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凌瑀眼底的決絕,夜晴雪眼中布滿了憂慮和心疼,她指著凌瑀的鼻子哭訴道:「凌瑀,你就是個傻子!混沌之海堪比星空中的時空亂流,稍有不慎便會被混沌之力化成飛灰,你明知是陷阱,為何還要去?」
對於夜晴雪滿懷關切的怒罵,凌瑀不為所動。他用盡僅有的力氣,將青銅柱硬生生拔了出來。而後,凌瑀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溫柔,將青銅柱緩緩地放倒在祭壇上。他動作輕柔,好像生怕祭壇上的青石磕到唐槿萱的嬌軀。凌瑀眼中紅芒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嫉妒的深情。他抽出斷劍,將束縛著唐槿萱的鐵鏈斬斷,將唐槿萱解脫出來。凌瑀將唐槿萱攔腰抱起,靜靜地望著對方蒼老的容顏,眼中再無這個世界上其他的景色,此時在他的雙眸中,唐槿萱就是他的整個世界。即便唐槿萱貌如老嫗,即便她氣若遊絲,即便她很快就會被天殤奪魂咒侵蝕,即將香消玉殞。可是凌瑀毫不在乎,他用所有的柔情將唐槿萱包裹,享受僅有的溫存。
良久,凌瑀抬頭望向夜晴雪,輕輕地說道:「我說過,槿萱是我鍾情的女子,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無論她是否還能與我共度餘生,我的心中只有她一人。即便滄海桑田,即便歲月無情,我也不會遠離片刻。」
「凌瑀!你有身邊兄弟,有掌中寶劍,有頭頂皓月,有眉角微霜。你經歷過人間苦,亂世情,眾生惡,大世悲,但為什麼你卻偏偏不能放下她!哪怕,你明知自己此去已是絕路,十死無生!你為什麼還要義無反顧,即便丟棄性命,也要陪她餘生!我化身落華,與你南笙相濡以沫數百日,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當看到凌瑀眼中的柔情時,夜晴雪便知道,她永遠都無法走入這個男人的內心了。夜晴雪也是女子,她能夠感受到唐槿萱的幸福,甚至,有些嫉妒唐槿萱得到的寵溺。在即將離開這個繁華世界的時候,依舊會有一個即便與全世界為敵也要深愛她,呵護她,不忍她被這方殘忍的世界傷及一分一毫的人,即便是死,也無憾了吧?
「槿萱就是槿萱,華夏九州,四海列國,星海漫漫,千秋萬代,就只有一個槿萱。你出身名門,容顏傾世,顯赫無雙。你樣樣都好,樣樣都比她強,但是,你只有一個缺點,你,不是她!」凌瑀低頭望著眼角掛滿淚痕的唐槿萱,溫柔的說道。自始至終,凌瑀都沒有抬頭看過夜晴雪一眼。就如他所說,唐槿萱蘭心蕙質,善良果敢,是所有世間男子都傾慕的紅塵女子。但可惜,凌瑀心中已經有了唐槿萱,並且,只有她一人。
聽到凌瑀的話,夜晴雪徹底絕望了。她如同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了祭壇邊緣。雖然她距離祭壇上的凌瑀只有短短的三尺遠,但她知道,這三尺的距離相隔了凌瑀對唐槿萱所有的柔情,如同鴻溝一般,無法跨越。夜晴雪絕望地伏在祭壇上,兩行熱淚流淌而下,她再不是什麼朱雀界的聖女,也不再有平時的睿智與果決,她只是如凡塵中的痴女一般,失去了一世的期許。她的心好像被剜去了一樣,很疼,很疼。
而在此過程中,蠍夫人、羅邪和歐陽伯一直在遠處冷眼旁觀。苦渡紅塵數萬載的他們早已變得無比冷漠,即便凌瑀和唐槿萱的愛戀感天動地,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被紅塵情愛蒙蔽雙眼的可憐人。他們自然也不擔心凌瑀會拋下唐槿萱,獨自逃走。因為他們已經感受到,凌瑀對他們的恨意已經深埋心底,植入骨髓,他們和凌瑀之間只能有一方活下去。所以,他們不在乎多等幾刻鐘,如同主宰者一樣,抱著戲耍的心態漠視著。
「走吧,我們之間的恩怨該做一個了結了!」凌瑀輕輕地擦去唐槿萱眼角的淚痕,發出仿佛能夠將人冰凍的聲音對羅邪三人說道。羅邪幾人猜的沒錯,凌瑀的確沒想過要逃走,因為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報仇!
