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慣性搶劫

  夏遙雖然無所顧忌的離開了傳送陣，但是處在隊伍最末的小黑則與吳道對視一眼，二人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神色，看樣子他們好像達成了某種不可告人的協議，而且看他們的神情，似乎根本沒有商量什麼好事。

  只見小黑邁步來到了那名小頭目面前，上下打量著這名小頭目，他和吳道一左一右，圍繞著小頭目轉圈，而小頭目和其他的人知道夏遙乃是仙人境的強者，為了避免觸怒仙威，所以這些人根本不敢抬頭。更不要說看到小黑和吳道二人的相貌了。此時的傳送陣附近一共約有五十人左右，其中負責看守傳送陣和排查的四象城修者一共有二十三人，剩下的二十多人都是想要藉助傳送陣離去，或者是從傳送陣歸來的修者。

  那名小頭目雖然不敢抬頭，但是他卻感受到了身邊有兩個人在圍繞著自己不停走動，而且，他通過眼角的餘光已經看到了小黑兩人的鞋子就在自己身邊，而他們無論如何走動，臉都是朝著自己的。想起剛才那名仙尊的話，小頭目心中越發的恐慌，他生怕自己剛才已經得罪了那名高高在上的仙尊，從而引火上身。身為修者，小頭目深知仙尊一怒，伏屍百萬的道理。想到此處，小頭目越發的害怕，身軀止不住的顫抖著。

  望著小頭目已經快要被嚇得昏過去了，小黑對吳道得意一笑。他知道，現在的火候剛剛好。於是小黑猛地一拍小頭目的肩膀，突然放大了嗓門高聲喝道：「小子，你得罪了我們的師傅，如今師傅他老人家仙威被侵犯，你的小命估計保不住了。不只是你，就連你身邊的這些人恐怕也沒有辦法離開這傳送陣了。」小黑雖然是妖獸，但是他要比人類都精明。小黑長期混跡於人間，身邊還有吳道這個「損」友，想不精明都難啊。

  聽到小黑的話，那名頭目好似失去了三魂七魄一般，忍不住的哀求，磕頭如啄米。他面如死灰，渾身顫抖，生怕小黑突然手起刀落，將自己斬殺在當場。他知道即便小黑將自己擊殺，鍾子凡也不敢替自己出頭。

  看到小頭目的神情，小黑突然改變了口氣，像是惋惜般的說道：「唉，我知道，其實你們都只是替城主辦事的下人，既無膽量，又無實權，如果我真的將你擊殺的話，難免會遭人閒話。可是，我若不殺你的話，你的確衝撞了我師傅他老人家。你要知道，仙尊之怒可不是平常人能承受的起的！這可怎麼辦才好呢......要不這樣吧，我想一個折中的方法，既能讓你們免於死罪，又能夠平息我師傅的怒火，你們覺得怎麼樣？」

  周圍的眾人聽到小黑的話，仿佛在數九寒天灌入了一杯熱茶，又仿佛在即將墜樓懸崖之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從恐懼到欣喜，從絕望到重生，大起大落之下，竟然有人差點感動的哭出來，就差一點喊小黑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其實這也難怪，仙人境修者本不應該出現在華夏人間，如今他們不僅見到了，甚至還衝撞了他。冒犯仙尊的罪過他們可承受不起。所以，他們才會對小黑感恩戴德，哪怕小黑居心叵測。

  眾人齊聲高呼：「一切全憑大人做主，感謝大人救命之恩！」夏遙的仙人境威壓遲遲沒有散去，眾人不敢抬頭望向小黑。但是憑聲音，他們就已經覺得小黑是名副其實的俊俏小生了，沒別的，完全是心理作用使然。

  「好，既然大家如此心誠，那我就跟師傅商量一下。」看到眾人恭敬膜拜的樣子，小黑衝著吳道得意一笑。他邁步走到凌瑀等人面前，伏在夏遙耳邊，對他竊竊私語。雖然不知道他說了什麼，但是看他賊眉鼠眼的神情以及眼底閃過的如同狡詐商人一樣的光芒，凌瑀便猜到，這小黑肯定又沒憋什麼好主意。果然，在小黑對夏遙耳語之後，對著在場的眾人朗聲說道：「我剛才已經和師傅請示過了，師傅他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認為你們都是無心之舉，所以不再跟你們計較了。不過，你們需要將身上的晶石和銀兩拿出來，供奉給仙尊。你們要清楚，仙尊不是貪圖你們的小恩小惠，他這是在給你們機會，給你們一個自我救贖的機會！」

  聽到小黑的話，所有人都無一例外的將界靈指環打開，從裡面掏出自己辛苦攢下的所有晶石和銀兩。對於這些身外之物來說，能夠保住性命才是眼前最需要做的。什麼晶石，什麼財寶，都比不過活下去的機會。

  看到眾人的舉動，凌瑀終於明白了小黑的意圖，之前他還以為小黑想要借著夏遙的氣勢耍耍威風，沒想到這小狗熊竟然是要搶劫！不過對於小黑的性格，凌瑀早已見怪不怪了，所以，當小黑說出什麼將身上的財物供奉給仙尊這番話的時候，凌瑀便強忍笑意，儘量讓自己不會笑出聲來。當初小黑和吳道領著玄靈兒初到神武學院的時候，就和吳道一起鬨騙著玄靈兒做過強盜，沒想到今天小黑竟然故技重施。而之前凌瑀還「善良」的認為小黑神棍一般的做法只是為了給自己積陰德，沒想到，凌瑀終究還是失算了。邪惡的人總歸不會被自己感化成佛，想到此處，凌瑀雙掌合十，在心底暗誦經文，向佛祖賠罪，希望佛祖原諒他幼稚的想法。

