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眼前的大門被緩緩地推開,猩紅的天花板,猩紅的地毯,猩紅的牆壁將房間內沉暗的燈光都浸染成了濃郁的鮮紅,順著逐漸擴大的門縫蔓延擴散,在黑暗模糊的地面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猩紅粘稠的血液順著裂口向外汩汩流淌出來,刺的雙眼生疼。

  逐漸放明的光在向兩側打開的門板上一晃而過,將上面的圖案照亮些許——

  莫奕無意間瞥過從自己面前無聲划過的大門,不由得微微一愣。

  黃銅色的大門上那不知名的浮雕被燈光照亮了一瞬,令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奇怪感覺,仿佛有什麼想法從自己的大腦中一閃而過,但是下一秒返回去再搜尋時卻又了無蹤跡,不知去向。

  大門已經完全敞開了。

  那個熟悉的房間再一次地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暗沉的紅色猶如沉澱的血液一般印在眾人的視網膜上,將玩家們的面容也染上了淒冷的紅光,整個房間猶如浸潤在血色中一般,層層疊疊地向外滲透出來,幾乎令人有一種被洶湧而來的鮮血包圍的窒息感。

  而且,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房間內沒有大理石像。

  空空蕩蕩的令人心底發虛。

  玩家群中猶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地湧起一陣不安的竊竊私語,根據上次的經驗能夠預料到在這個大廳內舉行的舞會的規則,所以所有的玩家都將邀請函帶齊,準備完全才到來的,此刻在大廳內出現的變化雖然小,但是其背後暗示的東西卻令玩家們不由得脊背發冷——那麼,其他的東西還會一樣嗎?

  不安的氛圍在人群中蔓延,不確定性所帶來的恐慌猶如暗潮一般在玩家們的心頭涌動,沒有人敢向前走去,前方猩紅色的房間猶如被不祥的陰雲籠罩住著似的,隱隱地釋放著危險的氣息。

  莫奕靜靜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目光在玩家們的臉上逡巡。

  他差不多猜到了為什麼這次房間內沒有大理石像的存在,畢竟今晚的舞會是為了挑選白色的犧牲品來為油畫補色,倘若規則並未改變的話,那麼所有的玩家在今晚都能免於致死,畢竟在上個周目的時候大家已經了解到如何規避風險——既然這樣,那麼今晚的舞會要麼改變規則,要麼在其中增加變數。

  而莫奕傾向與後一種猜測。

  他的視線蜻蜓點水般在那幾個被替換的玩家面孔上一掠而過,緩緩地眯起了雙眼——他懷疑副本就是出於這個原因才將那幾尊大理石塞入玩家群中。

  不過,至於他猜的對不對……就得靠時間來檢驗了。

  人群中響起了**有些強自鎮定的聲音:「上次的那兩個大理石像應該,應該是為了告訴我們規則才出現的,畢竟它們做出了舞蹈的動作我們才知道要跳舞才能不被殺,這次既然我們都已經知道這個了,自然就不用大理石像來提醒了,我覺得……是因為這個才沒有那些石像的。」

  **的解釋合情合理,找不出什麼邏輯的錯誤,空氣中瀰漫著的不安情緒被他的話語稍稍壓下去些,玩家們雙眼中深深壓抑著的對未知的恐懼也減弱了,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深吸一口氣,向那猩紅的房間內走了進去。

  黃銅色的厚重大門在眾人的身後緩緩地闔上,發出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輕緩的音樂聲在封閉的室內緩緩地飄蕩著,猶如遊絲似的在空氣幽幽地舒展,有不知名的音符在跳動著,組成悠揚而美妙的樂聲。

  根據上次的經驗,是在第一個玩家變成大理石像之後才開始變換樂曲的,在變化曲調之後,房間內的其他大理石像擺出跳舞的姿勢提醒玩家,並且給了他們足夠的反應時間,在接下來的一次曲調變化之後,那個「不跳舞就變成石像」的規則才開始生效。

  而這次每個人的請柬都帶在身上,所以很顯然不會再有第一個因沒帶請柬而化為石像的玩家,並且這次大廳內也並沒有任何的大理石像來提示玩家規則,那麼,之前印象中的規則開始生效的時間點就無法在這個周目派上用場了。

  於是,出於保險起見,玩家們在進入房間之後簡單地套討論過後,決定在第一時間選擇自己的舞伴——而在發現在房門關閉之後,人群中無聲無息地少了一個人之後,大家都沒有感到意外,甚至微微舒了一口氣。

  畢竟這和上次是完全相同的,並且在一個人消失之後,現在的人數正好是雙數,恰巧可以兩兩共舞,對於玩家是喜聞樂見的好事。

  由於已經有了上次的經驗,大家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兵荒馬亂,而是迅速地選擇好自己的舞伴,開始隨著音樂滑入舞池,莫奕注意到這次玩家們的選擇和上次的舞會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差別。

