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洛州不是遭了水患，糧食急缺嗎？」
「那這些，還有這些，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姚瑞指著檀木桌上的菜餚，臉色陰沉的可怕！
他的動作，立刻引起了小樓二層的關注。
封城主官趙大人從閣樓上探出腦袋，望向姚瑞的目光裡帶著一股嘲弄。
林洛也站在窗邊，望著失態的姚瑞微微蹙眉。
沈老三這個混帳東西，不滿本統領抽成多，就故意找個傻子來鬧事。
若不是他此刻還有些用處，本統領早就一刀宰了這廝。
「姚兄，你著相了！」
沈老三立刻起身，把姚瑞拽到了一旁。
順便昂起肥碩的腦袋，向二樓的封城主官和林洛致以歉意的笑容。
「沈兄，我不明白為何……」
姚瑞還要發問，卻被沈老三用眼神制止。沈老三湊到他耳旁，低聲道：
「姚兄，今日我等是來參加宴會，不是來找麻煩的。」
「況且林統領乃是承天命來洛州賑災，封城主官開宴歡迎也是理所應當。」
「可是……」
姚瑞還想反駁，卻被沈老三拿起一隻雞腿，堵住了嘴巴。
「你嘗嘗，封城的燒雞可是一絕，別處很難吃到。」
沈老三說完，又抬眼瞥了瞥四周。而後才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道：
「姚兄，莫要忘了林統領才是本次賑災的主官。」
「咱們不過是一群商賈，賑災的事，哪裡輪得到你我插嘴？」
姚瑞此時也清醒過來，意識到方才的失態，便沒再言語。
只是不知為何，他的面前明明面前擺滿了山珍海味，卻味同嚼蠟，絲毫沒有半分品味美食的愉悅。
酒過三巡，賓客盡歡。
封城主官突然站起身子，示意大家安靜。
下一刻，原本喧鬧的賓客，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全都集中在了這位趙大人身上。
「今日能請諸位來參加宴會，實乃本官的榮幸。」
「林統領不遠萬里，攜陛下聖恩，來洛州賑災，此乃洛州百姓之幸！」
「如此，本官提議諸位一同敬林統領一杯，感謝他的古道熱腸！」
此言一出，在場賓客皆是高舉酒杯，各種溢美之詞如滔滔江水般，奔流不止。
「林統領是洛州的大恩人，咱們得代表洛州好生感謝一番！」
「陛下聖恩，林統領古道熱腸，洛州百姓終於有救了！」
「林統領實乃國之棟樑，與林首輔父子同心，一同為大周效力，真乃是一門雙傑！」
……
林洛微笑起身，手中酒杯高高舉起。
「承蒙諸位抬愛，林某自當盡心竭力，救助洛州百姓。」
「日後若有需要之處，還請各位朋友伸以援手。林某在此提前道謝了。」
賓客們聞言，臉上的笑容愈發明媚。
別的不說，至少林洛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能溝通，日後便會有合作的機會。
於是又是一番互相吹捧後，宴會的氣氛直奔高潮。
而趙大人作為封城主官，更是拿出了一本名冊，遞到了林洛身前。
「林統領，這是我封城受災最嚴重百姓的名單，還請林統領即刻為他們發放糧食。」
「本官代表封城百姓，感謝您的雪中送炭！」
……
皎月西斜，
一輛馬車停在了客棧門外。
姚瑞和沈老三道了別，返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拿起寫好的密信，端詳片刻，又把今日在宴會上的見聞，極為詳盡的記錄下。
不知不覺，天色微亮。
姚瑞張口打了個哈欠，一臉疲憊之色。
他將密信貼身藏好，身體往後一倒，便進入了夢鄉。
夢裡，他看到封城大街兩旁的百姓，每人手裡都攥著一張炊餅。
他們大口咀嚼，黝黑的臉頰上，浮現著幸福的笑容。
可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美夢中的姚瑞。
「姚兄，快醒醒，這裡有危險！」
姚瑞一個激靈，立刻從床上站起。
他一臉疑惑，打開了房門問道：
「沈兄？咱們不是在客棧里麼，為何會有危險？」
「時間來不及了，咱們路上說！」
沈老三不由分說，拽起姚瑞的胳膊便往客棧後門走去。
出了後門，卻見一輛馬車停在此處，似是早就等候在此。
直到上車以後，沈老三才微微鬆了口氣。
他擦了擦鬢角的汗水，大口喘息著道：
「幸好老子早有準備，不然這次怕是要折在洛州了。」
「林洛這個狗東西，有安排也不告訴老子，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姚瑞聽的雲裡霧裡，沉吟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
「沈兄，姚某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還有你口中的危險，又是源於何處？」
沈老三瞥了眼姚瑞，沉吟片刻道：
「林洛昨夜發放了賑災糧後，封城的災民便開始暴動。」
「他們衝進了衙門，一把火燒死了封城主官。」
「此刻，封城恐怕已經陷入了反賊之手。」
賑災糧發放後，災民反而暴動？
他們不僅沖入衙門，還一把火燒死了封城主官？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姚瑞一臉詫異，忍不住開口問道：
「沈兄，姚某不明白。」
「明明昨日時候，那些災民也不過是守在道路兩旁，苦等施捨。」
「為何今日，突然掀起暴動？」
「姚兄讀過書，應當明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吧？」
沈老三輕嘆一聲，又道：
「直到現在，老子才算是明白了林洛那個混蛋的打算。」
「他想暗中吃下這批糧食，因此將賑災糧發放到權貴親屬手中。然後再以極低的價格收回。」
「如此一來，賑災糧便由公轉私，入了他林洛的口袋裡。」
「而咱們這等商賈，不過是他掩人耳目的把戲罷了！」
沈老三說完，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
聽聞此言，姚瑞的臉色瞬間陰沉似水。滔天的怒火，在這一刻瞬間點燃！
路途上那一具具可憐的屍骸，仿若重新出現在他的眼前。
林洛竟敢打賑災糧的主意，簡直該死！
不行，我必須要儘快將此事匯報給楊公。
晚一刻，便會有更多的洛州災民逝去。
思及至此，姚瑞也顧不得沈老三在旁，掏出紙筆將這一情況，悉數記錄下來。
而後他翻身跳下馬車，匆匆前往西廠據點，將密信寄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