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沒有必要就不額外增加因素
「小心點，慢慢來，反正是按天算工錢，你們多磨蹭幾天就能多得幾天的工錢！」
話音剛落，挖掘坑邊正在吃早餐的姑娘們都發出了愉快的笑聲。
腓特烈問克萊爾爵士要一些眼神好、注意力集中和手巧的人來挖掘地下的骨頭，於是她找來了一群繡娘，這些繡娘做刺繡時的要求和腓特烈提的一樣。
繡娘們一開始不願意玩泥巴的，但這裡一天三頓飯頓頓都是有麵粉有肉，工錢是往日幹活的三倍，又搭有遮太陽的棚子，於是都答應了。
腓特烈先動手挖了個大概，接著就由她們拿著小鏟子一點一點地把泥土鏟走，露出掩埋在地下的骨骼。
早餐吃完了，姑娘們開始繼續昨天的工作。
不久後坑邊的人多了起來，拉城裡不少遊客聽說有人在挖獨眼巨人的骨頭，於是過來看熱鬧。
克萊爾今天來得晚一點，身後的僕人們帶著畫板等工具。
腓特烈有些驚訝的問她：「你會素描？」
克萊爾有些得意地說：「當然會了。反正我閒著無聊。嗯……工錢不能少。」
說完，她用羽毛扇掩著嘴巴笑了起來。
腓特烈笑了笑，自己請她幫忙找一位畫師，沒想到她自己來了。
「那好吧。」腓特烈也和她開起玩笑，「今天先試用，把已經挖出來的骨頭的輪廓畫出來，畫不好我就趕人了。」
克萊爾在坑邊擺好畫架，開始在畫紙上將露出整個側面的骨架畫出來。
腓特烈過了一個小時後才過去看看，發現她的素描水平中規中矩，屬於大家閨秀自娛自樂的水平，足夠了。
到了下午，以往來看熱鬧的人幾乎都離開了，今天卻有一位穿著純白棉布神袍的光明教會老神官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腓特烈清晨的時候就注意到他，讓人給他送去一個馬扎。
這位老神官看起來年紀快有九十歲，人很消瘦，從清晨看到下午依舊十分精神，也十分專心。
江湖傳言，神官越老就越要謹慎對待，光明神才知道他們年輕時是不是和哪位樞機主教甚至教皇同住一個宿舍的。
腓特烈找了個馬扎坐在老神官旁邊，還沒有向他問候，他就問：「你認為獨眼巨人實際上是一種大象？」
「是的。」腓特烈回答道，「請問您怎麼稱呼？」
老神官回答道：「你叫我艾流德吧。」
腓特烈發現他的眼睛明亮而深邃，心想此人必不簡單，下意識打起精神來應對。
艾流德看著土坑裡的骨頭問他：「你真的認為獨眼巨人就是大象？」
「《聖典》中記載著光明神派獨眼巨人來到凡間剿滅海中惡魔，很多島上都發現了獨眼巨人的骨骸，難道《聖典》錯了嗎？」
腓特烈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如果他回答「《聖典》錯了」，以後就沒法在光明教會的地盤上混了。
他很不喜歡和神官們辯經，那些人就是靠著這一行吃飯的，每天都在思考和解釋各種和經書有關的問題，總能引經據典找出證據支持自己的觀點。
最直觀的例子就是海洋中的魚不是動物，而是大海中的果實，就因為有位教皇想在齋戒時吃上肉。
好在他對這種情況很熟悉，日常工作中經常遇到，於是說道：「錯的不是《聖典》，而是把這些大象的骨頭當成獨眼巨人的那些人。」
「《聖典》里可沒說那些獨眼巨人的歸宿，那就意味著不能確定這些就是他們的骨頭。」
艾流德對這種辯經很熟悉，馬上說道：「《聖典》中已經提及獨眼巨人的長相和行走過的地方，在這些地方找到了和他們長相相符的骨骸，這仍不夠嗎？」
腓特烈微微搖頭，看著前方的骸骨很平靜地說：「對一件事物的研究，如果沒有必要，不要增加額外的因素。」
「要搞清楚這是誰的骨骸，可以先通過與其它動物的骨骸進行類比，分析之間的差異，確定和誰相近，甚至一樣。」
艾流德的眼睛微微一眯，看似平靜地問：「那《聖典》的記載不能作為證據嗎？」
腓特烈回道：「如果一開始就搞錯了，把普通的大象當做光明神派來的獨眼巨人，這豈不是瀆神。」
艾流德又問他：「那怎麼證明你是對的？」
腓特烈回道：「找其它大象的骨頭和現在挖出來的骨頭做對比，再和以前挖出來的骨頭做對比。」
他說的時候很有信心。
大象只分布在內海南岸，林海里有身高接近三米的劍齒象，更遙遠的南方大陸還有身高四五米的更為龐大的大象。
內海沿岸不少貴族家裡掛著一個象頭標本當裝飾，甚至還有養了當寵物的。
腓特烈在林海里見過當地人獵殺劍齒象，自然見過大象的骨頭長什麼樣，也知道用來煲湯很不錯。
艾流德見過活的大象，見過皮革標本，但是沒見過象骨。
南邊火焰教會沒有獨眼巨人的說法，而且肉和骨可以吃，天氣熱也沒法保鮮，象鼻也沒有骨頭，所以大象生活棲息地以外的人就沒見過象骨。
艾流德不再說話，坐了一陣子後就離開了。
腓特烈當他是來看熱鬧的，也就沒在意，開始下一步工作。
旁邊有人煮了漿糊，還有人裁切好一張張紙片。
腓特烈開始給每一塊骨頭進行編號，將有號碼的紙片貼在骨頭上，畫好圖紙後開始一件件從地里取出，分開包裝運回去了再組裝起來。
黃昏降臨，一天的工作結束了，參加挖掘的姑娘們洗了手，帶著晚餐回家。
腓特烈再第一天早就到了都是應邀住在克萊爾爵士的家裡。
克萊爾爵士不大的莊園位於海邊，除了樓房外還有一座30米高的碉樓，主要用於抵禦海盜。
這裡本地的飯菜比較簡單，清水和鹽煮的海螺海貝當開胃菜；主菜是或煎、或烤、或整的魚肉，用果汁來調味；主食有麵包、烤餅或麵條，如今多了個蒸汽麵包；除此之外就是時令蔬菜煮成的湯，還有一點水果。
克萊爾在吃飯的時候不說話，飯後才和客人聊天。
「今天瓦利小姐也來了呢。」她打趣起腓特烈，「你不和她說話嗎？」
腓特烈笑著說：「她只是想向我請教一些問題，可我最近沒時間，說好了把骨頭挖出來了再找她。」
克萊爾好奇地問他：「什麼問題啊，可以告訴我嗎？」
腓特烈毫不在意地說：「是關於管理領地的事情。」
克萊爾對政事沒有興趣，很快就岔開話題。
過了不久，一封信來到了腓特烈的手上，拉城的城主寫的。
腓特烈看完信後說：「城主挺有意思啊。」
「是啊。」克萊爾笑著說。「那麼吝嗇的人，居然會自己掏錢買大象。」
腓特烈笑著說：「既然這樣，那我就同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