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作為當事人,凌瑀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前他見王江沅手握拂塵向自己襲來的時候並未在意,因為不管拂塵的威力多麼巨大,也是有形之物,只要能夠通過肉眼看到,凌瑀就有辦法將其化解。然而,當王江沅吼出「道縱九州,乾元太清」這句話時,凌瑀敏銳的察覺到鳳凰台上好像被人施了一重術法一般,無盡威壓從八方襲來,將他禁錮在了鳳凰台上。而後,凌瑀看到原本沖向自己的王江沅竟然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凌瑀被神秘之力束縛,無法動彈,而王江沅又急速朝自己襲來,按理說他們應該無限接近才對。凌瑀屏息凝神,飛速思考著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而就在他思慮的喘息之間,凌瑀驚恐的發現不只是王江沅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就連絕壁下的老者和看台上的修者也紛紛遠離自己。明明眾人都沒有任何動作,為什麼會讓自己有這種詭異的錯覺呢?
凌瑀思忖良久,終於發現自己的身軀竟然在不停縮小,一隻飛蛾在其身旁掠過,飛蛾的翅膀都要遠大於凌瑀的身軀。直到此時,凌瑀終於明白,所有人都沒有動,被改變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當凌瑀意識到問題所在的時候,一股巨大的吸力從蒼穹上的那幅春江山水圖中傳來。凌瑀縮小之後的身軀相比於連通天地的水墨畫來說就如同滄海中的浮游,渺如塵埃。即便凌瑀將蒼龍勁和聖龍渡施展到極致,卻依舊無法逃離。絕望之下的凌瑀把心一橫,不再抗拒,而是任由那股吸力將自己帶入畫卷之中。王江沅乃是道家弟子,道家術法萬般變化,玄妙無窮,凌瑀知道如果自己與春江山水圖繼續耗下去的話,很可能將自己的靈力消耗乾淨,到時候即便自己沒有被吸入畫中,恐怕也無法再與王江沅抗衡了。而他若反其道行之,保存實力,於春江山水圖中再想脫困之法也不遲。
王江沅的手段與佛門的須彌納芥子有異曲同工之效,只不過這春江山水圖殺伐之氣更濃,它宛若太古凶獸的巨口,似要將華夏吞咽。凌瑀雖然不知道春江山水圖中隱藏著什麼兇險,但他藝高人膽大,即便已經落入畫卷中,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畏懼。遠在畫卷外的眾人看到凌瑀的神情,不由得心生敬佩。人們心中思慮,如果換做自己被吸入其中,是否會和凌瑀一樣,身處陌生之境卻依舊能夠坦然相對呢?作為春江山水圖的操縱者,王江沅也對凌瑀的淡定大感意外,春江山水圖乃是《太清咒》中的頂級道法,凡入圖者修為皆會被壓制。而且,在那幅幻化的山水圖中棲息著無數的上古凶獸,雖然這些凶獸只是臨摹殘魂而創造的靈體,但它們的修為卻足以令困在春江山水圖中的修者忌憚。春江山水圖乃是一方光怪陸離的浩瀚世界,山險嶺惡,凶獸殘暴,能逃離者萬中無一。
