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手牽手,剛走到門口,顧煬就「嘭」的一聲變小了,被樊淵接住,躺在樊淵的手心中,捂著小腦袋直哼唧,變大需要消耗的力氣太多,顧煬此時只覺得頭昏眼花,整個世界都在旋轉。閱讀
樊淵撿起因為顧煬變小而掉落在地的衣服,在撿到內褲時愣了一下。
這是他的內褲,並不是顧煬的。
捂著自己腦袋的顧煬見此,小臉立刻紅了,在樊淵手心轉了個身,背對著樊淵。
「我、那個……沒注意拿錯了嘛……」
樊淵將撿起的衣服放在一旁,調侃小顧煬:
「穿著不大嗎?」
顧煬「哼「了一聲,被樊淵塞進了被子裡,假裝聽不到。
樊淵揉了揉顧煬的小腦袋:
「睡吧。」
顧煬也是累壞了,點點頭就閉上了眼睛,很快呼吸平穩進入夢鄉。
這一睡本來無夢,直到半夜,顧煬睜開眼睛,看到屋子裡漂浮著無數的瑩綠色光點,光點慢慢移動,似乎全部來自於外面。
他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他是直接漂浮在半空中的。
顧煬這才意識到他應該是在夢裡,而不是從睡眠中醒來。
他輕飄飄的走在半空中,靠近臥室的窗戶。
窗外院子裡,位於中央的大樹正在不斷向外飄散著綠色的光點,那些光點似乎在指引著顧煬走過去。
顧煬往前邁出一步,身體居然穿過了緊閉的窗戶,直接來到了外面。
他一步一步走在空中,慢慢走近中央的大樹。
隨著他的靠近,黑夜轉瞬即逝,白天降臨,頭頂是耀眼的陽光,周遭是茵茵的綠草,突然間來到了夏日。
顧煬回頭,看到樓上的窗戶開著,飄著潔白的窗紗,他更加確定這是在夢中。
樊淵從不用淺色的窗簾或是床單,樊淵的一切東西都是深色的,其中黑色居多,很少有淺色的東西出現。
院子中央的大樹樹冠巨大、遮天蔽日,茂密的樹葉隨風舞動,像是在奏著一曲充滿生機的樂章。
萬物皆有靈,樹木更是其中之最,特別是這些生長年頭久遠的樹木。
顧煬走到大樹旁,小手摸了摸粗糙的樹幹,手掌貼上去的瞬間,周遭的景物劇烈旋轉,在瞬間完成了時空轉換。
等一切停下來後,顧煬聽到了樹下傳來談話聲。
他低頭,看到樹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訓斥一個孩童。
顧煬控制著身體向下飄去,看清了男人的臉,心中一跳,這是年輕了許多的樊父,他立刻向樊父對面的孩童看去,果然看到了縮小版的樊淵。
小樊淵此時不過五六歲的光景,手裡拿著個塑料鏟子,地上有幾個小坑,顯然剛剛是在玩挖土。
顧煬飄到樊淵面前,發現他們都看不到他。
樹冠發出巨大的聲響,顧煬抬頭看著茂盛的樹冠,有些恍然,這一切,是這棵樹的記憶嗎?
