兩金子。
陳曠買下這琴之後,並沒有對其進行修復。
實際上,他就是看上了這琴沒有弦。
……絕對不是想讓奚夢泉掏空家底,咳咳,絕對不是。
此刻,陳曠手上的琴依舊沒有琴弦,但他每次彈奏時,指尖卻有琴音傳出,無形的波動隨之擴散,帶著玄妙之意。
但此刻,陳曠彈奏的樂譜,只有角、徵、羽,三個音是能夠發出聲音的。
剩下兩個音,靜默無聲。
導致他現在彈出來的曲子根本不成調,像是孩童胡亂撥弦的結果,甚至可以評價為「嘔啞嘲哳難為聽」。
陳曠每次彈奏起來,他的掌心便會隱約亮起對應的符字,但唯有「羽」字符是穩定的,「角」和「徵」的光芒較為微弱,且時斷時續。
這便是他這五年來的成果。
從「羽」字符開始,陳曠原本是想要先教給奚夢泉,然後讓他自行領悟,這樣方便自己偷師。
誰知道……這「羽」字符,對於此刻的奚夢泉來說,也過於深奧了。
他根本一竅不通!
陳曠也很無奈,只能一邊教奚夢泉,一邊自己琢磨。
結果五年下來,他直接將當年奚夢泉教授的所有樂理融會貫通,從「羽」字符,自行推導出了了「角」和「徵」。
陳曠開始懷疑,自己再過個兩年,就能集齊五音。
這奚夢泉真是屁用沒有!
還得靠他自己!
陳曠嘆了口氣。
他這些年,對於「時空」之道的領悟也更上一層樓,他有感覺,自己現在若是向天地設問,選擇以「時空」作為自己的道,那麼他能夠立刻晉級宗師。
然而,陳曠並不願意這麼做。
並且,每當他產生這樣的想法時,甚至會引動「心血來潮」。
隱隱約約,他感覺自己如果真的以「時空」為道,一路往上升,就會發生極其危險的事情。
結合之前他透過那道天之痕看見的景象,陳曠覺得自己最好是不要輕舉妄動。
良久,陳曠忽然聽見一陣叮叮咚咚地土木動工之聲,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眯起眼睛,看向遠處,那是一處正在山腰動工的道觀。
奚夢泉幽幽解釋道:「前些日子,為了湊你那買琴的一百兩金子,我將那處山頭賣了。」
這村子附近的地契都在奚夢泉手上,也包括了那一座小山。
陳曠假裝沒有聽出來他的暗暗指摘,問道:「賣給修行者了?」
奚夢泉點了點頭:「我觀對面一身清氣,又是個心性平和的散修,便答應了。」
陳曠並不意外。
這地方雖然看著偏僻,但對於有著山河圖神通的陳曠來說,眼前的景象卻大不相同。
就在那山頭不遠處,便是一條小龍脈,靈氣匯聚,是十分適合清修的地方。
有人看上也不稀奇。
陳曠便默許了,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悟道生涯之中,每天彈琴度日。
然而,沒過幾天,對面卻自己找上門來。
「篤篤篤。」
三下敲門聲,不緊不慢。
見屋內沒人搭理,門口頭戴白紗斗笠的道姑猶豫了一下,柔柔開口道:
「屋內主人可在?在下聽聞琴音多日,若有所悟,心生嚮往,不知可否與閣下,坐而論道?」
陳曠停下彈奏,從那玄妙狀態退出,從屋頂上,朝著門口俯瞰而去。
微風拂過,吹起那道姑斗笠上的白紗,露出一張美艷臉蛋。
這道姑大約三十上下,烏髮雪膚,腰間配劍,手中執一柄拂塵,一襲羽衣翩躚,臨風飄動,輕柔布料貼在身上,便勾勒出曼妙曲線。
她一張臉龐嬌媚似狐仙,但目光卻清正嚴肅,赫然是正經修道之人。
不過修為有些低,只有登樓一重,而且氣息不穩,應當是剛剛突破不久。
隱約還能看出來,她嚴肅的表情下其實有些忐忑。
陳曠並未見過她的模樣,不過對方態度不錯,又是個難得的美人,便淡淡道:
「既要拜訪,總得先報上姓名來。」
那道姑眼中一喜,作揖道:
「散修呂折旋,道號清平子,見過前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