  而讓凌瑀無語的是，在場的修者竟然還無比默契地配合著小黑。他們將身上的銀兩晶石全部拿了出來，但凡有一丁點價值的東西都沒有剩下，兵刃、功法、銀兩、晶石，就差點將綾羅綢緞製成的衣服脫給他了。

  「哎呀，無量天尊，造孽呀！」望著小黑貪得無厭的舉動，吳道雙掌合十，看似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不過他的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地上的晶石武器等物品，期間還不時地提醒小黑：「那個，那個，那裡還有三顆晶石碎片，這邊，這裡有二兩碎銀子。那把匕首也不錯，趕緊收起來。哎呀！太過分了！哎呦呦，太殘忍了，貪得無厭，貪得無厭吶！那裡，小黑，那裡還有，哎呦！你這什麼眼神兒！你拿著袋子，我來裝！」

  說到最後，吳道終於原形畢露，和小黑二人如同虎入羊群一般，風捲殘雲的搜刮著地上的財物和寶貝。那種神勇的狀態，那對明察秋毫的眼睛，那雙無所不至的雙手，令凌瑀等人深深汗顏，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望著凌瑀吃驚的神色，夏遙邁步走到凌瑀身邊，低聲問道：「凌兄弟，你是想問為什麼這些人明明感覺吳道和小黑就像強盜一般，卻無動於衷，甚至心中還特別希望他們二人儘可能的將自己的財富收走是嗎？」

  「不錯，即便你有仙人境的威懾在，但是對於他們而言，這些晶石和銀兩雖然可以丟棄，畢竟只是身外之物。可是功法和兵刃卻是他們相伴多年的東西呀，他們為什麼還會忍痛丟棄，僅僅是因為你的仙人境威壓嗎？身為修者，不是應該有修者的骨氣和血性嗎？既然知道小黑和吳道的行徑與土匪無異，他們為什麼還要假裝無視，甚至縱容呢？」凌瑀實在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如此膽怯，連一絲反抗的想法都沒有。他眉頭微皺，眼底閃過痛惜之色，對夏遙輕聲問道。

  「因為，這就是人性的劣根啊！其實，嚴格來說，也不能算作劣根，應該說是人性的常態。如果你看到他們明知我是仙人，卻還要對我喊打喊殺，寧死不屈的話，那才不正常呢！」見凌瑀依舊一副不解的神情，夏遙輕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以為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哪怕對手比自己強大數百倍，也會一往無前嗎？凌兄弟，我不敢說你這種人萬里無一，但至少在紅塵中像你這種性格的人還是占極少數的。大多數人會為了活下去而選擇苟且，哪怕他們會丟掉尊嚴，哪怕他們失去一些寶貴的東西，但只要他們還有一口氣在，在他們面臨忍氣吞聲和勇敢抗爭的時候，便不會選擇後者。懦弱這種東西，用好了叫做能屈能伸，玩壞了，就是奴性。紅塵複雜，人心叵測呀！」

  聽到夏遙的話，凌瑀長嘆一聲，陷入了沉思，不得不說，夏遙的話很有道理，最起碼在人性上夏遙分析得沒有錯。但凌瑀現在最怕的，也正是這種混跡於世俗間的圓滑性格。因為在他看來，面前這些修者選擇苟且偷生，並非是因為他們修為不及小黑和吳道，而是他們僅僅被一個夏遙震懾住了。以至於沒有人敢去做那隻出頭鳥，周圍有五十多人，哪怕有半數的人敢去質疑夏遙的威嚴或者小黑和吳道這種強盜行徑的話，那麼凌瑀相信，他們的財寶和功法武器就都不會被小黑二人搶走。但是，他們的軟弱和美其名曰的忍一時風平浪靜讓凌瑀十分痛心，甚至，感受到了一絲恐懼。如今武道紀元已經開始，不日後，所有星海中的強者都會降臨華夏，凌瑀不怕戰死沙場，也不怕自己將會倒在追求至強境界的路上，更不怕因為修為不及星海中的強者而被擊殺。他真正害怕的，是失去那份勇往直前的心。人若是受了外傷，金瘡藥便可以治癒，但人若是從內心裡開始腐化的話，那麼這個人便徹底完了。就如同今日的華夏大陸，如果華夏同道同仇敵愾的話，那麼凌瑀相信無論對手多麼強悍，他們也一定能夠奪得部分機緣，但若是人心怯懦的話，那麼他們將一無所獲。

  聽到夏遙的提點，凌瑀眉頭微皺，久久不語。他的心中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無力感，他想要改變自己，改變某些事情，甚至去改變人心，但是到了最後凌瑀頹然的發現，自己無法改變任何人，那是一種近乎於絕望般的疲憊感。直到此時，他終於明白，或許自己以前將一切都看得太過美好了，他無懼強敵，是因為他一直有一股無敵的信念，而因為凌瑀自己的那份果敢，所以被他的性格所吸引，以至於他身邊的朋友也是無畏之人。但是，凌瑀終究不是世界的主宰，他也要學會順應天命。有些事情，凌瑀無法僅憑一人之力做出任何的改變。世界依舊很殘酷，人性依舊會有劣根，這是既定的事實，也是隱匿在這個華美世界下的殘忍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