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虞,你想做什麼?」衛商易輕聲問。
舒虞努了努唇,迎上他們三人的目光,舒虞沒有遲疑地開口。
「去幫一個人。」
「是那個男人?」陸域承緊跟著說來。
舒虞看向他,沒有一絲退卻,也沒有一絲尷尬,點頭。
「是周家的小孫子嗎。」衛成邦看向陸域承,很顯然,衛成邦對這位內陸的後輩很欣賞,也知道他……對舒虞的心思。
陸域承回應的點頭。
衛成邦看向舒虞。
「孩子,你很愛他嗎?據我所知,你們相識不到一年,那個孩子,我了解了些,一個月前的事故,也是因為他而起吧,來的路上,我聽說,還有人在查你,你,一定要去做嗎?」
衛成邦的語氣里是擔憂,舒虞看著他,還好,她只看到了擔憂,並沒有看到這位父親眼裡閃爍著生氣或者不情願。
忽而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在胸腔間蔓延,曾經在舒家,她從來不是可以提建議或者作抉擇的一方,因為舒華珍永遠都會拿著她的那一套定理來執行她的人生。
久而久之,她連口舌都懶得去爭辯,因為毫無意義。
而現在,在這。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顯得很幼稚矯情,但那個人,給了我新生,如果不是他,我今天不會出現在這裡,不是因為我需要幫助而來,而是我根本就不會去正視你們的存在,我想陸域承應該和你們說過,我並不是一個很有豐富感情的人,而現在的我,願意去嘗試,去接觸這份有些荒唐而來的親情。我知道您擔心我會因為那人再度受到傷害,但如果我不去做,可能我的人生會繼續停擺,我一點也不喜歡以前的自己,我不想做曾經的舒虞,所以希望您能成全我。」
舒虞認真地說完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屋裡的人沉默住,舒虞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很多的神情,最多的莫過是疼惜。
衛成邦目光在舒虞和陸域承身上來迴轉了轉。
他還以為……
似乎,緣分不夠啊。
「衛總,既然是她想要做的,您就答應她吧,我想這對您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陸域承忽而開口。
衛成邦目光更加遺憾了,轉頭再度看向舒虞。
「小虞,看來那個人確實對你很重要啊。」
舒虞很鄭重地點頭。
「是。」
衛成邦笑了。
「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讓你這麼沉迷,我倒是真想看看了。」
舒虞聞言,這才囧了,腦海里閃過周寒野的身影,目光變得柔軟,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
「一個……很溫柔的傢伙。」
衛商易瞧著這樣的妹妹,不由得目光瞥著自己合作夥伴,見他一臉淡然,同樣心裡不免唏噓。
「小虞,等你回了港城,你會遇見很多不錯的人,到時候你的眼光會更高,說不定,他就不符合你的標準了。」衛商易笑說道。
舒虞忽而抬頭看向他。
「你們覺得我是為了想和他在一起,才來求身份的嗎?」舒虞輕笑著問。
這讓衛家父子不懂了。
不是嗎?
她的口中從始至終都在維護那個人,不計代價,不計危險也要幫的人。
「不是,我要去他的身邊,是因為我想幫他,用我可以有的能力去幫他做完他要做的事,至於在一起?似乎沒有那麼重要,我只希望他不要對自己太殘酷而已,至少我不希望他在一個人戰鬥,僅此而已。」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衛家父子還能不懂嗎?
