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五章 紅塵悟道

  「得，您先別勸我了，咱們兩個的人生際遇不同，追求的目標也不一樣，你不能拿你的人生經驗來教育我。行了，你自己在這兒消遣吧，我要回去了。」凌瑀說完，朝著門外走去，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過頭來望向老乞丐，臉上浮現出一抹壞笑，輕聲說道：「一會兒姑娘們過來之後，你好好享受，千萬不要憋壞了。」對於老乞丐這種陶冶情操的方式，凌瑀著實不敢恭維，他休息的方式有很多種，但唯獨不會在煙花之地放縱自己。更何況，凌瑀和老乞丐只能算是萍水相逢，二人既沒有交集，也並非朋友。如今他被老乞丐莫名其妙的綁到這裡來，本來心中就充滿了怒意，現在老乞丐居然想讓他在這裡修養，他真的無福消受。

  「小子，沒有我的同意你走得了嗎？」老乞丐看到凌瑀將要踏出房間的動作，輕笑一聲，淡淡地說道。而後，老乞丐對著凌瑀的方向在虛空中一抓，凌瑀的身軀便如同提線木偶被牽引一般，回到了老乞丐身邊。

  「你個為老不尊的老不修，你憋壞了就去找姑娘，你非要綁著我幹嘛！」凌瑀實在不能理解老乞丐的做法，自己現在需要的休息，而不是在這紅燈綠酒之間放縱。也許老乞丐真的是好心，但也真的誤會了自己。

  「紅塵大道千千萬，只有親身嘗試經歷過，才知道哪條路最適合自己。你想成仙，你想踏足雲端俯瞰蒼生，那就要了解蒼生疾苦，紅塵亂世。」老乞丐似乎知道凌瑀的心並不在這裡，所以才苦口婆心的勸解道。

  「呦，兩位爺，您二位這是唱的哪一出兒啊？」正當老乞丐攥著凌瑀的衣領，不讓他離去的時候，突然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從外面走進十二位妙齡少女，為首的那名年紀稍長的女子見此情景，嬌聲笑道。

  「來來來，陪我們喝喝酒，聊聊人生。」老乞丐見女子們走進了雅間之中，連忙拉著凌瑀坐到了桌子旁，對一眾女子笑著說道。老乞丐對十二位衣著暴露的女子並未失態，看樣子，他似乎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了。

  老乞丐說完，一邊走向桌子，一邊暗中將右手拍在凌瑀的脖頸之上。他的動作很輕，甚至與撫摸沒有什麼兩樣，而他的動作也沒有引起女子們的懷疑。但是，就是這樣一個輕描淡寫的動作，卻讓凌瑀汗毛乍起。

  原來，凌瑀從麻袋中掙脫出來之後，修為剛剛恢復，不料被老乞丐這麼一按，修為瞬間又被封印住了。凌瑀不知道老乞丐到底處在何等境界，但他卻知道，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他是逃不出去了。無奈之下，他只好隨著老乞丐坐回到了桌子旁。既然老乞丐對自己沒有惡意，那麼他只能順意而為。凌瑀很清楚，自己不是老乞丐的對手，甚至十個他也奈何不了老乞丐的一隻手。與其苦苦掙扎，倒不如換個方式，也換一種人生。

  起初的時候，女子們看到老乞丐一身油污，身上彌散著難聞的氣味，如果不是在金錢的驅使下，她們是不會靠近老乞丐的。當初在樓下的時候，老鴇說老乞丐出手闊綽，一伸手就是一錠金子，也正是因為這句話，才讓女子們放下了對老乞丐的厭惡，或者說，將那種厭惡深埋心底。她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底層的人，沒有錢，沒有家人，甚至，沒有自由。在這種情況下，她們唯一能夠免受毒打的方式就是按照老鴇所說的去做。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女子紛紛開始都匯聚到了老乞丐的身邊。因為老乞丐雖然滿身油污，邋邋遢遢，但是在他骯髒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別樣的心。他懂的很多，天文星象，地理山川，識人易數，凡是女子們能夠想到的，老乞丐都非常了解。他博古通今，堪比一本活著的華夏全書。而且，老乞丐總是能夠在適當的時候拋出某個問題，並且以此為「要挾」，騙取女子們餵他喝酒。這也是凌瑀第一次覺得，老乞丐很神奇。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衣衫襤褸，風燭殘年的老人竟然涉獵了如此多的領域，他不僅見識廣博，更是能夠抓住人們的內心，讓人們願意忽略他看似骯髒的外表，去追逐隱藏在叫花子一般的肉體中的有趣靈魂呢？

  老乞丐風趣幽默，如果他洗去凡世的污泥，並且再年輕四五十歲的話，絕對是一名謙謙君子。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捕獲了女子們的芳心。這些女子常年在青樓中，見過了人世上太多的惡，那些骯髒卑鄙的下流靈魂將她們腐蝕，讓她們變得麻木。是老乞丐，重新喚醒了這些女子的心。老乞丐告訴她們，這個世界上還尚存一息美好，真正的高貴與卑賤也不是一個人的出身和從事的職業所能決定的。佛與魔，不過一念之間。

  反觀凌瑀，在這片喧囂中卻顯得格格不入。他如同一個初涉凡世的小孩子一般，笨拙的打量這個之前從未見過的世界。女子們打賭輸了，他陪著喝酒，女子們猜不出老乞丐的問題，他陪著喝酒，老乞丐哄得女孩們開懷大笑，他還是陪著喝酒。兩個時辰下來，凌瑀連女子們的名字都沒認全，廁所倒是去了無數次。而在第二天的破曉時分，一夜歡愉的女孩兒們都以地為床，紛紛睡下了。只有凌瑀，還在不停地向廁所跑著。

