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長街上人來人往,街邊一家家鋪子接連開門,一路而去熙熙攘攘,熱鬧非常。閱讀

  似玉在外頭找了許久,再也沒有感覺到沈修止的氣息,本來還能察覺些許,可還是道行淺薄,沒一會兒便消失的乾乾淨淨。

  纖細的腳踝上帶著銀鐲子,上頭的紋路隱隱浮現出青色的光芒,突然,腳踝處又是一下電擊,她疼得猛地往前一個蹌踉險些撲倒在地。

  說來也是她運道不好,本來不過幾日便能逃出來,卻不想蕭柏憫找了一個捉妖師,花重金買了這一對法器,只要她離了蕭柏憫手上那鐲子太遠,便會一直電擊於她。

  似玉強忍著痛意在長街上又找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腳踝上的疼,轉身往回走去,正巧路過了一家藥鋪。

  她眼眸一轉,連忙往裡頭踏去,待從藥鋪出來,才一瘸一拐往客棧那處去。

  臨近了客棧,忽覺一道視線落在身上,她不由抬眼看去,便見客棧窗子裡站著一個人靜靜看著她,日光斜斜照射下來,落在那人身上,耀眼奪目,那目光太過深遠空寂,與這初春萬物生長格格不入。

  她頓在遠處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般來回找著,卻不想他就在這家客棧里……

  似玉心中一喜,正要喚他,他卻突然收回了視線,轉身離了窗邊不再看她。

  似玉神情微微怔忪,心頭一慌也顧不得腳疼,連忙往客棧裡頭跑去,衣裙層層疊疊飄然飛揚,明媚的陽光灑下,仿佛盛滿了細碎的璀璨光芒。

  似玉一路進了客棧直往裡頭沖,掌柜的見了連忙開口叫住了她,「這位娘子,你可算回來了,你家相公剛頭出去尋你了,不知你有沒有碰見?」

  似玉哪來得及理會,眨眼功夫便跑進了深廊裡頭。

  掌柜的見她一陣風似的跑過,直」誒」了一聲,一時弄不清楚,手下算盤也不知撥到了那處,只得從頭來過。

  似玉跑到樓梯旁,正要提起衣裙往上跑,便見沈修止背著包袱,拿著劍往下走,見了她腳下頓住,神情冷淡看著她。

  似玉見他相安無事,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被他這般居高臨下的看著,又加之先前他趕自己走,心裡多少有些不自在,直喚道:「道長。」

  沈修止視線在她面上輕輕掃過又面無表情收回了視線,繼續往下走。

  似玉見心頭肉一步步靠近,頓時滿心歡喜湊上去,伸手想要抱住他好生蹭一波。

  卻不想才靠近幾步,他突然拿起劍抵在她肩膀上,阻止了她的靠近,眼神淡漠,一言不發。

  冰冷的劍鞘抵在她肩膀處,隔著薄衣感覺到了涼意,卻不及他的眼神冰冷,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讓她很是受傷,直淚眼汪汪看著他。

  這麼久過去了,他還是不願意自己留在他身邊……

  沈修止完全不為所動,薄唇微動,語氣平淡吐了幾字,「男女授受不親。」言罷便收回了劍,越過她身旁往下走。

  似玉聞言心情很是低落,完全忽略了腳踝上的疼,耷拉著眉眼隔著幾步遠默默跟著。

  沈修止察覺她跟了上來,腳下一頓卻最終沒有轉頭看她,提步繼續往前走,仿佛她跟著還是不跟著,都與他沒有關係。

  二人才剛走進大堂,便見前頭蕭柏憫疾步而來,見二人碰著了面頓時眉頭緊鎖,默了一瞬便越過沈修止,走到似玉身旁,蹲下身子拉起她的裙擺,看向腳踝上的銀鐲子,見還在便極為輕柔道:「腳還疼不疼?」

  似玉見了他完全當作沒看見,直默默跟在沈修止身後走,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蕭柏憫見狀也法多說什麼,只得起身跟著似玉身後哄道:「我給你買了好多香,都在屋裡放著,你肚子餓不餓?」

  沈修止聞言越發握緊了手中的劍,頭也不回徑直往外走去。

  一盤算帳的掌柜的正算到緊要關頭,見這情形又忍不住分了心,回頭一看又忘了自己撥到哪處,險些氣得吐血身亡。

  似玉心中一急,連忙跟上去,「姑嵩!」

  蕭柏憫亦趨亦步跟在身後,見狀心高高懸起。

  沈修止聞言轉身拿劍抵向她,攔住她靠近的腳步,「你別再跟著我了。」

  似玉看著那攔著自己的劍,一時難受地說不出話來。

  沈修止看了眼二人,連衣著都登對非常,確實是一對璧人。

  他心口一刺,面色微微蒼白,退後了一步當即轉身快步走到馬旁,翻身上馬,衣衫飄然,動作看似乾淨利落,實則卻是方寸大亂,片刻間,馬蹄聲便在青石板上響起。

  似玉連忙追了上去,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視線里,心中說不出滋味,她沒有想到他這般不喜自己,連多說一句都不願意。

  她站在原地許久才轉身往回走去,再沒有了以往的張牙舞爪。

  蕭柏憫見狀也沒再多言,跟在她身後慢慢走著。

  似玉步上了樓梯,再也沒有心情扮什麼凡人,直變回了原形,垂著頭任由腦袋上的毛在地上拖著往前走。

  蕭柏憫不防她這般大膽,連忙看向周圍見沒人才放下了心,上前一把抓起小白眼狼放在胳膊上,揉了揉她的大腦袋,「你以後就跟著我罷,我每日給你吃香的喝辣的,比跟一個破道士好上千倍百倍。」

