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但先生和凌瑀絕對可以肯定,黑袍人就是在隔著無盡時光和圓光術法在與他們隔空相望。黑袍人的身上籠罩著濃重的霧氣,凌瑀和先生只能看到他略微揚起的嘴角,以及那一抹充滿邪意的嘲諷。當被黑袍人注視的那一刻,凌瑀如芒在背。一股寒意自脊柱上竄起,直撲天靈。凌瑀的冷汗不自覺地落下,瞬間便浸透了他的衣衫。凌瑀口不敢言,身不敢動,好像被黑袍人鎖定一般。甚至,凌瑀有一種錯覺,只要他有異動,黑袍人便會隔著無盡時空將其擊殺。就連先生,在與黑跑人對望之時,眼底也無比凝重。先生知道,這黑袍人的修為要遠高於自己,能夠透過術法自遙遠的過去與自己對望,絕不是他能抗衡的。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我勸你們還是放棄吧。這個胖子的命輪已經被徹底侵蝕了,命格已亂的他不會再做出任何能夠威脅到我的事情。所以,你們這群螻蟻就不要白費心機了,桀桀桀......」黑袍人冷冷地注視著先生和凌瑀。良久之後,黑袍人突然放聲大笑,他的聲音刺耳,如同尖刀摩擦青石所發出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笑過之後,黑袍人猛地一甩袖袍,消失在了鏡面之中。而當他消失的瞬間,一團黑氣竟然自鏡面中射出,直射凌瑀和先生的面門。黑氣漫出之時,圓光術的鏡面開始變得模糊,那一團黑氣中散發著如同厲鬼受油鍋之刑而發出了悽慘嚎叫,一道道陰冷的氣息從黑氣中盪向四周,直接將先生布下的圓光術碾碎了。
黑色霧氣裹挾著死亡的氣息,讓凌瑀汗毛乍起,就連一旁的先生也不敢大意。只見先生探出雙手,右手散發出一道柔和的靈力,直接將凌瑀推到了安全地帶。而他的左手則迸發出一股洶湧的靈力,迎向黑色霧氣。靈力與霧氣相撞之際,密室瞬間被震成了一片廢墟。當煙塵散盡之時,雖然黑色霧氣被先生化掉了,但是他卻也因為術法被破而受到了輕微的反噬。而讓凌瑀意想不到的是,這一場劫難還未結束。因為當密室被先生的靈力和霧氣蕩平之時,天道的雷罰倏然降下,直接打在了先生的身上。先生利用類似於圓光術的秘法追溯他人的前世今生,本來就惹惱了天道。如今密室的靈符破碎,天道意志自然在第一時間落下,擊殺先生。
三道神雷同時落下,將先生打得倒退了數步,先生臉色蒼白,一縷鮮血自先生的嘴角流出,看起來,他受到了重創。不過先生畢竟是北域守護者,在經歷了短暫的失神後,連忙自懷中取出一顆靈龜殼,迎向天際。那隻靈龜殼與玄武的身形有些接近,當靈龜殼出現的剎那,天際的劫雲似乎在瞬間失去了目標似的。伴隨著一陣陣仿佛夾雜著不甘意志的雷聲,劫雲最終悄然散去。當大地恢復平靜之時,凌瑀自懷中取出冰髓玉露丸,遞給了先生。先生對凌瑀點了點頭,並沒有任何猶豫和推辭,直接將冰髓玉露丸吞服了下去。先生和凌雨諾一樣,都是萬古罕見的玄陰之體。而冰髓玉露丸蘊含豐富的冰髓之力,對重傷的先生來說會有奇效。
而在密室被蕩平之際,黃驥等人第一時間發現了異常。不僅僅是因為密室被蕩平而發出了巨大聲響,更是因為天際落下的仿若滅世般的雷劫。見此情景,黃驥和燕素衣對視一眼,同時施展身法,朝著密室奔去。
當幾乎所有人都奔向密室的時候,吳道卻獨自坐在木椅上,痴痴地望著前方的假山流水,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失神良久。吳道瞳孔渙散,喃喃自語道:「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我感覺有人在看我,我好冷!」
