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番外

  翌日一早,太子與明府大姑娘雨中漫步的消息在皇城內傳開。恆仁帝當即下旨,為兒子和掌珠賜婚,當月完婚。

  接親當日,楓葉映紅大街小巷,頗有十里紅妝的盛景。

  紅燭搖曳,掌珠端坐東宮內寢,想到待會兒即將發生的事,絕美的嬌顏泛起紅暈,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

  須臾,蕭硯夕挑簾進來。一身大紅色喜袍,將原本就俊美的男人襯得妖冶無雙。看見乖巧的小妻子,嘴邊泛笑,拿起喜秤,挑起刺繡紅蓋頭。

  驀地抬頭,眼前一雙帶笑的鳳目深情款款地打量著自己。掌珠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來到男人面前,說出昨日夜裡練習了無數遍的話語:「妾身給殿下寬衣。」

  聽得「殿下」,蕭硯夕劍眉一挑,沒有伸展手臂,「叫我什麼?」

  掌珠訥了一下,「太子。」

  蕭硯夕掐住她臉蛋,「叫聲相公聽聽。」

  太子妃管太子叫相公?掌珠心裡如灌蜜,美滋滋喚道:「...相公。」

  甜絲絲,如夏日裡的第一口冰釀。蕭硯夕攬攬她的腰,「這些天讓你鍛鍊腰,可有聽話?」

  「嗯。」不懂男人為何要她鍛鍊腰,但掌珠還是照做了。

  蕭硯夕勾勾唇,傾身吻在她眉心,「去沐浴。」

  一聲「沐浴」,讓掌珠心都顫了,「相公先。」

  看小姑娘懵懂的樣子,蕭硯夕輕笑,把她推進湢浴,貼著她的耳畔道:「給你半個時辰。」

  掌珠臉頰紅透,慢悠悠走進去。緊接著,侍女們緊隨其後,最後進去的那個,輕輕合上了門。

  待屋裡只剩下蕭硯夕一人,他濃濃吐出一口氣,穩住同樣失了節律的心跳,轉身去往對面寢房的湢浴。

  半晌,蕭硯夕穿著一身月白寢袍回到內寢,見掌珠端坐銅鏡前,侍女在為她絞發。

  蕭硯夕揮退全部侍女,來到掌珠身後,拿起布巾,為她一寸寸絞著。視線落在銅鏡中那張素淨的小臉上。娘子未施粉黛,天生麗質,美得讓他移不開眼。

  哪怕是透過銅鏡,掌珠也受不得他灼熱的目光,略一低首,露出一截後頸。

  蕭硯夕擁住她,俯身親在那裡,惹得懷裡的姑娘輕顫。而她的青澀恰好點燃了男人克制已久的念想。

  隨著一聲驚呼,她被男人大橫抱起,走向喜床。

  掌珠磕巴道:「吹...吹蠟。」

  知她害羞,只留桌上一對喜燭。

  紅帳落下,春色蔓延。

  蕭硯夕吻住她,安撫她的情緒,句句誘她墜入深潭……

  窗外的尚宮嬤嬤聽見動靜,滿意地點點頭,趁著夜色悄然離去。

  御書房內,蕭荊還在忙著處理奏摺,聽完尚宮嬤嬤的話,「嗯」了一聲。

  一旁的張懷喜遞過來一顆喜糖,「陛下還沒吃過吧?」

  蕭荊接過喜糖,含在嘴裡。他平時不喜濃重的甜味,可這顆尤覺清甜。

  張懷喜笑著道:「等明年這個時候,皇長孫就該出生了。」

  「或許吧。」蕭荊閉目靠在寶座上略有所想。

  趁著喜慶,張懷喜也表達心意,「老奴可盼著您那皇長孫呢。」

  想起那個大胖小子,蕭荊淡笑著搖搖頭,「朕也盼著,想要抱一抱,名字都想好了。」

  張懷喜驚訝,「陛下能否提前告訴老奴?」

  蕭荊睜開眼,望著殿頂,淡笑道:「蕭霖。」

  一年後,太子妃掌珠為皇室喜添一名小皇孫,取名蕭霖。自蕭霖誕生,蕭硯夕就盼著能得一女。盼著盼著,卻接連盼來了三個大胖小子。

  四個小傢伙相伴成長,直到皇帝爺爺退位、父親登基那年,才迎來一個軟乎乎的小妹妹。

  蕭荊退位後,開始遊歷四海。這一次,他的身邊多了一位老友張懷喜、一個笑起來很是討喜的皇長孫蕭霖,還有一個叫小兔子的小少年。

  四人帶著暗衛,踏雪山、穿叢林、觀滄海、覽星河,每到一處風景,就往宮裡寄一封書。信的內容言簡意賅。帝王每次都要多讀幾遍,還會念給妻子和其他孩子們聽。

  這年除夕夜,兩歲的小公主不知從哪裡翻出了那些被珍藏的書信,拿到父皇面前,「念念。」

  蕭硯夕一愣,抱起女兒,坐在飄雪的窗前,輕輕念著書信上的文字。

  也不知聽懂與否,反正小公主聽得認真,時不時用手指戳上面的字,然後咯咯傻樂。

  燕寢燒著地龍,小丫頭鼻尖溢出薄汗。蕭硯夕拿出錦帕,為女兒擦拭,又為她擤了一下鼻涕,「錦兒想爺爺和哥哥了?」

  小公主認真點頭,「嗯!」

  「那想張公公嗎?」

  「嗯!」

