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似玉在村子搜了一圈也沒瞧見那朵小白花,一時也只能先回林子,變回了人形拿著碗筷回去,卻不想一出來便瞧見了遠處走來的芳寡婦。

  似玉面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端著手中的碗筷迎面往她那處走去。

  芳寡婦捂著手腕往這處快步走來,白淨的臉上滿是陰沉怒意,瞧見了似玉,臉上竟沒有半點心虛,眼含不屑地從她身旁走過。

  似玉伸手拉過了她,「姐姐這是去哪兒了,倒叫妹妹找得好是辛苦?」

  芳寡婦又豈是善茬,昨日這般似玉哪還要臉面留在村里,即便她想要留,那賈家媳婦又豈是好相與的,少不得打罵教訓,怎會讓她順遂過日子。

  她既然敢這麼做,也沒什麼好怕的,反正她也抓不到把柄,聞言當即甩開了她的手,白淨的面上帶上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妹妹找我做什麼,若是要找也該找昨日裡與你風流快活的姦夫,怎得找到我這頭上來了?」

  似玉眼眸慢慢獸化,面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瞧著便是個不懷好意的歹女子,「我自然是要找你的,你長得這般好看,我都還沒有看夠……」

  芳寡婦見她神情有異,眼眸看著極為詭異,青天白日裡竟生出些許古怪之感。

  她面色微變,不自覺後退了一步,等她不注意連忙轉身逃去,便被什麼勾纏住腰往後拖去,她還沒看清那是什麼東西,似玉已經一拳砸來。

  「啊!」芳寡婦眼前一黑,當即便被打倒在地,巨疼傳來只覺一隻眼廢了,直捂著眼睛在地上呻.吟。

  似玉收回了尾巴,將手中的碗往地上猛地一砸,「啪嗒」一聲碗碎成了幾瓣,也許碎片飛到寡婦身上,只惹她又一聲驚叫,「啊……!」

  似玉俯身拿起一片極為鋒利的碎碗片,蹲下身子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將碎片尖利一角牴在她細白的面上,眼裡滿是遺憾,那神情沒有半分笑意,瞧著很是可怕,「可惜了你這張麵皮,長得這般合我意,裡頭卻叫我不喜歡……」

  芳寡婦微微一動,臉上一疼便劃破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順碗片滑落下來,她嚇得一動不敢動,渾身發抖地看著似玉,盈盈多情的美目當即蓄滿了淚水,「石妹妹,我錯了,都是賈長貴他逼我的,我一個守寡婦人,家中沒個男人護著,被他強占不說,他還要拿名節威脅我去做這些惡事,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她一時哭得梨花帶雨,很是惹人心碎,「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他是村裡的地頭蛇,若是我不同意,他必然會打死我,我也是沒辦法才從了他,妹妹你就饒了我罷,看在我可憐的份上饒了我罷……」

  似玉仿佛完全沒聽進去,手上的碎片也沒有從她臉上挪開,只靜靜看著她眼裡的淚,面無表情道:「果然是這種麵皮討巧些,說什麼鬼話都有人信……」

  芳寡婦見她不吃這套,心中一緊,渾身越發僵硬起來,眼裡的淚水卻繼續落著,「我說的句句屬實,絕對不敢欺瞞妹妹,若有一句假話便立刻死在你面前,絕了這性命也甘心!」

  似玉聞言一笑,似乎找到了些許趣味,「姐姐既然這樣說,那妹妹也跟你說實話,你剛頭說的,我一句也不信……

  你們凡人不是說了嗎,知人知面不知心,這看人還是得先看看她的心竅是不是黑的,不如姐姐叫我看一眼如何?」說著手上的碎片慢慢往她心口移去。

  芳寡婦眼神一凜,當即伸手襲向她的臉,那尖利的指甲險些就要摳進她的麵皮。

  似玉眼睛都未眨,輕飄飄抬手一划。

  「啊!」芳寡婦當即一聲慘叫,手腕傳來劇烈的疼痛,被生生割了極大的口子,無力地垂落而下,大顆的血珠直往外頭冒,滴滴滑落,當即染紅了黃泥地。

  芳寡婦直在地上扭成一團,痛苦慘叫。

  似玉見狀似乎有些遺憾,「看來你的心是黑色的,可惜了,裡頭和這張麵皮不太配,不如我幫你剝下來罷。」

  芳寡婦聞言驚恐至極,面色慘白往前爬去,拼命喊叫,「救命啊……有人嗎,救救我……!」可惜她雙手皆使不上力,腿也嚇軟了,根本爬不了多遠,一時間越發恐懼地渾身顫抖,這個女人是真的要她的命!

  似玉面無表情走到她身旁蹲下,手握著沾血的碎碗片慢悠悠抵上她的下巴處,似乎這只是稀疏平常的事。

  芳寡婦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可怕模樣,一時心膽俱寒,那尖利的碎片刺傷了她的皮,似乎已經嵌進肉里,下一刻就要將她的麵皮撕下來。

  芳寡婦感覺到了一絲疼意直嚇得魂飛魄散,一聲尖叫還未出口便雙目一翻暈了過去。

  似玉哪知這般不經逗,半點沒有她那些高冷靈怪遭遇暴風雨時的形容來得有意思,頓時樂趣全失,扔掉了手中的碎片,「真真是不經嚇,才一會兒功夫就不得用了,花花草草都比凡人好玩……」

  她站起身再不管她,轉身回家去,卻不想到了自家屋門前,卻只見劉嬸一人坐著。

  劉嬸見她回來當即起身迎了上來,將手中的銀票塞到她手裡,似有些難以開口,斟酌半響才開口說道:「似玉,沈相公他走了,先前來了幾個人,瞧著似乎是有要緊事便沒等你回來,便托我與你說一聲……

  還有這銀票是沈相公給你的,說……讓你往後自己好好過日子,賈長貴那處他會處理,不會讓你有困擾。」

  似玉聞言看向手中的銀票神情怔忪,似乎有些沒聽明白。

  劉嬸見狀也不知該怎麼勸,這來尋沈相公的三個人中有兩個姑娘,長得那叫一個麵皮巧,看著就是大戶人家的大小姐,其中那個施姑娘更是長得跟天仙似的,往跟前一站她都不敢多看,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

  似玉和這施姑娘實在差得太多,有這麼個大美人千里迢迢跑來尋沈相公,你說哪還能不知怎麼選?