  莫奕收回目光,扭頭看向聞宸,一直緊抿著的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一雙黑沉沉的雙眼在燈光猶如璀璨的黑曜石,他衝著不遠處身穿和自己相同款式禮服的男人伸出了手,另外一隻左臂背在身後,微微欠了欠身:

  「我能邀請您共舞嗎,先生?」

  身穿著禮服的男男女女流淌著優美音樂的樂池內翩翩起舞,精巧的鞋跟敲擊在猩紅色的地板上發出均勻而規律的響聲,聞宸頎長的身形猶如影子般印在背後流動的人群間,輪廓深刻而鋒利的眉峰下,一雙淺灰色的眸子似乎被莫奕的邀請瞬間點亮,他緩緩地勾起削薄的唇,將自己的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搭在他的掌心裡,然後微微收緊——

  「我的榮幸。」

  兩道身著禮服的修長身影靠近,幾乎同樣身高的男子的身形相貼又相離,把持著微妙而曖昧的距離,掌控著侵略和柔軟之間的分寸,若即若離,相依相偎,猩紅色的牆壁和猩紅色的地板在他們的身形背後朦朧成抽象的線條和大片的色彩,耳邊是均勻的呼吸聲,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混入背景中的樂聲當中,幾乎令人誤以為是旋律的一部分。

  舞池內安詳而明亮,玩家們隨著音樂共舞著,面容上的神情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放鬆下來,眸子深處一直隱藏著的不安似乎也逐漸地變淡。

  一首曲子結束,又是一首曲子。

  空氣中的氣氛比起之前已經輕鬆許多,隨著現在這首曲子的結束,舞曲也暫時停止了下來,來到了暫時的休息時間。

  玩家們的舞蹈也隨著歌曲的停止而暫時停了下來,他們的神色都是一松,從剛才進入房間內就被揪起的心臟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下來,他們環視了一圈整個房間,到現在為止,沒有人死亡。

  這個房間中的規則沒有變這件事令每個玩家都鬆了口氣,因為緊張而繃起的肩膀也緩緩放鬆了下來,希望的神色久違地在玩家的眼眸中露出端倪。

  莫奕轉身向著房間的深處走去,繞著這個封閉的空間緩緩地踱著步子,他微微的地眯起雙眼,試圖從房間中找出任何和那個舉行婚禮的房間相似的痕跡,他將自己的手掌放在猩紅色的牆壁上,冰冷而堅實的觸感順著掌心向著神經深處流淌去,令他不由得感到有些疑惑——

  從現在看來,這個房間和那個房間似乎並沒有太多的相似之處。

  這讓莫奕不由得對自己之前的結論產生了些微的質疑。

  就在這時,他的餘光瞥到了一個人緩緩地走到舞池的中央站定。

  漆黑的禮物,慘白的面容,失神的瞳孔,以及胸口猶如燃燒的火焰或是裂開的傷口似的鮮紅玫瑰花——這正是那個在一進門的時候就失蹤的玩家,此刻正在直挺挺地站在舞廳的中央,空洞的目光凝在遠處的一點,看上去幾乎有些瘮人。

  這預示著下半場的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莫奕快步向著聞宸走去,但是步伐卻不由得微微一頓,他有些愣怔地注視著那個玩家的身形,再扭頭環視了一圈整個房間,然後若有所思地眯起了雙眼。

  其實這個房間非常大,只是由於放置的東西太多而顯得有些擁擠,一進門是舒適的休閒區,而舞池在整個房間的最後方,如果將這個舉行舞會的房間和那個舉行婚禮的房間重合一下的話……那個此刻正站在寬敞的舞池中央的玩家——將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應當正巧正是舉行婚禮的房間內的神壇上。

  莫奕的目光最後在那個玩家胸口的紅玫瑰上深深地掃了一眼,然後走向了聞宸。

  音樂開始了。

  但是在第一個音符響起來的時候,莫奕不由得心頭巨震——他認得這個曲調!

  陰鬱而低沉的樂曲聲從房間的各個方向向玩家們的飄來,在同一個古怪而詭異的調子上不斷地循環往復的重複彈奏著,每個音符都仿佛浸滿了水的棉花似的沉甸甸地壓在人的心頭,憂鬱而悲傷的調子帶著陰沉沉的不祥感,仿佛在黑暗中蜿蜒的灰色河流。

  這首曲子他在這個副本內不止一次地聽到,甚至還曾經從他的指尖下方流瀉出來過,所有的旋律幾乎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記憶之中。

  玩家們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微僵,驚恐和不安的神色緩緩地攀上了他們的面孔。

  有人也同樣認出了這首曲子。

  這首曾經在大廳內奏響的詭異樂章。

  眾人看到,那個胸口配搭玫瑰花的男人,緩緩地向著虛空中伸出了手掌,做出了邀舞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