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在長安(續)
軍事整編之餘,苟政也沒有放鬆政治攻勢,甚至於,在暫緩軍事行動的同時,反而加大了政治上的摧陷招撫,晉室這杆大旗,也正是在苟政入主長安之後,才真正開始發揮其效力。
苟政當然不會相信,憑藉普室的名號,就能夠讓關西夷夏欣然歸附,他只是在北方士民長期飽受胡羯剝削摧殘之後,順應那種「背羯望晉」的趨勢罷了。
他只是給那些關右豪傑一個接受、臣服自己的理由罷了,畢竟大夥都打著晉室的旗號,對杜洪那個矯稱晉臣的賊子,都能積極響應,自己這個得到了建康冊封的名正言順的寧北將軍,豈不更值得投效。
當然了,苟政的冷靜與理智,也讓他心裡始終認識到,晉室這杆破旗,用用就得了,可別當真的,需要牢牢把握並夯實的根本,還是手中的軍隊。
軍事大於政治,就是當前這個社會運行的準則之一。把握不住這一點,長安早晚地拱手讓出去,他與苟氏族人的下場也不可能好的了。
不過,在長安的這半月間,借著普室的旗號,苟政也的確做了不少事,而總結得來講,還是那四個字:招降納叛。
除了曹苞、郭將、柳恭等人,作為苟政的使者,四處拜訪,招民撫士,王楊之這個朝廷正使,也終於開始發揮一些實質作用。
作為朝廷使者、苟政的代表,前往拜會三輔地區的士族郡望,詳細闡說建康朝廷的令旨,替苟政招攬人才,將建康朝廷的封賞,兌換為實利。
而經過使者們的奔走,效果也是顯著的,至少到三月二十日為止,長安周圍五郡(京兆、馮翊、扶風、始平、北地)境內,暫時沒有敢於反抗苟政的人與勢力。
相反,在晉室「大義」的感召之下,在苟軍的威鑷之下,不斷有豪強遣使攜禮,前來長安,表示響應投效之意,一如當初杜洪之事。
事實上,關中當前的局勢,與杜洪在時,別無二處,只是長安換了主人,從杜氏這樣的陽春白雪,變成了苟氏這樣的下里巴人。
而苟政在入主長安之後的一些作為,與杜洪當初做的,同樣沒有本質的區別。比如延攬雍州豪傑,比如全盤接收既有的軍政體制與秩序,對長安及諸郡的將吏,全部留用,一如既往。
於是,雍州郡縣,一大批官員將吏,又完成了一次身份的轉變,從「杜氏晉臣」,變為「苟氏晉臣」。
而毫無疑問,這種轉變,大多只是停留於表面的,他們名義上成為苟政的部屬,而苟政對他們的統管,也只是名義上。
別的不提,對諸郡縣,就政令、稅務、役這些最基本的統治元素,都不完全具備,需要苟政一步步地梳理建立,實現真正的統治。
但不管如何,到了這一步,也基本可以宣布,苟政成功替代了此前杜洪的地位,成為雍州境內最大的一股勢力。為了匡正名義,在王楊之的背書下,苟政又暫領雍州刺史、都督雍、秦二州諸軍事。
雖然關中的勢力分布與軍政格局,仍沒有一個根本性的改變,但苟政與杜洪不同,他的實力更強,意志更堅,手段也更多,也勢必要打破此前的格局。
同時,由於苟軍是一路向西打進關中的,在這個過程中,占領的城池、土地、人口,收降的將吏、人才,在影響力與控制力上,顯然比此前的杜洪要強大。
尤其是馮翊、京兆二郡,長安以東的諸多城邑、關卡,不管兵多兵少,苟政總是有實質性掌握的,這一點就比杜洪強了太多。
至於杜洪,在率眾西逃的過程中,還是被苟軍的騎兵上,殺掠一波,丟了大量財貨、牲口、將吏,最終只剩下五千來人,逃到武功縣。
就是這樣,杜洪仍不罷休,派人在秦、雍大地,四處聯絡,意欲組建一個「討苟聯盟」,他甚至派人南下,到梁州找司馬勛....
當然,已經淪落為喪家之犬的杜洪,這回可就再難有當初占據長安的望風影從了,響應寥寥,大夥可都盯著長安的苟政。
另一方面,雍州局勢在苟政入主長安後的「冷卻」,也跟苟政沒有急於進行大規模的征討有關。比如渭北的幾路豪強,與高陸毛受齊名的黃白白犢、好時徐磋,在杜洪西逃之後,都選擇遣使向長安投誠,但也僅止於此。
從各方面的消息來看,白犢與徐磋,對苟政都甚是忌禪,而這大概率與苟政吞併高陸毛氏的行動有關。
在苟政兵進長安的同時,苟安也奉命領軍,渡過渭河,襲取高陸。就如苟政預料的那般,在毛受身死、精壯盡喪的情況下,高陸剩下的毛氏部眾,根本無從抵抗苟軍。
而苟安也牢記苟政的交待,在擊敗高陸殘存的氏軍之後,便開始招降攻勢,
在苟軍兵鋒威脅之後,殘存的三萬多高陸部眾(漢、氏雜聚),在一名名叫毛難的氏酋帶領下,投降了苟安。
然後,除那些老弱婦孺留在高陸,遣一支兵馬看護,剩下所有精壯,連人帶人財貨、糧食、牲畜,在苟安的驅使下南下長安。
這也是苟政的命令,他打算分兩步走將高陸這股勢力吞併消化,精壯聚於長安,編為行伍,以軍法束之,以防反覆。而留在高陸的人,失去最主要的武力,
則只能在苟軍的看押下,老老實實生產勞作,繼續為苟軍創造價值。
這種駕馭辦法,事實上,也是效仿羯趙的政策。當初,石虎為什麼動不動就從全國範圍內五丁抽二、三丁抽一,除了征伐需要之外,也是通過此法,削弱北方士民抗拒的實力,強化羯趙的統治。
不得不說,這個辦法,對於生產力的壓制與破壞,是相當嚴重的,但一個時期,有一個時期的策略。在初入長安之後,儘可能地夯實自己基礎、掌握更多的資源,是一個十分高效的鞏固統治的辦法。
但是,這種集中資源,尤其是集中人口的辦法,也很快讓苟政感到壓力與苦惱了。就一個問題,長安之眾,如何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