同一時間,在星海上方的某處亂流之中,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袍修者猛然睜開了雙眼。當其雙目開闔之時,兩道黑色閃電憑空閃過,將千里外的兩顆星辰擊碎。而在他的眸光所過之處,時空一陣扭曲,甚至連毫無意識的時空亂流,仿佛都產生了濃濃的懼意,紛紛躲避著黑袍修者眼中的烏光。那兩道黑色閃電在擊碎千里外的星辰之時,並沒有停留,而是繼續橫衝直撞,將所過之處的星辰全部攪碎,霎時間,一片荒蕪盡顯星海。
黑袍修者靜坐在虛空之中,在其身後是一方足有千丈的巨型旋渦,旋渦流光閃爍,緩緩轉動,將星辰碎片吸入其中。他身上被霧氣籠罩,令人看不清他的真容。當他睜開雙眼之後,遙望著星海中一顆蔚藍色的星辰,冷聲說道:「圓光術?小道爾!不自量力的爬蟲,居然敢以秘法窺探我。我忍了你們八次,並不是懼怕你們,而是你們不配令我泛起心中的怒意。今天的手段只是一個小小的警示,若你們再執迷不悟,我必殺之!」
當先生吞下冰髓玉露丸後,又靜坐了一盞茶的時間,臉色終於恢復了些許的紅潤。見先生的氣息逐漸平穩,凌瑀連忙迎了上來,關切地問道:「先生,您沒事吧?那黑袍修者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如此可怕?」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可我敢肯定,他就是一直在暗中盯著吳道的恐怖存在,也是你日後會面對的強者。他在畏懼,同時也很不屑。他擔心吳道會成為接引者,擔心他會與你相遇,擔心你會成長起來,威脅到他,觸及到他的利益。但同時,他又不屑於降下真身擊殺你我。所以,剛才只是他的一個警告。此人功法玄妙狠辣,強大無比,我不是他的對手。看來,這件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兇險啊!」先生嘆息著說道。
聽到先生的話,凌瑀深以為然,剛才當黑袍人凝視他的時候,讓凌瑀有一種對望深淵的感覺,雖然對方只是透過圓光術匆匆一瞥,但是那一眼卻足以將凌瑀碾碎。同時凌瑀心中也越發的疑惑,按理說,吳道的第九世應該是很早之前就已經發生的事情,那麼黑袍修者為什麼知道自己會在無盡歲月後窺視他呢?他真的可以未卜先知?亦或是此人之前就曾預料到後世會有人透過圓光術查找吳道的過往,所以留下了一縷神念?
看到凌瑀眼中的疑惑,先生輕輕地搖了搖頭,對凌瑀解釋道:「我們剛才施展術法被黑袍人察覺,並非因為他可以未卜先知,從而在吳道的第九世留下神念。而是因為他的修為太高了,可以沿著時光的軌跡追溯到時間的上游。也就是說,黑袍修者感知到了我們的存在,所以才重新回到吳道的第九世,篡改了當時的舉動。雖然這麼說對你而言有些天方夜譚,但這就是事實。等你有一天能夠抵達那個境界,你就會明白了。」
「照這麼說,吳道真是整整等待了九世的接引者?可在他第八世臨終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還有,在他第九世的時候,有九十年的時光被天道遮蓋了,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凌瑀現在已經完全相信了先生所說的話。就在剛剛,凌瑀曾經親眼目睹了吳道的前九世,在這九世之中,每一世在吳道死去之後,都會有人意圖將吳道的命格打亂。如果此人不是忌憚吳道的接引者身份,又怎麼會掘人墳墓呢?