  蕭硯夕笑笑,「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了。」

  一年未見,按說兩歲的小孩子早已忘記爺爺和哥哥的長相,只因每日聽母后提起他們,久而久之,親人模糊的模樣才在心中扎了根。

  而本該今夜就抵達皇城的幾人,在半路上撿到一個棄嬰。因棄嬰太過虛弱,需要前往醫館救治,這才耽誤了行程。

  醫館內,大夫交代完醫囑,將棄嬰抱給張懷喜,「這小丫頭命真大,也幸好遇見你們。」

  張懷喜道了謝,坐在火爐前,搖著哭啞嗓子的小女嬰,低眸溫笑,「幸好你在雪地里哭出聲,要不然,我們就錯過你了。」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小女嬰哭夠了,縮進襁褓里,沉沉睡去。

  蕭荊帶著八歲的蕭霖走進醫館,將好不容易尋到的羊奶遞給大夫,「勞煩溫一下。」

  隨即轉身,撣去孫兒身上的落雪,「冷不冷?」

  蕭霖搖搖頭,也為爺爺撣去身上的雪。之後搬來杌子,坐在張懷喜身邊,靜靜看著睡熟的嬰兒。

  少年目光清澈,帶著一絲憐憫,伸手摸了摸嬰兒的小臉,「張爺爺,我們給她取個名字吧。」

  張懷喜看向蕭荊:「那得讓老爺子做主。」

  蕭荊接過溫熱的羊奶,遞到張懷喜面前,「你撿的,你來取。」

  張懷喜笑著道:「老爺子記錯了,這女娃娃是大少爺撿的。」

  兩人將目光鎖在蕭霖身上,蕭霖沒退縮,清悅開口:「叫她霽雪吧。」

  霽雪......

  張懷喜品了品,「這名字好,應景還好聽。」

  蕭荊捋捋鬍子,點了點頭。

  這時,名叫小兔子的少年從裡屋走出來,手裡拎著大夫為女嬰抓的藥。

  少年來到炭火前,聽見輕微爆破聲,拿起爐鏟戳戳炭火。

  蕭霖勾住少年的脖子,「張笑歌,你妹妹叫霽雪。」

  張笑歌看向小女嬰,靦腆地彎彎嘴角,「少爺取的?」

  蕭霖鬆開玩伴,托腮盯著小女嬰,眼前浮現出妹妹剛出生的樣子,稚嫩的面龐露出一抹柔意,「嗯,我取的。」

  剛好這時,霽雪醒來,撐著小嘴打了個哈欠。

  蕭霖發現,她有一雙璨若星辰的大眼睛。出乎意料的是,霽雪忽然衝著他笑了。

  臘月三十,天寒地凍,萬物凋敝,而嬰兒的笑容那般美好,柔化了眾人的心。

  墨空飄雪漸漸稀少。暗衛觀察完天氣,詢問蕭荊:「老爺,雪停了,是否繼續趕路?」

  若是連夜趕路,明日一早就能趕到皇城了。

  蕭荊讓張懷喜裹好嬰兒,起身走到門口,負手望著漫漫前路,「你們先行,我要去見一個人。」

  蕭霖走到他身後,「爺爺要去見誰?」

  「你的一個叔叔。」蕭荊揉揉蕭霖的頭,沒有告訴他,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名叫蕭君轍的男子。

  既得重生,他不會讓悲劇再次上演,也不會讓次子出現在長子的面前。他能做的,就是盡力讓他們各自安好。

  大朝會上,皇帝陛下接受完百官的朝見,剛抱小公主,帶掌珠和三個兒子去往午門。

  蕭硯夕單手抱著女兒,另一隻手牽著老四,而掌珠牽著一對相貌近乎一樣的雙胞胎。他們映著日光,有說有笑。

  雙胞胎皇子性子野,拽扯著掌珠一路撒歡,「娘親快跑!」

  怕他們拽倒掌珠,蕭硯夕嚴厲道:「你們慢點!」

  雙胞胎皇子皮實的很,一邊跑一邊扭頭做鬼臉。

  蕭硯夕眉心一跳,恨不得揪起兩個兒子,打他們屁股。

  掌珠穩住步子,用胳膊夾住兩個兒子,「娘親好累,你們消停會。」

  兩個小傢伙最聽娘親的話,怕娘親累到,沒有再調皮,一左一右抱住娘親。

  掌珠低頭看看老二,又看看老三,寵溺地笑了笑。垂下的步搖,在冬日裡璀璨發光。

  行至午門時,一輛豪華馬車緩緩駛來,廂頂的搖鈴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三個小皇子認出那是皇爺爺的馬車,飛奔著跑過去。

  車夫趕忙拉住馬匹。小皇子們圍著馬車轉了一圈,紛紛爬進馬車。不消片刻,車廂內傳出一陣陣驚喜聲。

  聽見笑聲,等在午門的小公主著急得直蹬腿,不想落單,想要過去跟哥哥們一起玩。

  蕭硯夕抱著女兒,與掌珠相視一笑,慢慢走向馬車。日光將他們的身影拉的極長,有種歲月靜好之感。

  群鳥歸林,塵埃落定。屬於他們的快樂和淚水被裝進時光里,烙下一個個深刻的光陰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