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穿過村莊,向松林進發。
松林在村莊的後面,茫茫雪原好似沒有盡頭,大片的雪松屹立在雪原之上,高數丈,樹幹筆直,宛若天神。北域的積雪終年不化,有些地方甚至達數丈深。
帝洵三人沿著獵戶們踩出的小路緩緩進入松林,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獵戶們平時不會各自行動,因為雪原中的積雪厚度不一,如果沒有經驗的獵人獨自出行,很容易陷入雪坑之中,如果有修為的人尚可以自救,但若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那便十分危險,積雪會瞬間將人掩埋,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另外,叢林中野獸橫行,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在這片由異獸統治的森林中並不管用,甚至某些高階異獸無比兇殘,人類在它們眼中與其它弱小的生靈沒有區別,它們比人類更清楚這片天地的法則。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弱肉強食是大自然億萬年積累、流傳下來的至聖箴言。生存也好,成仙也罷,一切的前提是能夠過下去。
帝洵三人向前行進了大約五十里,隨著他們的深入,獵戶們留下的腳步漸漸模糊,顯然,這是獵戶們能到達的最遠距離。因為再往前,就是屬於高階異獸的領地了,獵戶們若輕易涉足的話,很有可能會由獵人變成獵物。
三人停下腳步,仔細觀察,發現四周的樹木要相比叢林外圍高大許多,挺拔許多。前方雪松密集的地方甚至連光線都照射不進來,如果沒有白雪的映襯,便跟黑夜無異。此時已近晌午,三人皆是修行中人,五十里的路程對於常人來說似乎很遠,而對他們來說簡直如吃飯喝水般簡單。
「賢弟,時辰尚早,不如我們再前進幾十里如何?」帝洵向凌風詢問道。
「正有此意。」凌風點了點頭。
五十里對於獵人們來說是有可能到達的,而老哥倆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讓凌瑀歷練,他們修行的事還是不要讓村裡的人知道為好,這倒不是刻意的隱瞞,因為他們彼此之間就像是兩個世界,對於某些人來說,平平淡淡的過一生遠比整日血雨腥風要幸福得多。與其說是隱瞞,倒不如說是一種保護。
凌風展開神識,雙目微閉,四周的一草一木皆映入腦海。能夠清楚的「看到」左前方六丈有一隻灰色兔子,正後方樹冠上藏著一隻松鼠。當確定周圍無人時,凌風睜開雙眼,將包裹挎在身上。他劍交左手,右手抱起凌瑀,氣沉丹田,運轉自身功法,隨著一聲輕喝,凌風的身體仿佛有人托舉一般,緩緩升起約三丈。
「老哥,我們走!」說完之後,凌風如離弦的弓箭一般向前急速飛行。帝洵緊隨其後,如同光影。兩旁的樹木被兩人帶起的狂風吹得左右搖晃,劇烈擺動,樹枝上的積雪簌簌的落了下來。
三人的速度極快,寒風如刀割般打在臉上,吹得人生疼。凌風右手微微發光,自掌心向外形成一個直徑達一丈的藍色光幕,將祖孫二人包裹其中。凌風本就修為高深,自是不會畏懼寒風霜雪,但凌瑀還只是個孩子。別看兩個老頭平時對凌瑀「殘忍」、嚴厲,但其實心裡溺愛的不得了。「隔輩親」不只是說他們,乃至以後的億萬年裡,這種親情都會流傳下去,就像刻在華夏民族的血肉之中。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傳承,如同華夏人民的勤勞和樸實一樣,他們重情,重義,重孝。
祖孫三人飛行了大約八十里,凌風才和帝洵緩緩降落。此處已是人跡罕至,只能聽見遠方的狼嚎虎嘯之聲。凌風將懷裡的凌瑀輕輕放下,而後抽出絕寒劍,上下揮舞。隨著劍光閃爍,只見凌風大喝一聲「開!」一條淡藍色的冰龍從劍芒中飛出,向四周盤旋,龍吟的蒼涼之聲響徹雪原,冰龍所過之處松樹皆應聲而倒,形成一個直徑約二十丈的空白區。
「老哥,我們就先在這兒暫住幾日吧,我想明天從這裡開始,帶著瑀兒向四周曆練。」凌風將寶劍入鞘,對帝洵說道。
「也好,這裡遠離村莊,我們在此處停留幾日應該沒什麼問題。」帝洵點頭贊同。
兩個老頭都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二人將周圍的枯樹枝收攏,凌風雙手連動,將木材兩端削平。這裡只有他們三人,因此也不怕顯露修為。不多時,兩間木屋已初具雛形。二人又做了三張木床,及一些生活用品。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是他們行走在外最基本的技能。況且他們皆不是凡俗之輩,做這些東西著實有些大材小用了。
凌風取出落陣石,在木屋周圍四處打量,又以腳步丈量。時而皺眉,時而微笑,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最後他縱身一躍,站在屋頂,將絕寒劍幻化成近十丈的巨大光劍,在地上以道韻刻下紋路,最後將七顆落陣石依次打入陣眼之中。