衛成邦笑容再度放大了。
「小虞,你是個很堅強的孩子,我很高興看到這樣的你,你想做的,便去做吧,無論什麼都有衛家給你兜著。」
一句話,如同敲下了錘音般。
「謝謝。」舒虞開口。
衛成邦自然還是心酸的。
「你我不需言謝,在我有生之年,我希望盡我所能地彌補對你和你母親的虧欠。」衛成邦幽幽言道。
舒虞聽聞,自然想到了舒華珍臨死前的遺言。
你去找他,他一定會彌補你的。
一語成讖。
「商易,你今日便回港城安排的吧,回去正好也告知一聲你母親和小妹,小虞,你看看,你什麼時候回去,走個認親儀式就行,順便也見見……你阿姨和小妹。」衛成邦儘量和藹可親地商量說來。
舒虞雙手握了下,像是下了決心般。
「我都可以,不過,我並不擅長和親人打交道,只怕會讓你的妻子和女兒失望。」
舒虞不希望多生事端,自然也把話說在了前頭。
「呵呵,小虞,你不用擔心,她們會很喜歡你的。」衛商易說了好幾遍了。
舒虞本來沒什麼期待的,但現在,一遍遍地在衛商易的描繪下,竟然有了一絲緊張和猜想。
那母女是什麼樣的人。
「小虞,你暫時就住這兒吧,這裡,百十年前是法租界,外圍一直就設置了結界,進往的人都需要驗證身份,所以不是這裡的人代入基本上進不到這裡來,你在這住,會安全些。」衛商易開口說道。
舒虞遲疑了下。
「留在這吧,這樣確實安全點。」一直未開口的陸域承再度發聲。
舒虞在三人希冀的目光下,也沒再推脫。
「好。」
衛成邦聞言,肉眼可見的高興了。
衛商易起身。
「既然小虞決定了,那我現在就回去安排。」
舒虞見衛商易如此不怠慢,內心不免還是觸動的。
「謝謝……你。」
衛商易頓了下腳步,看向舒虞。
「謝謝就別說了,不如叫我一聲大哥,如何?」
舒虞喉嚨像是塞了棉花一般。
衛商易見狀,擺擺手。
「不著急,來日方長。」
說完,拍了拍陸域承的肩膀,便往外走,舒虞見狀,覺得自己如此的不灑脫,倒真是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又當又立的人設,所以,在人沒踏出門檻前,還是淺淺地開了口。
「大哥注意安全。」
一句話。
讓衛商易笑盈盈,眼裡滿是欣慰地回頭看向她。
「好。」
衛商易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衛成邦眼裡卻還滿是希冀,舒虞心一沉,很擔心他會說出跟衛商易一般的話。
她確實還沒做好,現在就能叫他父親的準備。
還好。
衛成邦並沒有說什麼,他多年的人生閱歷,讓他也很清楚,不要太為難眼前這失而復得的女兒,未來還很長。
一切都會好的。
「衛總,能讓我單獨和舒虞聊兩句嗎?」衛商易已走,他也沒有在這繼續逗留的必要了,畢竟人已經安全送達了,他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衛成邦看向他,點點頭,站起身往了屋外走去。
「小虞,不管怎麼說,是域承把你帶回衛家的,你們倆好好聊聊吧,不要讓誤會隔閡了,不要繼續我和你母親的錯誤。」
衛成邦說完便消失在了拐角處。
屋裡只剩下舒虞和陸域承。
說實話,縱使舒虞再想忽視陸域承的存在,此時此刻她也做不到了。
她看向陸域承,腦海里飛速閃過他們相處的碎片。
她曾在一本書上看過一句話,有些刻骨銘心的人,總是會在漫不經心間不斷的錯過。
如今看來。
陸域承,於她而言,便是。
「我欠你一句謝謝。」舒虞淡淡開口。
陸域承忽而起身,舒虞頓時身體僵了一下,陸域承走過了橫廳站在了她的跟前。
舒虞仰望這個人,正打算也站起來,沒曾想他按住了她的肩膀。
舒虞很不自然,也很疑惑這人到底想幹什麼,倏忽的。
陸域承蹲在了她的跟前,舒虞由仰視變成了垂眸。
陸域承單膝扣著地面,他想要伸手,卻最終收了回去,看向她的肩膀,最後輕輕嘆息一聲。
「告訴我,我還能為你做什麼?」他問。
舒虞喉嚨一哽。
「陸域承你真的沒必要這樣。」舒虞鼻尖有點酸。
真的很奇怪,她竟然心疼了。
對。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曾經的大伯哥。
「如果我真的以前幫過你,那你做的這麼多,已經是回報了,不要再繼續關注我了。」舒虞誠懇地開口。
她,承受不起。
陸域承自嘲地笑了兩聲。
「我並不想給你負擔,舒虞。」他略顯疲倦地說道,他只是很遺憾,非常遺憾。
為什麼自己不是救贖她心靈的人。
陸域承抬頭凝視著她。
「那個男人,叫周寒野的男人,他其實對你也是蓄謀已久了吧,終究我還是慢了一步。」
陸域承的話,讓舒虞無奈。
如果她敢大膽一點,如果那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是陸域承,說不準,真的會不同,但有些緣分說不清的。
「陸域承,他沒有蓄謀已久,是我挑上了他,有時候,人的緣分就是這麼叫人無法理解吧。」
舒虞想要告訴他,他們之間確實沒緣分,可陸域承卻搖了搖頭。
舒虞不解。
陸域承扯了扯嘴角。
「你結婚那天,他也在,你知道嗎?」
一句話。
舒虞呆滯了。
「誰也在?」
她覺得絕對不是周寒野。
但陸域承的眼神告訴她,是他。
「怎麼會……」
舒虞想到過去只曉得事,周寒野確實在她結婚之前就來了南城,但是那時候他的狀態應該很糟糕,他……有去關注她,還參加她的婚禮?
