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野沒再多說,隨即看向一旁的舒虞。
「還好?」他低沉地問。
舒虞點頭。
一旁的艾麗笑了聲。
「你這小女朋友挺耐疼的,整個胳膊都脫臼了,沒吱聲,我剛才來,她還有她的半身托著你身體,野哥,看來你確實找了個不錯的女人。」
相比起舒虞和周寒野的狼狽,眼前的艾麗渾身都透著一股子遊刃有餘的鬆弛感。
「他真的沒問題嗎?」舒虞問。
還要他獨自吊繩下山。
艾麗笑容收斂了一些。
「沒問題的,我給他再打個封閉針。」艾麗說著拿著針,朝著周寒野後腰受傷處打了下去。
周寒野只是蹙了下眉頭。
「我們沒多少時間,現在能走了?」艾麗問他。
周寒野點點頭,艾麗把繩索給了舒虞。
「有點陡峭,別害怕,我會保護你。」艾麗開口。
周寒野勾唇低笑了聲。
「她膽子沒那么小。」
艾麗有些意外,看著如同瓷娃娃的舒虞,雖然看著狼狽了些,但卻是和以往她接觸的那些亞洲女孩不太相同,賽車這一行,實在找不出來這麼水靈有典雅氣質的女人。
「那好,抓緊了。」
舒虞看向周寒野。
「別擔心,她在,我們不會有事的。」周寒野十分信任的聲音,讓舒虞點頭。
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們終於跌跌撞撞地到了山路邊上。
一輛小型白色運貨車停著。
艾麗快速扶著他們上了後車廂,上去後,舒虞被裡面的裝飾震住了。
這是一輛救護車嗎?
不,更高級一點,裡面幾乎什麼都有。
艾麗快速找來了繃帶和剪刀,車也發動了起來,舒虞還在疑惑中。
「把手托起來,你先堅持一下,我剛才摸了你脫臼的地方,有點嚴重。」
舒虞緊繃的小臉,在她捏的時候,愣是沒出聲,艾麗對她的神色有多了兩分探尋的意外。
快速處理完舒虞後,艾麗拿著剪刀迅速給周寒野的襯衫剪開。
一大片傷口頓時躍然與舒虞的眼前。
此時的周寒野臉蒼白的讓舒虞手不禁收緊。
「能幫我拉住?」
舒虞點頭,快速抓著一角。
艾麗處理的十分神速且熟稔,周寒野一直緊閉的眼,舒虞沒有問那些關懷備至的話,比起這些,她知道周寒野需要安靜,需要休息。
車行駛了半個多小時。
舒虞疲憊的眼前也開始暈眩起來。
艾麗給她遞了一顆藥。
「虧你忍了這麼久,吃了吧,睡一覺,快到目的地了,你們已經安全了,不用緊繃著自己。」
艾麗的話讓舒虞愕然。
舒虞看著眼前的白色藥丸,她沒想到艾麗竟然什麼都知道,從他們下山到現在,舒虞都在堅持,不喊痛,也不敢讓自己意識迷亂,她不是不肯相信眼前的這位金髮女子,而是她能做的就是守在周寒野的身邊,直到……她能見到熟悉的人,她才能躺下。
艾麗看著她倔強堅持的模樣,感慨地笑道。
「沒想到有一天……」艾麗看著擔架上的周寒野「這傢伙也能談感情,還找來你這麼好不錯的女人。」
舒虞聽出她聲音里的惆悵,她沒有時間去多想,只能抓住這位金髮女人的手腕。
「救他。」
她懇求道。
舒虞活到現在,真的沒有什麼能令她卑微的機會。
她本就不在乎一切,除了曲歡,她祈禱過讓那單純的人能幸福一點外,她沒有向任何人乞求過。
艾麗看著她額頭的暴汗,扯了扯嘴角,笑道。
「你不說,我也不會讓他死的,他可是用那個人的命換回來的。」艾麗低語著,把藥塞進了舒虞的嘴裡。
「別再為難自己,休息吧。」
舒虞吃了那藥的幾乎瞬間,身上的痛意都消失了,這比那些麻醉的藥效還要厲害。
「這些都是專門為比賽運動員研發的特效藥,別擔心,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艾麗後面的聲音在舒虞的耳朵里越來越輕,越來越模糊,舒虞吃力地看向擔架上的周寒野,視線已然變得模糊不清,她只能勉強的抓住他的衣角。
時間過去了多久,她不清楚。
似乎一切都靜止了一般。
舒虞在昏昏沉沉中,感受到自己被推上了手術台,又在昏昏沉沉中聽到了好多熟悉的聲音。
只是她沒力氣。
她真的好累,她想睡覺,想要休息,但。
她不能。
她吃力地睜開雙眸,看著站在床邊上正在說話的人。
她熟悉。
是葉湄,還有這位救了她和周寒野的女人,艾麗。
「湄……姐。」舒虞發現自己說話都好費力氣,舌頭都是麻的。
