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三章 古殿深處葬紅顏

  凌瑀抱著唐槿萱,靜靜地坐在古殿的樓頂,形如木雕,一動不動。朝陽升起,日升三竿,紅日西斜,凌瑀在樓頂整整坐了一天,他不停地對懷中早已失去生機的唐槿萱低訴,淚水如同絕地的山洪傾瀉而下,將他的眼眶都哭腫了,可是凌瑀依舊毫無察覺。而在此過程中,老叫花子曾經無數次來到古殿的樓頂,他望著凌瑀失魂落魄的模樣,數次想要開口勸解,但最後卻沒有吐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言語。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更不知道如何開口。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而凌瑀所經歷的,又恰恰是生離死別。對於凌瑀遭遇,老叫花子深表同情,但是同情不代表感同身受,老叫花子知道,自己無法理解凌瑀的悲慟,所以無法開口勸慰他。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夜過去了,凌瑀依舊在樓頂低訴。他嘴唇乾裂,神色迷離,鬢染寒霜。唐槿萱的離世對他的打擊很大,讓他的鬢角處在一夜之間竟然生出了無數白髮,明明才二十幾歲,卻顯得無比蒼老。

  又一天過去了,凌瑀的眼中布滿了血絲,眼窩深陷,看上去疲憊無比。因為兩天水米未進,凌瑀又不停的對唐槿萱低訴,所以他的嗓子已經啞了,說話的聲音根本不像一個年輕人,倒更像一位年約花甲的老翁。

  在第三天的深夜,老叫花子終於按捺不住,他決定要履行對唐槿萱的承諾。老叫花子飛上古殿的樓頂,對凌瑀輕聲說道:「凌兄弟,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唐姑娘命不該絕,有一種方法或許能夠讓她重生。」

  聽到老叫花子的話,凌瑀的眼神中在三天來第一次露出了波動。他抱著唐槿萱,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因為他坐了太久,以至於雙腿已經麻木了。見此情景,老叫花子連忙扶住險些栽倒的凌瑀,心中划過不忍。

  「前輩,您,您說有辦法能夠讓槿萱重生?怎麼做?只要能夠復活她,即便我放棄生命也沒有關係,我只想讓她活過來!」凌瑀顧不得腿上的酸麻,他徑直跪倒在了老叫花子的面前,以頭搶地,眼中充滿希冀。

  「我只是說,或許她有復活的機率,但至於最後她能否復活,我也不敢肯定。」老叫花子之前的確不想使用這個方法,但看到凌瑀一蹶不振的樣子,他也感覺十分可惜。而且他答應過唐槿萱,所以要言而有信。

  老叫花子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知道這座古殿叫什麼名字嗎?它叫群仙殿,在很久之前,這裡有一座祠堂,祠堂裡面供奉的都是星海中的創世神。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將靈牌安放在這裡,但不得不說,混沌之海中的這座古殿的確不是一處尋常的地方。沒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是何人所建。後來,在第七次登天路開啟的時候,古殿中的那座祠堂竟然莫名消失了。我曾經查探了數十年,但也沒有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它們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要知道,創世神的靈位可不比尋常的靈牌,即便它們沒有經過創世神的加持,但是那些刻在靈位上的字也蘊含著驚天偉力。即便是真仙,恐怕也沒有實力觸及它,更別說將它挪走了。」

  「而當初祠堂消失的時間也很耐人尋味,那是第七次登天路開啟的時候,你應該知道,在第七次登天路開啟之時,那條傳說中的古路上湧入了一批神秘的修者,他們功法詭異,而且他們的目的似乎不是那條古路盡頭的機緣,反而是想阻止我們探尋古路。那些人以星海中的修者為獵物,絕情捕殺,兇殘無比。前幾日,我聽說洪荒十二君主出世了。所以,我猜測出現在第七次登天路上的神秘修者是洪荒十二君主的人,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幕後黑手。但至於他們的目的,我也不清楚。這片星海中的水太深了,自盤古神尊開天闢地之後,這片星海經過無盡歲月的繁衍,早已誕生出了許多的絕頂人物,他們,不是你我能夠揣度的呀!」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話題已經偏離了他的初衷,老叫花子搖了搖頭,接著說道:「而在祠堂消失之後,我在群仙殿的深處發現了一條密道。我曾經進入過密道探尋,但是我在密道盡頭駐足了三年,也沒有查到它究竟通往哪裡。我試圖以仙人境第三個境界的修為闖入通道盡頭的結界,但是每一次都鎩羽而歸。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它的終極絕對不是華夏人間,也不是星海彼岸,而是......仙域!雖然以你我的修為還不足以進入那裡,可是在通道盡頭的祭壇上蘊有仙力,你若將唐姑娘的屍體放在那裡的話,或許經過仙力的滋養,她能夠起死回生。天殤奪魂咒已經打入了唐姑娘的五臟六腑,神魂精魄,所以,只能以仙力淨化。」

  老叫花子望著凌瑀,神色坦然。他眼中並無波瀾,腦海中卻回想起數日前他和唐槿萱密談時候的場景。在數日前,也就是唐槿萱和凌瑀成親的前一天晚上,唐槿萱找到了老叫花子,希望他能夠完成自己的遺願。

  「前輩,我知道瑀哥的性格,他用情至深,義薄雲天。如果我死了的話,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獨活下去。所以,我想請求前輩幫我一個忙。」唐槿萱被老叫花子攙扶起來,眼中閃爍著點點晶瑩,懇切地說道。