「你看錯了。」舒虞笑的很僵硬。
陸域承搖搖頭。
「你結婚的宴會上,我和他各站一邊,他一直在盯著你看,婚禮還沒結束時,他便幹了杯里的酒,離開了,和我一前一後,因為神情太過相似,讓我不得不多看他兩眼,那時候我還在想,原來不止我一個……自作多情。」
舒虞聽完,實在說不出話來了。
那個傢伙,竟然一句都沒提!
「舒虞,如果他愛你,是不會願意看見你受傷的。」陸域承再度開口。
舒虞收回思緒,才明白陸域承真正想要說的是什麼,可是剛才這人分明在衛成邦面前幫她說話了,為什麼現在又……勸她了。
「我沒有阻止你的意思,我知道,衛家一定會保護好你,但舒虞,有些事並不一定要你親自去做,只要你開口……」
「不!」舒虞打斷了他的話,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人。
這個人,真的是,好的過分了。
「陸域承,我說了,我不值得你這麼用心,也不值得你如此付出。」舒虞慚愧萬分。
陸域承見她如此神色,知道自己終究還是給她帶去了壓力,緩緩地起身,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隔著距離。
他的紳士,讓舒虞全然都看在眼裡。
他總是藏於黑暗,他總是如此的近乎透明的存在。
舒虞都覺得替他不甘心了。
「你這樣,為了什麼呢?」但凡他有一點點的索求。
舒虞此時心裡都不會如綿密的針扎在心間的疼。
「為了能看見你幸福。」他自嘲地說道。
舒虞幾乎是瞪著他。
「我需要你看著嗎?陸域承,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的人生不該是為了我,我們沒有那麼深的感情,你不要自我感動,好嗎?」
舒虞懇切地拜託。
陸域承輕笑著凝望向她。
「那你現在又為什麼去幫那個人呢?不就是你說的,因為他救贖了你的人生,讓你改變了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我也一樣,為什麼我就不能了?」
陸域承的一句話讓舒虞徹底啞然了。
「我到底做了什麼?什麼事讓你如此為我?」舒虞曾經並不想探究的因果。
但,此時她真的忍不住地問出來,近乎急切的質問。
她並不想讓這個人在自己的心裡沉積幾分重量,可很顯然,不知不覺中,這個人已經成為了她內心裡無法忽視的人之一。
她一生所愛她的人不多,真的不多,尤其是他這種太過平靜而隱秘的垂愛,舒虞根本無法理解。
如果他曾經一直這麼深愛,為什麼,為什麼會是現在的結果,為什麼他們曾經會毫無過深的交流……
「舒虞,你知道我父母是怎麼死的嗎?」悄然而至的問題。
舒虞愣住了,大腦停止了思緒。
「你父母?」
舒虞開始極力回憶。
「不是車禍嗎?」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那天,我和爸媽坐的那輛車,並不是我們自己家的私家車,是陸域驍父母的車,那天家族聚餐,我爸的車,突然就拋錨發動不了,然後陸域驍的父親,我的叔叔把車鑰匙給我父母,讓我們用……車在行駛到第二個路口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大貨車,毫不遲疑地撞過來,他甚至沒有剎車,我媽把我護在身下,救下了我,然後你媽媽帶著參賽的你路過……」
陸域承看向舒虞。
「你穿著漂亮的小裙子,蹲在我面前,把你的手帕按在我渾身是血的頭上,我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謝謝,你被你媽媽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