床邊的兩個人聞聲怔住了,一同看向病床上的她。
「你……你怎麼可能現在就甦醒了?」艾麗驚呼著。
葉湄見舒虞醒了,快步上前,心疼且擔憂地撫摸著她額頭上的髮絲。
「舒虞,還好嗎?」
舒虞只能動著眼睛回應,她的舌頭真的麻,她哼聲音都難。
「見鬼,你剛做完手術還沒超過兩個小時。」艾麗快速檢查舒虞的各項數據,發現她沒有任何問題,才鬆了一口氣。
「他……」舒虞哼了一聲,眼眶微微發紅。
葉湄立馬懂了。
「野哥沒事,他手術在你前面做的,也出了手術室,只不過他傷的有點重,還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二十四小時。」葉湄回答。
舒虞聞言,這才像是有了感覺一般,她閉上眼,濕潤從眼角滑落。
她很累。
知道他還活著,知道他沒事,似乎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舒虞?」
「舒虞?」
葉湄叫了她兩聲。
舒虞微眯著眼眸,看了看葉湄,十分用力地勾了一下唇角,但臉部都很僵硬。
她不知道葉湄有沒有看到,她只覺得自己身體很重,意識也很重。
葉湄瞧見人又昏睡過去,緊張地看向觀察數據的艾麗。
艾麗一笑。
「這才正常,她是全麻做的手術,哪有那麼快醒過來,本來以為只是輕微脫臼,見鬼直接錯層斷開了,這女人當時竟然一聲不吭。周寒野這是從哪兒找來的老婆?」
葉湄心還是揪在一塊。
她看向舒虞的胳膊,幸虧救的及時,幸虧曾經醫治周寒野的手的醫療團隊就在小日子作交流活動,否則,葉湄真的擔心。
「放心,她的手臂只要好好保養,不會有太大問題,只不過,兩個月內,她應該是做不來她的職業事了。」艾麗如實說道。
葉湄嘆息一聲。
「保住命就行了。」葉湄的眼神里多了幾分複雜,門口站著的男人,狠狠地揮拳砸了一下牆,眼底划過一絲狠戾。
葉湄看向他。
「你別在這添亂,沒回國之前不要出去了,你叔叔過來了嗎?」葉湄走過去問。
王海洋臉色鐵青。
「帶人已經交涉了,大使館那邊會安排軍隊護送我們回去。」
葉湄聞言,點頭,手機傳來了電話鈴聲。
葉湄看著來電,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舒虞後,沒在遲疑,快步走到外面,接起來。
「沈總。」
「舒虞還好嗎?」
「嗯,手術很成功,畢竟是頂級專業醫學教授親自給她做的手術,不會影響到她繼續彈琴。」葉湄回答。
那邊陷入了片刻的寂靜。
葉湄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辛苦你跟海子了。」沈落荷疲憊的聲音,讓葉湄覺得無比的沉重。
「沈總,野哥他……」
「死不了就沒事,那孩子就是不肯聽我的安排,如今差點連舒虞這丫頭……」沈落荷打住。
「大使館那邊,我已經給王老爺子打過電話了,直飛東城那邊警戒去,去他爸那邊的醫院。」
沈落荷開口。
葉湄蹙眉。
事情已經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了。
葉湄清楚,送周寒野和舒虞去周叔的單位醫院代表什麼,周叔的身份,是沈落荷一直不想用的手段。
沒想到眼下能保護他們的,只有那地方了,畢竟髒手再髒,也不敢伸到那地方去。
「我知道了,沈總你也休息一下,我和海洋會守好他們的。」
「嗯。」沈落荷應了一聲,隔了數秒,又開口。
「聽說是……翔子的女朋友救了他們倆。」
葉湄手緊了下。
「嗯。」數個小時前,她接到艾麗的電話時,整個人都僵硬了。
因為要保密,她只跟王海洋獨自飛了這裡。
在了解了一切經過後,葉湄真的手都在發抖,如果不是王海洋攬著她,她已經有了當初站在徐翔墓碑前那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了。
她能珍惜的人不多,周寒野絕對算是一個了。
只是葉湄不解的是。
救他的人會是艾麗。
對於艾麗來說,周寒野活著,是她痛苦的事之一吧,因為……那是徐翔的命換來的。
是艾麗一生最愛的男人拿命護著的人,她不該想再見到周寒野才對。
「幫我感謝她。」沈落荷說完,掛了電話。