「登......登徒浪子,你放下我,自己......走吧,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我活......不了......多久了。能夠......與君相識,相戀,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唐槿萱斷斷續續地說道。
「傻瓜,你在說什麼呢?我還沒有帶你領略華夏河山,我們還沒成親,你也還沒有看到我們子孫滿堂的模樣,我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讓你離開我呢?」凌瑀抱緊懷中的唐槿萱,以下顎摩挲著她的秀髮,柔聲說道。
「不用爭了,因為你們兩個遲早都會死,混沌之海就是你們的埋骨之地。到時候,你們去黃泉做一對苦命的鴛鴦,在奈何橋上互訴衷腸吧!」歐陽伯冷冷地望著凌瑀,眼中殺意無盡。他嗤笑一聲,對凌瑀說道。
「歐陽兄,這些人怎麼辦?如果真像這些娃娃說的,萬一他們的父輩稍後來到白虎界的話,恐怕我們無法應對呀!」一旁的羅邪看了看凌瑀和唐槿萱,又將視線轉向已無再戰之力的六界聖子,對歐陽伯傳音道。
「我們既然已經決定要投靠聖皇子了,這些人,就全都殺了吧!今天,我們打傷了他們,和其他五界早已是不死不休的關係了,你認為你手下留情的話,他們便會將今日之事就此揭過嗎?」歐陽伯傳音回答道。
「可是......可是我白虎界在上古六界中繁衍了幾十萬年,如今就這麼捨棄,我,有些不甘心吶!」聽到歐陽伯的話,羅邪眼中流露出劇烈的掙扎之色。想當年,他的祖先和其他五界的仙人共同開創了上古六界,他們相互幫扶卻又各自繁衍,經過數十萬年的發展,才有了今天欣欣向榮的局面。如今讓他放棄賴以生存的白虎界,投靠聖皇子,從此風雨飄搖,他著實有些捨不得。原以為只是為子報仇,但現在卻越陷越深了。
「羅兄,你的想法太迂腐了,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還在想著此心安處,故土難離嗎?聖皇子雄才大略,聖域遲早都是他的王土,到時候,他帶著我們登天路,尋終極,豈不快哉!如今我們已經和其他五界不死不休了,即便你想要向他們示好,你覺得他們還會原諒你嗎?我承認,白虎界是你羅家一步步打拼出來的。但是羅兄,這些浮華都不過是身外之物,有舍才有得呀!」看到羅邪眼底的猶豫之色,歐陽伯循循善誘道。
「這......好吧!反正依舊變成這種局面了,一不做二不休,我就將這些聖子聖女們全部擊殺,為聖皇子掃平障礙!」聽到歐陽伯的蠱惑,羅邪猶豫良久,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咬了咬牙,對歐陽伯承諾道。
看到羅邪眼底的凶光,歐陽伯知道羅邪已經決定叛出上古六界了。他暗自點頭,對羅邪說道:「羅兄,那我就先和蠍夫人前往混沌之海了結和凌瑀的恩怨,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善後,我們混沌之海再見。」
歐陽伯說完,扭頭望向蠍夫人,恭敬地說道:「蠍夫人,我歐陽世家久居混沌之海附近,對那裡的情況十分了解,我打算在那裡替我兒帝葬和笑風賢侄報仇,不如蠍夫人您與我一同前往,擊殺這個小孽畜吧?」
聽到歐陽伯的話,蠍夫人輕輕地點了點頭。雖然她不知道羅邪和歐陽伯已經決定離開上古六界了,但是身為羅笑風的姑奶奶,她必須要替羅笑風報仇。而且,有過悲慘經歷的她對紅塵的痴男怨女十分憎恨,如今看到凌瑀連死都不願意放棄唐槿萱,讓蠍夫人的心中升起了一團無名怒火。她想到了自己的往事,恨那個男人,更恨那個賤人。凌瑀和唐槿萱的情比金堅激起了蠍夫人的嫉妒和殺意,無論從哪個方面,他都要殺了凌瑀。