  卻不想大腦袋根本不想搭理他,爪子一伸,從他胳膊上跳到了地上,扭著小屁股繼續往前走,到了客棧門前,伸出奶爪推開門鑽了進去,幾步走到自己窩旁往下一趴,將大腦袋埋進了軟綿綿的窩裡,小小一隻瞧著很是落寞。

  蕭柏憫見狀也不再管了,反正這小妖不想著逃就行。

  他走到窗旁看了一眼,確定了沈修止真走了,才往後一仰倒在榻上,冷笑一聲,言辭不屑道:「真不是一般兩般的變態,名聲敗壞到人人辱罵,還這般風平浪靜,也不知是不是裝的?」

  卻不想話音剛落,那窩裡的一小隻便嗚咽出聲,他當即起身看去,便見那肉乎乎的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哭得好不傷心。

  蕭柏憫沉默了一會兒,聽著她的哭聲心裡也多少有些悶悶的,起身走到窩旁看了半晌,見小妖哭的實在傷心,只得俯身將她抓起,捧起她的大腦袋看了一眼。

  這可真是哭濕了臉,小眼兒淚汪汪的,腦袋上的毛全都濕了,跟水裡撈起來的差不多,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往日他那些女人哭了,他都是有法子哄的,可這是一隻徹頭徹尾的妖,他哄個什麼勁兒?

  他伸手以袖整隻胡亂擦了幾遭,嘴上安慰道:「別哭了,人就是不要你了,你還一廂情願地做痴情種,他身邊有這麼好看的美人守著,哪裡會不動心?」他說著,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身板,「就你這個媚俗的姿色,別想了,施梓漆一根指頭你都比不上,傻子才會要你這隻呆頭妖……」

  這話那麼是安慰人,分明就是心靈毒雞湯,專門戳心窩來著!

  似玉聞言越發傷心了,一下下抽咽著,嘴裡小聲喃喃著什麼,蕭柏憫沒有聽清,便端著她湊近一些,「說什麼?」

  卻不防才靠近些許,那奶爪突然往他面前揚了一把白色煙粉,他靠得太近當即吸入了鼻腔,還未反應過來便身子一軟,「砰」的一聲往地上倒去。

  意識模糊間,便見那掉落在地上的小妖驟然變了人形,站在他身旁看著他。

  似玉可是有樣學樣,嘗過一次自然識得那個味道,特地溜進藥鋪抓了一小把來。

  似玉在他身旁蹲下身,見他意識漸漸模糊,伸手拍了拍他的臉,臉皮上滿是陰沉笑意,「孫兒啊,莫要和你獅奶奶斗,你獅奶奶一輩子都是你獅奶奶~」

  蕭柏憫聞言心中生怒,想要伸手抓她,卻終是扛不住那藥勁,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似玉連忙起身拉起他的腿,往床榻旁拖去,撕下一旁的床帳,將他五花大綁甩上了床榻,才安下心來,蹲在榻旁拿過他的手,一門心思研究怎麼把銀鐲給取下來。

  那捉妖師頗有幾分道行,隨隨便便一對鐲子便困住了她,實在很是難搞。

  換言之,也可以說似玉的道行太淺了,半點不得用,隨隨便便一個混日子的捉妖師,都能困她大半年……

  似玉觀察半晌,伸手碰到那銀鐲,鐲子上頓時泛起青色光芒,那疼痛鑽進了手裡,瞬間麻了整條胳膊。

  似玉面色一時凝重起來,咬牙抓住鐲子想要強行拽下來,卻不想那疼痛深入到骨頭裡,不過堪堪幾息便疼得生不如死。

  她本來紅潤的面色頓顯蒼白,身上直疼出了一身冷汗,當即鬆開手癱倒在地,兩隻手徹底沒了知覺,連動彈一下都不行。

  等好不容易恢復了知覺,天色已經很晚了,屋裡暗得看不清,再耽誤下去這孫兒醒了,恐怕又是一頓麻煩。

  她極為吃力的爬起來,伸出獠牙咬向他的胳膊。

  那尖利的牙齒沒入肉里,直疼得蕭柏憫在昏迷中狠狠皺起了眉頭,痛吟出聲。

  似玉不由一頓,想了想還是覺得難免下口,只得起身去樓下灶房蹲了許久,才偷了一把菜刀和磨石。

  這邊耽擱下去,夜色越來越深,客棧裡頭已經沒了人走動。

  似玉連忙坐在他床榻旁磨刀,時不時目露凶光瞪向他,「你不仁,我不義,關了我這麼久,害得心頭肉又與我生分了去,現下前功盡棄,怎麼也要弄個紅燒肘子補償補償。」

  她埋頭正磨得起勁,外頭突然傳來聲響,她動作猛地一頓,當即放下刀起身,神情警惕打開了門。

  見外頭沒人,便又走到樓梯那處瞧了眼,也沒有人,一時滿眼疑惑,轉身往回卻見不遠處一個人靠在門旁靜靜看著她,似乎已經看了很久。

  朦朧的月色從走廊盡頭的雕花窗子透進來,只帶來微微光亮,依稀能看見眼前人眉目清雋,眼眸漸染幾分迷離,隱在暗處的面容越發驚艷絕倫,惹人心跳。

  是去而復返的沈修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