樊父彎下腰扯過小樊淵手裡的塑料鏟子扔在地上,又嫌棄的扯著小樊淵身上沾了泥土的衣服抖了抖。
「樊淵,我怎麼告訴你的?你是樊家的獨子,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視線里,我警告過你不要做這種有**份的事,你看看你現在,髒兮兮的,趕緊去洗澡!」
小樊淵低著頭,一雙小手捏著自己的衣擺,聲音有點哽咽:
「是的……爸爸。」
樊父聽到了小樊淵的哭腔,伸手掐著小樊淵的下巴強迫他抬頭,看到小樊淵臉上的淚痕,面色更加嚴厲。
「你哭什麼?樊家的孩子不需要哭!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哭,絕對要狠狠罰你!趕緊洗洗上去學習!」
樊父說完轉身就走,臨走時踩過小小的塑料鏟子,脆弱的小鏟子立刻碎成兩半。
小樊淵站在原地哭了許久,才擦擦眼睛撿起被踩碎的小鏟子走進屋裡。
顧煬慢慢落到地上,看著地上的小土坑,心裡像是被堵住了一樣難受。
這些都是在《凡淵》一書中,不會詳細描寫的,關於樊淵的過去。
他蹲下摸了摸小土坑,眨眼間,小土坑消失,周遭的場景又變了。
顧煬站起來,發現盛夏已過,此時正值深秋,樹葉枯黃落了一地。
長大了些的樊淵正低頭聽著站在面前衣著華貴的女人訓斥,那女人正是樊淵的母親。
樊淵臉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樊母打完這一巴掌,似乎仍舊有氣,伸出塗滿鮮紅指甲的手點在樊淵的肩膀上,一下又一下用力的戳著。
「樊淵!你到底怎麼回事!平時不都一直是年級第一嗎?這次怎麼就只拿了個第二?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被其他家的太太笑話了多久?」
顧煬心痛欲裂,他撲到樊淵的肩膀邊,想要推開樊母,小手卻穿過了樊母的身影,顧煬這才反應過來,這些都是過去發生的事,他對此無濟於事。
走到樊淵正面,顧煬才發現樊淵臉上是不正常的紅暈,明顯正在生病發燒,可樊母仍舊一下下的懟著樊淵的肩膀訓斥著他,對他的身體狀況毫不關心。
這一次,直到樊母發完脾氣走遠,樊淵都沒有哭,只是低著頭站在那裡,從天亮到黃昏,直到天色暗下來,樊淵才慢慢走回到屋內。
樊淵的身影消失後,周遭的景象又開始飛速旋轉,轉眼又回到了盛夏,這一次大樹前沒有樊淵的身影。
但顧煬能聽到從屋內傳來女人悽厲的尖叫,顧煬立刻邁起小短腿飛了進去。
一樓大廳內,樊母邊尖叫邊向外扔東西,瓷器、花瓶、菸灰缸,手邊有什麼都要扔出去。
在她扔的方向,站著已經大約十三四歲的樊淵,只是身形異常的消瘦。
樊父衝過來將樊母攏進懷裡,樊母手邊又一個菸灰缸扔出去,砸在了樊淵的肩膀上,樊淵悶哼一聲,倒退了半步,可樊父和樊母的眼中都沒有他。
樊母躲在樊父懷裡尖叫:「魔鬼!魔鬼!滾開!快滾開!啊啊——」
樊父摟緊樊母,面上全是心疼,轉頭瞪向樊淵,怒斥:
「樊淵,你怎麼從樓上下來了!你明明知道你母親自幼體弱,因為你的事,她驚嚇過度,已經好久沒法安睡,精神狀態一直不好,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打擾她!你先出去!出去啊!」
顧煬捏緊拳頭,全身氣到發抖,眼看著樊淵沉默著轉身離開。
樊母依舊躲在樊父的懷裡哭泣:
「我不想這樣的!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他是我兒子!他是我兒子!可是我一閉眼,就看到他拿著血淋淋的眼珠子質問我,問我為什麼不去救他!威脅我要扣掉我的眼睛!……為什麼……為什麼我會生出個這麼可怕的東西來……」
樊父一連聲的嘆氣,不停抱著懷裡的樊母安慰。
顧煬追著樊淵出去,一走出大門,發現時空又變了,此時院外飄著細雪,大樹的樹冠已經光禿,蓋了一層厚厚的雪。
樊淵背對著他站在光禿的大樹前,抬頭看著樹冠。
顧煬立刻跑過去,飄到樊淵面前,此時的樊淵又長大了一些,已經有了些十八歲樊淵的影子。
樊淵看著頭頂光禿的枝頭,面上是顧煬不曾見過的悲傷。