「起!」隨著凌風的一聲低吼,在木屋周圍突然升起一片七彩光暈,以陣眼處最為熾烈,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光暈才逐漸消失。
「難道,這是困龍七星陣?」帝洵面露異色,吃驚地問道。
「唉,說來慚愧,我凌家本就不是以陣法聞名的家族,這困龍七星陣在家族裡面也是殘圖,僅能發揮出一半的威力,怎奈我學藝不精,這殘陣在我手中能發揮出兩成的威力就不錯了。」凌風搖頭苦笑。
原來,傳說困龍七星陣乃上古時期一位陣法至尊所創。昔日那位至尊所在的家族是這世間唯一靠陣法修仙的世家。那位至尊曾遨遊四海,在人間界七處絕地中各斬殺一頭凶獸,以獸血澆灌星辰石,並以人力強行煉化,使得星辰石產生靈魄,進階成極品落陣石。
在他斬斷至尊境枷鎖,對抗天劫時,創驚天大陣,人在陣中,借天地星辰之力對抗天罰。天劫神雷化作巨大的雷龍,試圖衝破陣法,阻止他成仙,豈料雷龍不但沒能轟殺那位至尊,反倒被他的陣法所困,雷龍欲破陣而去,至尊卻想憑藉陣法煉化雷龍。僵持之下,終於爆發了逆天大戰。
據傳說,在那七天裡,劍氣橫飛,龍吟哀嚎,猛烈的氣浪將方圓百里都絞成齏粉。巨大的光幕籠罩,使人看不清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直至七日之後,光幕才散去。此時陣中的天劫雷龍已經消失不見,那位至尊仰天長嘯,喃喃自語,「成仙,成魔;時也,命也!」他一步千里,遠走山河,從此絕跡人間。而有隱世家族通過各自渠道得知他沒有進入仙域,而他最後去了哪裡,至今成謎。
還有其他至尊說在那人對抗天劫時,曾通過天眼看見在那光幕之中浮現出一座巨型宮殿,那宮殿金碧輝煌,耀眼奪目。那位至尊化出一道魂魄進入其中,至尊之於宮殿猶如螻蟻之於巨象。真相如何,無人得知,人們只能通過他留下的殘缺陣法推測一二。為了表示對強者的尊重,後人便為那陣法取名為困龍七星陣。
將陣法布置完成,凌風飄然落下。他自包裹中取出乾糧和曬好的肉乾,架起火堆,肉乾在火焰的高溫下「嗞嗞」作響,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凌風和帝洵還好,因為他們的修為已經到了一定的境界,數日不食也沒有關係,但凌瑀不同,他本來就處在長身體的階段,修行又需要大量的精氣,而且今天經過長途跋涉,小傢伙早就飢腸轆轆了。當看到凌風取出肉乾時,他便一溜煙地跑到火堆前,緊緊地盯住泛著油光的食物,咬著嘴唇,肚子不爭氣的發出陣陣「咕嚕嚕」的響聲。
望著可憐兮兮的凌瑀,帝洵二人哈哈大笑。真不知道這孩子的胃怎麼長的,幸虧他選擇了修行,否則的話,若光靠打獵,恐怕他養活自己都成問題。
「賢弟,喝口酒暖暖身子吧,這是當年在九天時,愚兄采天池朝露配以九種靈草精釀而成的,而今這雪原極寒,愚兄恐有不時之需,特意帶上的。」帝洵將手中一個皮質酒囊遞給凌風。隨後坐在火堆旁,望著燃燒的樹枝,一陣失神。
「好酒,想不到老哥除了一身高深的修為,竟然連釀酒之道也如此擅長,哈哈哈......」凌風酒一入喉,便覺得猶如身處溫泉之中,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流向四肢百骸,舒爽無比。他便知道,這酒遠非世俗陳釀所能比擬。
「大哥是否有心事?難道還因為當年那場動亂而耿耿於懷嗎?」看到帝洵心不在焉,凌風輕聲詢問道。
「看來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呀」,帝洵苦笑,他思忖良久,又道:「雖然那件事已過去了三十八年,但我總覺得當年那場動亂沒這麼簡單,外侵,內亂,怎麼看怎麼覺得像蓄謀已久的事,恐怕異域之人所圖甚大呀。」
「人間與九天地域的何其遼闊,能人輩出,高手如雲,還有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傢伙隱藏其中。他們活了萬載歲月,恐怕對這裡面的因果早已洞悉。只不過這些人都性情古怪,如果不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們是不屑出手的。況且他們也曾生於人間,存於九天,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想他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凌風開解道。
「希望如此吧,但願我是杞人憂天了。」帝洵幽幽一嘆,看著狼吞虎咽的凌瑀,他展顏一笑,似是放下了什麼包袱。
「未來的事,就讓未來做決定吧!」帝洵目光深邃,遙望夜空,自語道。
凌風見他如此,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