  況且說句大實話,這施姑娘和沈相公瞧上去才是真正的一路人,而似玉……唉,萬般都是命啊,有些東西強求不得……

  劉嬸見她一動不動地站著,心中越發酸澀,這大戶人家的門哪裡是這麼好進的,到頭來呀都是白搭。

  她伸手拍了拍似玉的肩膀,「人都走了,就別多想了,讓這些事兒都過去罷,往後嬸子照看你,到時候再給你說一門好親事,保管把你嫁到好人家去!」

  似玉眼中慢慢蓄起淚花,心中堵得極難受,卻又說不上什麼滋味,只淚眼婆娑低聲問道:「他往哪裡去了?」

  「我依稀聽見沈相公與那些人說,先去衙門一趟,估摸著是想將賈長貴的事情先解決了。」

  似玉聞言當即轉身往外跑去,劉嬸見狀連忙追上去,可卻趕不上她的速度,只得伸手空招,大聲喊道:「似玉呀,別傻啦,人都走了,追去又有什麼用呀!?」

  這話還沒說完,她人已經跑得沒影了,劉嬸直長嘆了一聲,這傻姑娘,人都已經做好了選擇,再追上去又能改變得了什麼,還不是徒增傷心?

  灰沉沉的天空飄起了細密的雨絲,一隻巴掌大小的獅子在街上飛快穿梭著,速度快得根本叫人看不清是什麼從腳下掠過去。

  可她再快,也趕不上時間……

  衙門前冷冷清清的,根本沒有沈修止的身影,而賈長貴早因為他的供詞押進了牢里,前後根本花不了沈修止多少時間。

  畢竟浮日觀背後有聖上給的體面,誰也不敢不給面子。

  斜風細雨洋洋灑灑飄落下來,打濕了古舊的青石板,雨絲落在她蓬鬆的毛髮上,沾染了星星點點的雨珠,越顯晶瑩剔透,慢慢染濕了毛髮一縷縷壓下來,瞧著頗為落魄可憐。

  她在衙門前蹲了許久,也沒有見到人。

  雨絲漸大,她依舊等著,小小一隻奶獅子蹲在冷冷清清的街上,那一點點大的小身板看著極為孤寂,仿佛被拋棄了一般。

  今日的一切就好像曇花一現,那個人仿佛是個幻象,時間一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綿延而去的山漸漸褪去了原先的濃深翠綠,如潑墨一般層層疊疊染上了枯黃,林中落葉片片飄零,落在地上堆積成厚厚一層,踩在上頭依稀傳來枯葉聲響。

  子寒一個人在不遠處餵著馬,尤醨經歷過這些事後,性子也收斂不少,路上也沒耍大小姐脾氣,只依舊與子寒勢不兩立。

  施梓漆見沈修止一直看著遠處,思緒卻好像離得極遠,似乎在出神,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她一時又想起幾日前那個山野之中的老嬸子說的話,好像是一個姑娘救了他,二人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了這麼多時日,一時心中有些難言。

  她太了解他的性子,他根本不可能和女兒家呆在同一個屋檐下這麼久,甚至還讓別人誤會他們是夫妻……

  施梓漆想到此心頭突然生堵,當即收回了思緒,從包袱中拿著藥酒和白布,起身走到沈修止一旁,「師兄,你的傷口要上藥了,我幫你換罷。」

  沈修止聞言微微頷首,「無事,我自己來。」他伸手揭開包著傷口的布,接過她手中的藥酒,打開了藥酒塞,徑直往傷口澆上去,那傷口還未癒合,那疼痛自然可以想像得出來。

  施梓漆別開視線有些不忍看,待沈修止淋了藥酒後,她當即拿著手中的布,二話不說伸手給他包紮。

  沈修止見狀也沒有多言,只是將手微微往她那處遞去一些,保持了些許距離,妥妥的君子風度讓人頗為舒心。

  只是他讓同類舒心了,卻沒有考慮到其他物種的心。

  二人站在樹下,女子粉面含羞,男子長身玉立,麵皮氣韻都是數一數二的,看上去極為相配,漫天洋洋灑灑落下的枯葉兒,入目如一幅畫般賞心悅目。

  這場景怎麼看都覺曖昧親密,沈修止卻看著別處若有所思,先前一直在村中病得昏昏沉沉,也沒有多少時候能去想先前那一場劫殺,如今浮日觀的弟子重新出現在他面前,一想到先前那些死去的弟子,一時間心中越發沉重。

  他那一路行來,行蹤飄忽不定,根本不可能被旁人尋到行蹤,除非有人故意泄露了行蹤……

  他一時面色凝重,忽而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他身上極為強烈,順著看去,便見一隻兇巴巴的髒毛球,蹲在不遠處,仰著大腦袋惡狠狠地瞪著他。

  沈修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