葉湄駐足原地好一會,直到艾麗走到她的身旁,拿出了一個棒棒糖給她。
「吃點甜的,情緒會好點。」
葉湄看著棒棒糖,眼底再度酸澀了,徐翔曾經在她小時候無數次地給過她這樣的棒棒糖。
艾麗現在還在吃。
「艾麗,你為什麼要救他,我以為你會恨他。」葉湄低語著。
艾麗吃著糖,眺望了窗外的天空。
「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今年剛好十年了,我們該結婚了。」
艾麗轉頭笑著說,就是這樣的笑容才讓葉湄更加難受。
在這圈子裡真正的金童玉女,徐翔和艾麗,從第一次的邂逅,他們就是人人口中艷羨的一對。
他們雖然身處不同的車隊,即使總是分離,但他們的愛情也從未褪色過。
他們有個十年之約,是人盡皆知的事,徐翔那會說,拿夠了冠軍,就去娶她的。
如今。
葉湄甚至沒辦法想像眼前這個女人在當時聽到徐翔死的消息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艾麗……她連徐翔的葬禮都沒有參加。
「不用這麼看我,對我來說,他就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和以前一樣,我們總是會分開好長一段時間,然後不期而遇,在一起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只不過這次久了一點。」艾麗笑著說道。
葉湄抓著她的肩膀。
「艾麗,你該放下了,翔哥不會想看到你這樣被困住的。」
艾麗看到了葉湄臉上的憂傷。
「你們亞洲人似乎總覺得放下就是結束了,湄,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覺得我是個不灑脫的人嗎?我愛徐翔,他是個自由的人,我也是,所以我們的愛,也是自由的,它不會因為徐翔的離開,就消失了,放下這份愛,是在褻瀆我和他的過去,你放心,我沒覺得什麼難過,每年四處征戰救治那些車隊成員,我已經需要很大的精力了,等我什麼時候不幹這一行,我會去見見他的,現在,還沒想放棄自己的職業。」
艾麗的話讓葉湄語塞。
可能思想的差異吧,她確實沒有從艾麗的神色中看到那絕望的悲傷。
「野哥,這次……」
「和徐翔那次車禍是同一個人做的吧。」艾麗回應。
葉湄點頭。
「都能動用到這邊黑暗勢力了,周寒野這傢伙,就沒讓徐翔省心過,戶上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一開始還沒敢相信。」艾麗其實盯著自己手機里的簡訊好久。
戶上倒是聰明,竟然會找她,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線。
「他命是真的大,所有人都在給他謀一條生路啊。」艾麗不得不感慨。
葉湄的手機恰時又響了。
是……落落。
「你們到京城了?」
「湄姐姐,我們到了。」
「這幾天就老實在車隊,你哪也別去,我會安排人在車隊附近,林子他們幾個,讓他們回家去。」葉湄交代。
落落剛想要說話。
「我留在車隊。」林子接過了電話。「等老大和嫂子回來。」
葉湄想了想。
「也好,你好歹是林家的小孫子,那些人動不了你,你就留在那照顧落落吧。」
「嗯。」
「老大和嫂子……」
「他們沒事,其他的別問了。」
「……」
電話掛斷。
艾麗看著葉湄一臉疲憊。
「要不讓那傢伙帶你休息下去,這裡暫時不會有人找過來。」
「沒事。」葉湄捏了捏眉心,就算她去休息,王海洋也不會肯離開的。
那傢伙,現在一定有一萬個問題想問周寒野吧。
陰沉沉的天,終於還得見晴才是。
只是波詭雲譎。
葉湄擔心地看著熟睡的舒虞。
她真的適合參與到這個圈子裡來嗎?
野哥剛從營地回來就迫不及待了,這以後……
葉湄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因為舒虞能不能留下來,只有野哥才能做這個決定。
其他人說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