  當凌瑀再一次從廁所回來的時候，發現這些女孩兒與昨晚見到的有些不一樣了。雖然凌瑀實在想不出她們到底哪裡不同了，但就是感覺她們變得沒有那麼低郁了，不再是老鴇賺錢的工具，更像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了。甚至女孩兒們在睡夢中，臉上也掛著甜美的笑意，再也沒有了緊鎖的眉頭和人人欺辱的噩夢。望著女孩兒們陷入沉眠的安靜睡顏，凌瑀有一種極其荒誕卻又無比真實的想法，他覺得，是老乞丐拯救了她們。

  「你，真是一個可愛的老頭兒，我承認，是我低估你了。」凌瑀望著在桌旁品著香茗的老乞丐，由衷地說道。凌瑀說完，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涼茶。這茶葉並非上好的絕世香茗，但凌瑀卻品嘗出了人世間的味道。

  「臭小子，早就告訴過你要體悟紅塵嘛！我說過吧，這裡是人世間絕美的風景。哦，我不只是在說她們，也是在說我自己。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而我，就是那個有趣的靈魂，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夠在這方被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所唾棄的地方熠熠生輝，散發著人性的光芒。所以，我就是那片絕美的風景！」老乞丐說完，站在窗邊，清晨第一縷曙光打在他的身上，很耀眼。

  「滾，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不就是哄哄女孩子嘛，這有什麼的。」雖然此時的老乞丐的確很抓人眼球，但凌瑀還是嘴硬的鄙夷道。但在他的心裡，卻對老乞丐十分佩服，他也相信，老乞丐的靈魂的確很有趣。

  這一晚上，凌瑀和老乞丐陪著女孩兒喝酒聊天，但是老乞丐和凌瑀卻並未做出出格的事情，更沒有對女孩們有一絲不尊重的行為。凌瑀知道，女孩兒們在這片煙街柳巷中的確卑微，但是他和老乞丐卻並不骯髒。

  看到凌瑀眼中若有所思的神色，老乞丐拍了拍凌瑀的肩膀，笑著說道：「你知道這些女孩為什麼能夠忽略我的外表與我交心相談嗎？因為，我沒有將她們當做青樓女子，而是當做了同樣在苦短紅塵中爭渡的可憐人。我之前就跟你說過，紅塵大道千千萬，那些名門世家的弟子修行是道，那些老傢伙勘破天機是道，那些探訪絕地，尋求機緣的修者也是道。那麼，我們在這裡喝酒談天就不是道嗎？道是什麼？不是擁有叱吒風雲的地位和震懾乾坤的修為，道是人生，說白了，人生其實就是一場修行。尋常百姓不懂修為，王侯將相不懂功法，這些紅塵女子也不曾為了某些至寶拼盡全力，他們都只是平常人，那麼，他們就不懂什麼是道嗎？」

  「當世的修者已經忘記了修行最初的目的，他們窮其一生都在追尋的道其實一直都在他們心底，只不過他們被很多骯髒的私慾迷亂了本心而已。他們忘了，修者尋求機緣，窺探天機，其目的不是俯瞰人間，而是在修行精進的過程中體悟這片天地，明白自己與這片宇宙的關係，知道自己和這片宇宙存在的意義和價值，這才是道。但在現實中，往往很多人都做反了，他們認為只有絕霸天下的修為才是道。唉，所以說，這片修行界已經與之前不同嘍。它變得腐朽，被那些所謂的大能搞得烏煙瘴氣，現在，需要有人打破這一切。他們應該向那些百姓，那些王侯將相，那些紅塵女子去學一學，什麼才是真正的道。道是人生，是修出來的。」

  當老乞丐說這些話的時候，凌瑀發覺面前的老乞丐不再是那個一身污穢的叫花子，而是一個散發著熾烈光芒的智者。他明白老乞丐話中的意思，現在的修者所謂的求道，已經走偏了，而且偏得格外的離譜。

  「知道嗎？小子，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最乾淨的是華夏人間，最黑暗齷齪的是修行界。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人間界是勸風塵女子從良，修行界卻是拉良家女子為娼。修行界中毒已深，病入膏肓啊！」老乞丐嘆息著說道。

  「行了，老爺子折騰了一宿，身體有些吃不消了，我要走了。還是那句話，謝謝你請我吃飯。咱們兩個，有緣再見吧！」老乞丐說完，身影竟然逐漸淡化，隨著射進房中的朝陽金芒逐漸模糊，最後憑空消失了。

  「前輩！您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呢？」望著老乞丐逐漸淡化的身影，凌瑀終於回過了神來，他舉目四望，尋找著老乞丐的蹤跡，朗聲問道。這種通天的手段，恐怕連先生和南宮羽都無法做到。

  「我就是一個苟延殘喘的老乞丐，名字早就忘記了。對了，小子，這次泰山之行你要切記，一定要小心聖皇子，天隱界的那座大墳是絕世凶物，會給星海帶來滅頂之災的......」老乞丐滄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聽到老乞丐的話，凌瑀連忙推開窗口。當他打開窗戶的時候，正好迎上太陽的神芒灑向九州。凌瑀眯著雙眼，用手遮在額頭前，尋找著老乞丐的蹤跡，他發現，遠處有一道佝僂的身影在天際疾馳，漸行漸遠。

  望著老乞丐瞬息間便消失在遠空的身影，凌瑀長嘆一聲。他抻了一個懶腰，發現修為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解開了，而連日來積累的疲乏也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凌瑀回想著老乞丐的話，眼底掠過一絲神芒，他摸著耳垂輕聲自語道：「聖皇子，天隱界，看來，泰山之行果然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