「吳道第八世的時候是名揚星海的九鼎仙尊,彼時的他修為臻至化境,一定是感應到了什麼,所以才會在臨終之時徹悟。我想,九鼎仙尊在彌留之際可能想到了什麼辦法來對付黑袍修者,所以他的屍骨才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至於他的第九世為什麼會出現空白期,我不知道。但我猜測應該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應該是有另外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幫了吳道一把。而暗中相助吳道的人,恐怕也是如黑袍修者同樣級別的存在!而第二種可能,就是九鼎仙尊在自救,他知道在自己死後,黑袍人勢必還會試圖打亂他的命格。而且這種情況還會繼續延伸到他的第九世,所以,他才以自己的方法對抗黑袍修者。」先生搖了搖頭,猜測道。
「有人暗中相助吳道?不是說那些強者都是高高在上,卑鄙陰險的存在嗎?他們幫助吳道又有什麼目的呢?」事到如今,凌瑀已經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有絕對善良的人,任何人所做的任何事都有各自的目的。
「宇宙為盤,蒼生為棋,敢於和黑袍人交鋒,暗中相助吳道的人,很有可能是執棋者其中的一位或者幾位。在大世中,你我皆為棋子。有人希望吳道死,自然也會有人希望他活著。這盤棋已經謀劃了億萬年,就連吳道都歷經了九世的劫難,你覺得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嗎?這一世吳道與你相遇,武道紀元也在這一世開啟,而終極試煉場又恰恰布在了華夏祖星。所以,我覺得這盤棋已經到了開盤的時候。屆時,那些執棋者將多方博弈,在機緣井噴的時代,無數強者必會崛起,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有人能夠在這個時代做祖成聖,也有人必將淪為時代的棄兒,被大世的洪流淹沒。時光奔涌,沒有一朵浪花是無辜的。」
先生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已經預感到在不久的將來,華夏必將迎來一場蒼生浩劫,白骨累累,聚血成海。我之所以說這是最好的時代,是因為否極泰來,在經歷了無盡歲月的孕育之後,這個時代必將星光閃耀。而我又說這是最壞的時代,是因為盛極必衰,大世過後,無數的生命將成就寥寥無幾的數位君王。而華夏,也必將陷入一段極為漫長的黑暗時期。未來是福是禍,是生存還是毀滅,是榮耀萬古,還是末世狂歡,誰也不知道。所以,留給我們所有人的時間都不多了。小瑀,未來充滿了變數,而你,更是一顆被所有人都暫時忽略的棋子。你能在未來改變什麼,只有靠你自己去努力了。我老了,也該離開這裡,去彌補一些錯失的過往了。今後的路,你也該獨自成長了!」
「先生,您,您要走了嗎?」聽到先生的感嘆,凌瑀心中五味雜陳,他能夠感受到先生的疲憊。他知道先生想要改變一些事情,但是壓在他肩上的擔子太重了。甚至,重到讓他有些喘不過氣,讓他無處發泄。
「是要走了,要做一些之前沒有去做的事,如果這一次再錯過的話,可能就是永遠的遺憾了。」看到凌瑀眼中的擔憂,先生笑了笑,對凌瑀解釋道:「臭小子,我又不是在發表臨終遺言,也沒有交代後事,你幹嘛哭喪著臉呢?我只是想去做一些事情,彌補一下我心有愧疚的人,又不是失去鬥志,心灰意冷。在不久的將來,我們還會再見的,希望那時,你能再次給我帶來驚喜!對了,易寶大會之後,你去神武學院找羅陽吧。」
聽到先生的寬慰,凌瑀終於放下了心來,因為剛才先生所說的話的確挺讓人擔心的。而在聽到先生的話後,凌瑀再次陷入了疑惑,不由自主地問道:「找羅陽?為什麼?」
「因為之前吳道在對抗神秘陣法的時候,體內的十二道聖器已經被剝奪了聖力,羅陽是錦天羅陽傘的器靈,是世間少有的天階混沌元靈,只有他才能修復吳道體內的那十二道聖器。」先生露出了坦然之色,輕聲說道。
看到凌瑀一副了解的神情,先生走出兩步,凝望遠空,低聲自語道:「吳道的身上只有十二道聖器,那麼身為九鼎仙尊,他那九尊神鼎又去了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