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一層窗戶紙點破後,她與姑嵩就再沒了往日的親密,越發如履薄冰,他每每來都是與她睏覺,話不多,床榻上的功夫倒是不歇,或時常一言不發看著她,叫她越發不知該如何化解僵局。

  如今看著他,心中也是百味沉雜,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姑嵩唯有一次主動開口,是要親自處理那些仙侍,似玉自然不敢讓他處理,他那一日妄為到那般地步,那些仙侍落到他手上必然是一去不復返,這事若是傳出去,便又多了一樁討伐他的名頭。

  似玉將被關了幾日的仙侍叫到面前,面無表情盯了她們一炷香,嚇得幾人面色慘白,渾身發抖。

  她取了一顆果子放進嘴裡細嚼慢咽,面上頗有幾分陰沉,平靜的語調叫人不寒而慄,「留得你們幾日在這處做客,不知有哪處不體貼,說來我聽聽?」

  仙侍們匍匐在地根本不敢說話,一個個抖成虛影,害怕到幾欲嘔吐。

  似玉嚼了幾口,罄衣連忙上前將手中的玉盤遞到她面前。

  她微微俯首,以手掩口吐出了果子籽,才開口漫不經心問道:「你們幾日前在我宮中看到了什麼,可還記得?」

  仙侍們連忙以頭磕地,大聲驚呼,「玉姬,我們什麼都不曾看見,在您宮中所有的都不記得,求您大發慈悲饒了我們罷!」

  似玉沒有立刻說話,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果子茶,待她們心中越發絕望才慢悠悠開口,「殿下的性子你們也見過了,本來是要打散你們的魂魄,永不入輪迴的,可本姬琢磨著這事也怪不得你們……

  今日便放你們離去,不過你們的一言一行都在本姬的眼裡,我要是在外頭聽到了一星半點的風聲,你們一個一個全都別想活……」似玉這般麵皮模樣,一看就是個壞角兒,不笑的時候尤甚,那陰沉的模樣,就像是吸血吃肉的魔界中人,極有上古凶獸的兇殘可怕,惹人心中發寒。

  仙侍們連忙戰戰兢兢,顫抖著聲音答應,「奴婢們一定謹記在心,絕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罄衣放下手中的玉盤,拿起桌案上的盒子,打開盒蓋,裡頭放著一顆顆冒著寒煙的藥丸,「我們玉姬關切你們的身子,賞你們每人一顆讀心丸,誰若是做了我們玉姬不高興的事,那就只能送你們一道離開了,往後既做不成神仙,也做不成亡魂……」

  不得不說罄衣很得似玉表皮子的真傳,這主僕二人一唱一合,瞧著真真是壞中的魁首,嚇得仙侍們顫顫巍巍取了藥丸,囫圇吃下,離開時幾乎嚇到失禁。

  待打發了這些仙侍後,似玉才沒骨頭一般倚坐在靠榻上,這幾日多少有些招架不住姑嵩,現下這般又不敢開口求他,床笫之間便越發肆意荒唐,幾乎沒有讓她好好睡過一覺,白日裡倒全用來補眠了。

  罄衣到現下已經是見怪不怪,見狀連忙上前替她揉按,想起蓬萊送來的請柬便開口問道:「玉姬,蓬萊那一處早些時日遞來了請柬,是柏憫仙君和梓漆仙子成婚的帖子,說是想邀請您去觀禮,這算一算日子也快到了,不知玉姬是親自去,還是送份禮,推了此事?」

  這二人在凡間成不了事,卻不想回了天界倒成了一對。

  她微微睜開眼,蕭柏憫往日與她有舊,好歹也是認了她做奶奶的人,孫兒的婚事又怎麼能不去?

  她籠統也就當過兩個人的長輩,比起姑嵩來說,蕭柏憫顯然是個聽話省心的好後輩,雖然娶的媳婦她不是很喜歡,可那終究是他自己的事,這一次過去自然是去的,還得備份厚禮。

  這般想著,她又想起了姑嵩,現下這般局面著實很亂,她不由伸手按了按額角,閉目吩咐,「蓬萊我是要去的,你去將禮備一備,準備豐厚些,既是喜事總該好生熱鬧熱鬧。」

  秋衣聞言連忙應是,起身去了外頭,換了宮中的仙侍一道去庫房備禮。

  似玉正覺局面頭痛,卻不想之後的幾日姑嵩再也沒來過,也不知是不是膩了這事,畢竟他往日來,就是尋她做那檔子事的。

  這見得到他,她都猜不出他的心思,見不到就更別提了,根本不知曉他現下是什麼想法,接下來又是什麼打算……

  似玉心有虧欠想要對他好一些,卻完全摸不到門路,他這人心思太過敏銳,對他的好若只是出於愧疚,他又怎麼會察覺不到,一時間也是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去理如今的局面……

  而天帝又像是壓在心中的石頭,拖得越久,便讓她越加忐忑不安。

  天界的日子過得也快,吃吃睡睡間,幾日時間便匆匆過去了,轉眼便到了蕭柏憫成婚的日子。

  蓬萊仙島臨海而居,在四海八荒中最是人傑地靈,仙家常有往來,習學探究。

  似玉帶著厚禮親自去了蓬萊,上古唯一一隻存活下來的凶獸,自然很受歡迎和矚目。

  蓬萊有仙島,仙島有仙鳥,極喜毛茸茸的小獸,是以看著似玉很是垂涎,本在天上飛旋慶賀,見了似玉便一隻只極速降下,探頭探腦落在似玉身後跟著。

  這些鳥會飛又狡猾,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走,很是欠揍。

  罄衣和仙侍們趕了許久反倒越趕越多,便也只能作罷,畢竟和一群鳥兒糾纏來糾纏去,多少瞧著不體面,是以這一路走來的場面很是壯觀,不知道的還以為似玉帶來的賀禮是一群鳥……