  「說吧,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你?我知道凌兄弟的性格,其實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世人都可以死,唯獨他不行,他是今世的天授傳承之人,背負了太多人的期望,我也希望他能振作起來。」老叫花子說道。

  「我想在我死後,前輩您能夠編造出一個藉口,讓瑀哥對我的死不會那麼絕望。您是上古六界之主,您的話他一定會信的。我命不久矣,但是我不能忍心看著他為了我憔悴下去,虛度終生。」唐槿萱搖頭嘆息。

  聽到唐槿萱的話,老叫花子沉思良久,想起了那座消失的祠堂和那條神秘的通道,對唐槿萱說道:「其實,我倒有一個辦法能讓他心懷希望。當然,這並不是誆騙他,因為那座祠堂和那條通道的確存在......」

  所以,當老叫花子看到凌瑀果然如唐槿萱預料的那般一蹶不振的時候,才對凌瑀如是說道。不過在老叫花子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並沒有任何的把握。雖然那條通道的盡頭的確蘊有仙力,但仙力只能保持唐槿萱的肉身不腐,至於是否能如老叫花子說的那樣讓唐槿萱死而復生,不過是老叫花子為了幫助凌瑀而編造出的說辭。凌瑀心中有執念,有心結,長此下去,它便會成為凌瑀的心魔,到那時,恐怕他這一生的修行路也會就此斷絕。世人常說,哀莫大於心死。如果一個人的心都死了,即便他活著,也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如行屍走肉一般遊蕩在天地之間。唐槿萱是凌瑀心中的執念,如果不能化解這份執念,凌瑀便無法活下去。

  「前輩,那條通道在哪?我們,我們現在就去!」聽到老叫花子的解釋,凌瑀終於恢復了一抹神志。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方法能否復活唐槿萱,但只要有一線希望,凌瑀都要拼盡全力去試一試,哪怕傾其所有。

  「走吧,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到凌瑀的神色,老叫花子在心底暗自點頭,長出了一口氣。只要能夠讓凌瑀重燃希望,那麼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有價值。老叫花子對凌瑀點了點頭,躍下古殿,朝著古殿深處走去。

  看到老叫花子的舉動,凌瑀顧不得還沒有恢復過來的酸麻的雙腿,搖搖晃晃的抱著唐槿萱,跟隨老叫花子的背影,走向古殿的深處。凌瑀在心中已經將漫天神佛求個遍,乞求蒼天憐憫,能夠讓唐槿萱起死回生。

  那條通道就在古殿一層的最後方,因為凌瑀這幾天一直陪在唐槿萱身邊,所以並不知道這條通道的存在。在古殿的後方,有一扇高約一丈,寬約八尺的青銅門。門上雕刻著星空萬里,靈獸仙草的圖紋。青銅門無比厚重,而且在門上有絲絲道痕溢出。凌瑀知道,恐怕沒有仙人境的修為,是無法打開這扇青銅門的。需要以仙力才能開啟的青銅門,想必裡面也一定很不凡。見此情景,凌瑀心中的希望之火又隨之壯大了許多。

  老叫花子來到青銅門前,雙臂扶在門上,他咬牙低吼,身上的仙人境威壓四散而出。威壓將整座古殿籠罩,令人忍不住跪倒膜拜。而凌瑀也終於感受到,老叫花子的修為恐怕要比先生還要強橫百倍,著實可怕。

  隨著老叫花子的低吼,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青銅門終於發出了一道輕微的響動。而後,老叫花子顧不得頭頂流下的汗珠,持續將仙力加持到青銅門上。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青銅門終於應聲而開。當門緩緩打開的時候,一道蒼涼的古意自門內衝出,直撲二人的臉龐。凌瑀感受著那道古意,仿佛置身於萬丈星空之下,仰望漫天星海,群星閃爍。他如同一道浮游,在望向青銅門的時候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令他動容。

  當青銅門開啟之後,老叫花子對凌瑀點了點頭,率先走入青銅門中。凌瑀緊隨其後,也邁步走入了那條神秘的通道。通道中漆黑一片,並無任何的光亮,仿佛是被烏雲遮蔽的子夜,伸手不見五指。不過好在凌瑀和老叫花子都身負修為,在經過了短暫的黑暗之後,他們二人逐漸適應了通道中的環境。二人修為強絕,目力驚人,即便通道中暗無天日,他們依舊可以依稀的看到兩側石壁上受歲月風沙而顯露出的痕跡。

  他們一路前行,並沒有耽擱,二人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終於來到了通道的盡頭。在通道的末端,是一處直徑約有十丈的圓形空間。這裡高約七丈,十分寬闊。而在正對著通道的中心位置,築有一座直徑三丈的祭壇。祭壇山刻滿了複雜的陣紋,閃爍著金色的微光。在祭壇中央,擺放著一張長約七尺,寬約四尺的冰髓玉床。玉床上的寒氣瀰漫在四周,將這裡映襯得仿若仙境。在玉床的後方,是一道結界。這道結界高約一丈,寬約六尺。與尋常結界不同的是,在這道結界的外側,閃爍著七色的神芒,它們如同火焰一般,在微風的吹盪之下輕輕搖晃,煞是神異。一道道仙力自結界中溢出,傾灑在冰髓玉床上,果然與老叫花子所言一致。

  凌瑀看到老叫花子的授意,邁步走上祭壇,溫柔地將唐槿萱的屍體放在了冰髓玉床上。當唐槿萱躺在冰髓玉床上的時候,七色仙芒瞬間將唐槿萱包裹,將這位似在沉睡的仙子照耀得越發的聖潔,不染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