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虞緩了幾分鐘才下車,走到周寒野的跟前,一同看著波光粼粼的水庫。
「這裡好安靜。」
「嗯。」周寒野吸了一口煙,丟下,用腳碾了碾。
「手術,已經預約了,下周就出國。」周寒野忽然開口。
舒虞雙眼瞪大。
這麼神速。
「既然你都決定治手了,為什麼不能繼續跑賽道?」舒虞問去。
周寒野眼眸微微垂著,深邃的眼中是她讀不懂的情緒。
「PTSD.」他說。
舒虞一震。
「什麼?」
周寒野轉頭看向舒虞。
「知道為什麼要你戴頭盔?」
舒虞迷惑。
周寒野目光轉回去,看著水庫,好一會兒才開口。
「因為我只要看著車前的路,就總會看見徐翔坐在被摔得稀巴爛的車裡衝著我豎起大拇指的樣子,我看不見路。」
舒虞在聽完了好一會後,嚇得想要吐怎麼辦。
所以剛跑的那一圈,他都睜眼瞎地再跑嗎?
「你這種情況,別人知道嗎?」舒虞忍住了內心的驚惡感,悠悠地問。
周寒野已經再度點起了煙。
「沒人知道。」
「那你這幾次跑賽車都看到了那位?」舒虞問。
周寒野看她慘白的臉,笑了。
「現在怕了?」
舒虞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這賽道我跑過數萬次,賽道都是我設計的,即使閉著眼也能跑,要不了你的命。」周寒野解釋了一句。
舒虞並沒有感覺多好受。
「讓我戴頭盔還是怕自己會出錯,裝什麼。」舒虞吐槽著。
周寒野啞然失笑。
氣氛靜謐下來。
舒虞不知道該問點什麼,周寒野的這種情況,確實不適合再賽車了,至少在治癒之前,他都不適合,除非他真的不要命了。
「手既然能治,你有沒有想過見見心理醫生?」舒虞問。
周寒野夾著煙的手頓住,菸灰落下。
「見過,沒什麼用,還不如……」周寒野頓了下,響起留聲機里的樂章,轉頭看著舒虞。
「還不如什麼?」舒虞好奇地問。
周寒野扯了扯嘴角,他總不能把那曲子帶到賽車道上聽。
「沒什麼,除了賽車時,會看見他,我已經好久沒夢到過那天的場景,不用治,有些東西,它擱在那成為了事實,所謂的治療不過是自欺欺人,時間都抹滅不了,只能接受它腐在那,直到徹底爛掉。」
徹底爛掉。
舒虞突然就是眼底一酸,因為她曾有過一樣的想法。
她轉頭看向這看似強硬充滿力量的男人,原來也不過如此,也和曾經的她一樣,只能被迫地接受身體裡那腐爛的東西。
「你打算聽你爺爺的安排,是怎麼想的?認命了?還是真有這規劃?」舒虞問。
微風而過,吹動了他的發梢,連帶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讓舒虞迷惑住了。
「你這麼看我幹什麼?」看得她心顫了下,甚至懷疑,他難不成真的是為了自己。
周寒野收回了目光,再次掐滅了菸蒂,朝著前面走了幾步,低沉地開口。
「廢了三年,總不能一直那樣活著,既然回來了,總得找點事做,做什麼都一樣,按老頭子的心意,會少點折騰。」
聽著就很堵得慌,胸口也很悶,舒虞看著這男人的背影,覺得很好笑,她明明一開始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到的就是他這種厭世淡漠一切的氣質,偏偏現在,她很想看看視頻里那意氣風發時的模樣。
人啊,想法總是很容易犯賤。
「周寒野,那你繼續賽車吧,做什麼都一樣,那賽車也一樣,還是你怕死嗎?怕去見他?」
舒虞自認不該說這種話,但說了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