那些悲傷沉重到令人無法呼吸,黑眸中似乎有光亮閃過,是含在裡面從未流下過的淚水。
別墅的大門被打開,樊父踉蹌著走了過來,罵罵咧咧的走向樊淵。
顧煬親眼看到,樊淵面上的悲傷一點點的消失,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十八歲的樊淵面上慣有的禮貌微笑,轉身面對向他走來的樊父。
樊父似乎喝多了,身上的西裝凌亂,走過來一把抓住了樊淵的衣領,磕磕絆絆的抱怨:
「你知不知因為你,我背負了多少罵名?如果不是我當初的決定,樊家能站到現在的位置嗎?那些人不敢明面說我,背地裡卻口口聲聲的罵我狠毒!拋棄親子!憑什麼這麼說我?憑什麼?成就大業怎麼能沒有點犧牲?況且、況且你不是活得好好地?不過是延緩了些救援時間……誰知道那些歹徒見錢眼開綁著你走了?為什麼這些事都要怨在我身上?」
樊淵掛著完美的微笑輕輕推開樊父揪著他衣領的手,轉而扶著樊父的手臂。
「父親,您喝醉了,我扶您進屋。」
樊父使勁揮開樊淵的手,眯著眼仔細看樊淵的臉,臉上又突然露出扭曲的笑。
「你不愧是我的兒子,當初趕到現場,我都嚇到了,樊淵,你夠狠,那么小的年紀就能親手扣下那些歹徒的眼珠子,你比我狠多了,不愧是我兒子……」
樊淵面上神情不變,就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他伸手微微用力按在樊父的肩膀上,半強硬的帶著樊父進屋。
「父親,您喝多了。」
顧煬留在原地,終於忍不住坐在地上痛哭出聲,哭到呼吸斷斷續續,哭到注意不到周遭的一切。
細雪仍舊慢慢飄著,身後光禿的大樹隨風搖曳,似在悲鳴。
「顧煬?顧煬?醒醒!」
痛哭中的顧煬似乎聽到了樊淵的聲音,他睜開眼睛,看到了昏暗光線下的樊淵。
顧煬抽噎著坐起來,發現四周是熟悉的臥室,窗簾緊閉著,屋內只亮著一盞床頭燈。
夢醒了。
可是夢醒了,悲痛依舊留在顧煬的身體內,他仍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顧煬站起來,小小一隻,邊哭邊踉蹌著撲到樊淵的懷裡,把眼淚全都擦在樊淵的胸口,抽噎著、斷斷續續的說著:
「樊淵、樊淵……我發誓,我顧煬這一輩子,絕對、絕對不要離開你……絕對不要……」
樊淵摟著懷裡的小顧煬,聽到這話神情怔愣一刻。
他輕輕安撫著小顧煬的後背,一下又一下的幫顧煬順氣。
「為什麼突然說這些?」
顧煬在樊淵的安撫下,漸漸停下哭泣,聽到樊淵的問題,只是搖搖頭,兩隻小手緊緊抓著樊淵的衣襟,用力到小手的指尖泛白也不肯鬆開。
「樊淵,我發誓,絕對、絕對不會離開你,永遠、永遠……」
樊淵垂下眼帘,看著小顧煬哭紅的眼睛,抬起指尖,低頭輕吻在自己的指尖,手腕一轉,又將指尖印在了顧煬的唇上。
「我聽到了,給你蓋個章,顧煬,你可要說話算數。」
顧煬捧著樊淵的指尖使勁點頭,小腦袋用力上下搖晃著,晃得自己腦袋都暈了。
樊淵摟著小顧煬重新躺進被子裡,窗外不知何時如同顧煬的夢中一樣,開始飄起了細雪,冬日裡掉光樹葉的大樹安靜的待在院子中央。
一陣風飄過,吹得大樹光禿的枝丫晃動,枝丫晃動間,震掉了枝頭覆蓋著的雪,雪落下去,露出了枝頭一點剛剛抽出新芽的翠綠。
凜冬終將過去。
顧煬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眼睛都哭腫了,哼哼唧唧的趴在樊淵的手心裡揉眼睛,被樊淵握住小手不讓他亂揉。
不許揉眼睛,顧煬就抬手捋自己的頭髮,他頭髮長了好多,前面的劉海兒都蓋住了眼睛。
趁著樊淵去做早飯的時候,顧煬翻出個小皮筋把額頭前的劉海兒扎了個小揪揪。
樊淵端著早餐出來,就看到顧煬坐在沙發上搖頭晃腦,頭頂的小揪揪跟著晃來晃去。
顧煬看到樊淵出來,挺得意的指了指自己腦袋上的小揪揪。
「樊淵你看!我聰明吧!」
樊淵帶著顧煬來到餐桌邊餵他吃飯,吃飯的間隙,一直盯著顧煬頭頂的小揪揪看。
隨著顧煬的動作,小揪揪一晃一晃的,像個調皮的小角。
樊淵突然伸出手,彈了下顧煬頭頂的小揪揪。
「顧煬,我給你剪頭髮吧?」
顧煬嘴裡塞得滿滿的,捧著一小塊麵包看向樊淵:
「啊?你會剪頭髮嗎?」
樊淵沒回答,只是又往顧煬已經滿滿當當的嘴裡又塞了一小塊培根。
顧煬想了想,樊淵這麼厲害,什麼都會,以前看幾個小視頻就會織小圍脖了,只是剪個頭髮應該難不倒樊淵,他就點了點頭。
「好啊,那你給我剪吧,剪好看點呀。」
說著就加快速度吃飯,吃完飯被樊淵仔仔細細的擦乾淨嘴,在脖子周圍系上一圈白布,坐好,等著樊淵給他剪頭髮。
樊淵找了把最小的剪刀,將顧煬頭頂的小揪揪拆開,指尖捏起他額頭前的劉海兒,比量了一下,一剪子就剪下去了。
顧煬到底是太小了,這一剪子下去,剪掉了一大片頭髮。
樊淵後退一點,看著小顧煬,一時沒說話,也沒再繼續剪下去。
顧煬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立刻抬頭摸了摸自己的腦門,一摸光禿禿的,前面的劉海兒就剩貼著腦門的一點點長度,跟狗啃似的。
他立刻站了起來,邁著小短腿跑過去扒拉出來樊淵的手機,按開前置攝像頭,湊近一看,立刻傻眼了,一屁股跌坐在手機上,按到了拍攝鍵,正巧拍了個光禿禿的腦門照片。
顧煬捂著自己的腦門,轉頭控訴的看向樊淵,那神情別提多委屈了。
樊淵自知理虧,放下剪刀,走過來摸了摸小顧煬禿了一片頭髮的腦門。
「也挺好看的。」
顧煬聽了這話更委屈了,轉頭捂著自己的腦門蜷縮成一團,用屁股對著樊淵。
樊淵伸出指尖輕輕點了點顧煬的後腦勺,顧煬立刻往前竄了竄,不給樊淵碰。
顧煬正在那委屈呢,結果樊淵只是戳了戳他後腦勺後就不理他了,顧煬等了又等,樊淵還沒有來哄他,他氣得轉身,就看到樊淵正拿著剪刀比量自己額頭前的碎發。
「你要做什麼呀?」
顧煬剛開口問完,樊淵就一剪刀下去,把自己額頭前面的頭髮也給剪禿了,剪成了和小顧煬同款的狗啃式劉海兒。
剪完自己的頭髮,樊淵放下剪刀,走過來捧起小顧煬。
這次小顧煬沒阻止,已經被樊淵的舉動驚到了。
樊淵捧著小顧煬給他穿外套:「你看,現在我們一樣了,不難看的。」
顧煬乖乖的任樊淵給他穿小外套,抬頭看著樊淵缺了一塊頭髮的額頭中央,樊淵長相完美,別說就算剪了個狗啃似的劉海兒,也不難看,反而有種非常有個性的感覺。
樊淵給顧煬穿好衣服,抬手把顧煬放進自己的頸窩裡。
顧煬坐在樊淵的頸窩裡,伸手揪了揪樊淵耳邊的碎發,趴在樊淵的耳朵上小聲說:
「樊淵,你傻了嗎?我這么小,除了你沒人能看見我,可是你不一樣啊,你這樣,別人都能看見。」
樊淵拿起背包推開大門,外面的細雪還沒有停下,路上撲了厚厚一層,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
「那又如何。」
顧煬愣了下,低頭用自己狗啃式的腦門蹭樊淵的側臉。
是啊,那又如何。
早自習,高三一班的同學們不止一次的偷偷回頭看他們的樊大班長。
主要是他們樊大班長今天的髮型太神奇了,簡直太過標新立異,第一眼看過去有點奇怪,第二眼看過去又覺得有種莫名其妙的帥,真是長得好看的人,什麼髮型都好看。
潘菲一連回頭看了好幾眼,最近顧煬不來上學,她已經好久沒有樊淵和顧煬互動的新素材了,正靈感枯竭著呢,此時看到了樊淵的新髮型,立刻才思泉涌。
她可跟別人不一樣,別人只以為樊淵突然追求個性剪了個狗啃式的劉海兒,潘菲卻覺得這個劉海兒跟顧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比如:
一直待在家裡養病、身嬌體軟的顧煬,無聊拿樊淵的頭髮打發時間啦,或者自告奮勇給樊淵剪頭髮卻剪壞了,反被樊淵摟在懷裡安慰啦等等。
不得不說,潘菲在某些時候,有著發現真相的小眼睛,雖然真相可能有點偏。
往後幾天,尚舒高中出現了不少剪著狗啃式劉海兒的男同學,一時之間,這種劉海兒在尚舒高中成了一種新時尚。
而引領了時尚的樊淵卻毫無所覺,一心捧著他的小顧煬,壓著他的小顧煬認真學習。
學習使人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小淵煬牌狗啃式劉海兒,你值得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