  蓬萊島主知曉稀有的上古凶獸要來,一時間雙手合十搓來搓去,腦門上就差寫了好想看獸四個大字。

  蕭柏憫一身朱紅色的喜服穿在身上顯得極為精神,滿面春風,瞧見似玉的時候神情一頓,似有些恍惚,片刻便又恢復了原來模樣,如同尋常客人一般迎道:「玉姬等到而來,甚感榮幸,你近來可還安好?」

  似玉打量著他身上的喜服,如今倒比在凡塵時多了仙氣,「好,自然是好的,是以特特大老遠跑來觀禮,你可要加把勁,我等著抱重孫子。」

  蕭聞言嘴角一落,連施禮的手都放了下來,這獅也不知腦中想得什麼,這麼大點一隻卻總想占人祖宗便宜,莫不是因為體型太小而自卑?

  蕭柏憫隨意一想,突然覺得這個想法很符合,這呆頭獅只怕就是這樣的心思。

  蓬萊島主見了似玉連忙幾步下了石階,一派莊重迎上似玉,正滿臉欣喜迎接這隻獸,卻見自家一群不聽話的鳥探頭探腦跟在後頭,頓時氣得面色發青,他當即上前猛揮衣袖,怒喝道:「還不給我滾回去,蓬萊島的臉面都讓你們丟盡了,這般沒見過世面嗎?!」

  那些鳥兒平日裡就不聽話了,現下見著了喜歡的小毛獸,會搭理他才有鬼,給了點面子飛遠了幾步,便又偷偷摸過來,瞅著似玉很是望眼欲穿,還時不時發出幾聲咕嚕咕嚕,妄圖吸引她的注意力。

  蓬萊島主見狀麵皮很是僵硬,訕笑幾許,伸手往裡頭請道:「玉姬請先往裡頭去,待我處理好了此間事宜,便去賠罪。」

  「無事,島主不必記掛心中,左右是喜事,它們或許也是歡喜。」似玉一本正經回道,便微微頷首與蓬萊島主別過,帶著罄衣和仙侍往裡頭走去。

  蓬萊島主一轉身,看著一群探頭探腦的鳥兒,氣得面色發紫,吹鬍子瞪眼吩咐蕭柏憫和弟子,「你們去把這些丟人現眼的玩意兒給我抓到籠子裡思過,盯著人家直勾勾瞅,成什麼樣子,這幾日一隻都不許放出來讓我瞧見!」

  一時間迎客的弟子們連忙上前,石階上一時間雞飛狗跳,鳥毛到處飛揚,看起來頗為壯觀,蓬萊的門前像是下起了一陣陣「毛毛雨」……

  似玉進了蓬萊閣,仙島果然稱之為仙島,隨處一看便是一景,花草樹木,假山石林,不是人工雕琢,融於自然,顯於自然,處處鬼斧神工,得天獨厚。

  婚宴還沒開始,領路的蓬萊弟子先將她們引到了蓬萊閣雅室,恭敬施禮說道:「玉姬請先在此稍歇片刻,待席間開始,自會有人來請玉姬入席。」

  似玉微微頷首,弟子俯首彎腰倒退而去,禮數極為周到恭敬。

  抬著賀禮的仙侍們一道跟著蓬萊弟子離去,將賀禮一一登記入薄子,似玉身旁只余罄衣伺候。

  蓬萊島的樓閣古樸大氣,正面迎海,視野極為遼闊,一眼望去是波瀾壯闊的海面,無邊無際極為浩大,下頭巨大的浪花一浪浪拍打在石岸上,發出極為巨大聲響。

  似玉在一旁窗邊坐下,不經意間瞥見了一抹朱紅色,婚宴也就兩個人需著朱紅色,一個是在外頭迎客的蕭柏憫,那另一個自然便是施梓漆。

  她現下不是該待在閨中等待行禮,怎得在外頭亂跑?

  似玉心中疑惑,微微探出頭去看,卻見她跟著一個男子走。

  那男子玉色長袍著身,通身沒有半點裝飾,長身玉立,行走間不快不慢,瞧著背影便覺氣度不凡,這背影便是化成灰,似玉也認得。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假山石林,一男一女,還是去這種一看便覺是幽會的偏僻地方。

  似玉一時頓住,看熱鬧的心思頓時涼了大半截,轉身而來,面色瞬間陰沉。

  罄衣見狀不解,剛頭還好好的,怎得一下就變了臉,「玉姬,您怎麼了?」

  似玉搖了搖頭,默不作聲,心中莫名起了一絲不是滋味,靜坐了許久只覺那拍打的海浪聲,吵鬧到惹她煩躁至極,「你在這裡等我,我去下頭走走。」說著便起身,頭也不回地往樓下快步而去,似有什麼事,一定要急著確認一般。

  「哎,玉姬……」罄衣一喊,人便消失在眼前,也不敢不聽,只得站在原地等著。

  似玉出了閣樓,幾個身形變化便到了他們剛頭離去的地方,林子裡頭極為隱蔽,花木遮掩一看就不是什麼做好事的地方!!

  似玉陰沉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往裡頭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