見蠍夫人點頭,歐陽伯一馬當先,飛向混沌之海,而蠍夫人則緊隨其後。望著二人朝著遠方疾馳的身影,凌瑀眼中的紅芒再次升起,他的殺意出體,飛向混沌之海。當他飛奔之時,血紅色神芒再次映滿天際。
歐陽伯和蠍夫人的速度極快,而凌瑀亦是不慢。不到兩個時辰,他們便已經來到了混沌之海的邊緣。混沌之海,是這方天地的初始之地,也是終結之地。當年上古六界的六位仙人就是在這裡從一顆沙礫開始挖掘煉化,才形成了如今幅員遼闊的上古六界的。而混沌之海,則是未經開墾之地。那裡沒有天地界限,只有漫漫黃沙鋪滿天地,黃色的沙粒被狂風席捲,自遠古吹來,向未來飄去,它們不知疲倦,更沒有盡頭。
「槿萱,你在這裡等我,混沌之海黃沙漫天,裡面的沙暴堪比時空亂流,太過兇險。等我殺了他們之後,我就會回來。」凌瑀低頭望著唐槿萱,輕聲說道。雖然他的眸中沒有眼白,也沒有瞳孔,但卻滿是溫柔。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你說的,我還沒成為你的妻子,所以,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了。你我都知道,前途兇險,生死未卜,很有可能......我們再也回不來了。我害怕,害怕如果你無法從混沌之海返回的話,我在黃泉路上會迷路。我的世界裡不能沒有你,生,我是凌家的人,死,我也要做凌家的鬼。既然我們在人世間沒有看遍春光夏日,秋風冬雪,那我們就一起在幽冥踏彼岸花海,渡苦厄黃泉!哪怕我們今天會葬身在漫天黃沙之中,只要有你在身邊,我就不後悔,因為,在臨死之前還能依偎在你懷裡,是我唐槿萱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唐槿萱被凌瑀餵下了一顆冰髓玉露丸,雖然無法化解天殤奪魂咒,但氣色卻好了很多。
看到唐槿萱眼底堅定的目光,凌瑀輕輕地點了點頭,並沒有拒絕。他們兩個今天已是窮途末路,既然無法逃生,那麼便一起面對吧。混沌之海沒有盡頭,正適合埋葬枯骨。凌瑀知道,混沌之海是唐槿萱的情劫,也是他的生死劫,能否渡過,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凌瑀將唐槿萱溫柔的抱在懷中,眼中的紅芒更盛。他宛若一位浴血魔尊,朝著混沌之海走去。凌瑀不知道他這一步踏入將會面對什麼,但為了唐槿萱,他不後悔。
而此時在白虎界中,羅邪眼中閃爍著凶厲的光芒,他冷冷地望著花無念等人,冷聲說道:「其實我本不想殺你們,但是我既然已經決定投靠了聖皇子,那麼這裡的一切我都不應該再留戀,所以,你們受死吧!」
羅邪說完,揚起手掌,漫天掌影再次幻化而出,仙人之威震盪在白虎界中,裹挾毀天滅地的威勢襲向花無念等人。而上古六界的聖子聖女,望著仿佛能夠將青山轟碎的掌影,紛紛絕望的閉上了雙眼,他們知道,羅邪殺心已起,他們本就被歐陽伯擊成了重傷,此時在面對羅邪的掌影和仙人之威時,他們已經沒有了任何抵抗的可能。然而,就在眾人以為這一次註定被羅邪擊殺的時候,突然從遠方傳來的一聲怒吼將他們死寂的內心再一次從深淵中拉了出來。
「羅邪,你可真是好本領啊!敢對我們的後人下手,看來,你這白虎界也沒有必要出現在上古六界之中了!」一位身著深藍色長衫的男子冷冷地望著羅邪,厲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