雖然在外界時,凌瑀覺得圖中山水不過只有數丈大小,但是當凌瑀被吸入春江山水圖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把一切都想像得太過簡單了。因為凌瑀的身軀不斷縮小,以至於當他進入春江山水圖的時候,原本以為輕輕一躍便能攀至山頂的蒼巒變得遙不可及。山腳下的古樹高達數丈,蜿蜒的江流無比遼闊,一眼望不到邊際。水中不時有散發著凶煞之氣的妖獸沉浮,眼中瀰漫著血色凶光,暗中打量著凌瑀的一舉一動。山中龍吟虎嘯,許多聞所未聞的強大生靈於林間狂奔,將成片的古樹撞斷,數丈高的古樹轟然砸向地面,盪起無盡塵埃。凌瑀終於明白,春江山水圖竟然是一片洪荒世界。
「嗷嗚!」正當凌瑀打量著身處的這方世界時,一聲洪亮的吼叫從其身後響起,巨大的音浪將附近古樹的綠葉震落,向著遠處飄去。這聲厲吼如同驚雷般在凌瑀耳旁炸響,震得凌瑀眼冒金星。
經過短暫的失神,凌瑀猛然察覺到自己的修為好像被限制了。因為他能夠感受到身後的巨獸只有魁星境巔峰的修為,而自己作為困龍境的修者竟然當巨獸襲至身後卻沒有絲毫察覺,顯然很不正常。凌瑀內視丹田,發現在丹田外有一道灰色光痕將自己的丹田包裹,而他的修為也只能發揮出十分之七的威能,也就是說,此時的他僅相當於出竅境的修者。心念及此,凌瑀手握斷劍,嚴陣以待。
見對方身陷囹圄卻依舊神色坦蕩,波瀾不驚,王江沅心中警惕之意更濃。他右手執起拂塵,如同握著一桿驚世狼毫般在虛空中揮毫潑墨。隨著他的動作,拂塵尾部的獸毛盡情揮灑,在春江山水圖中描繪出了一頭高達十丈的巨型猛虎,此虎背生雙翅,黑色斑紋點綴在黃褐色的皮毛之間,猛虎的一雙神目好似銅燈,足有磨盤般大小。它的虎爪有成年男子的身軀般大,長約一尺的鋼爪閃爍著幽冷的寒光,殺意逼人。王江沅如一位丹青妙手,猛虎在其拂塵下越發生動,當他將最後的兩筆點綴在猛虎眸間的時候,猛虎突然活了起來,它仰天怒吼,閃電般沖入群山,逼向凌瑀。
此時的凌瑀剛剛解決了身後的凶獸,突然發現有一頭遮天蔽日的巨虎從山巔撲來,他連忙將斷劍橫在胸前,嚴陣以待。相比於猛虎的巨型軀體而言,凌瑀的身軀好比微塵,讓他生出無力之感。
「嗷!」猛虎一聲厲吼,探出虎爪拍向凌瑀。當虎爪落下的瞬間,周遭的古樹被虎爪席捲起的颶風折斷,碎屑橫飛。林中鳥獸懾於猛虎的威勢,紛紛四散奔逃,宛如一派末日景象。
虎爪的速度極快,當凌瑀剛剛將斷劍舉至胸前的時候,虎爪便已經襲到了凌瑀的頭頂。無奈之下,凌瑀只好舉劍相迎,想要以蠻力擎住巨爪。虎爪與斷劍相接,激起無邊氣浪,凌瑀被虎爪上傳來的巨力震得手臂發麻,他的雙腳瞬間嵌入了地面,額頭上青筋暴起,竭力相抗。而此時畫卷外的王江沅亦不輕鬆,當猛虎顯化之時,王江沅的額頭和鼻尖上滲出了滴滴汗珠,顯然操縱猛虎消耗很大。
猛虎見凌瑀架住了自己的攻勢,眼中划過凶厲的光芒,它再次大吼,同時爪間加力,似乎想將凌瑀拍入大地之中。一人一虎在春江山水圖中角力,讓看台上的修者為凌瑀捏了一把汗。人們看得出來,猛虎雖然只是幻化之物,但是修為卻在問心境上下。而凌瑀雖然真實修為也有破妄境,但因為《太清咒》的壓制,使得凌瑀只能發揮出出竅境的修為,這種境界壓制幾乎無解。
時間一點點流逝,凌瑀的膝蓋已經沒入了大地之中,他汗如雨下,打濕了斷劍,潤透了衣衫。縱然凌瑀氣力驚人,卻依舊無法擺脫猛虎的巨爪。這樣下去,即便凌瑀能夠保住性命,恐怕筋骨也會被虎爪碾碎。想到此處,凌瑀緊咬牙關,大喝一聲。他運轉蒼龍勁拳法,自丹田中吊起一口真氣,真氣順著經脈流入臂膀,傳至雙掌,達於斷劍。凌瑀雙臂較力,硬生生將虎爪擎起了三寸。三寸的距離雖然十分微小,但卻給了凌瑀喘息的時間。他將大地之力傳至雙腳,以他為中心的一丈距離內碎石橫飛,嵌入大地的雙腳終於躍出了石縫。而後,凌瑀連退數步,終於避開了虎爪的致命一擊。
凌瑀在高空中吞下一株靈草,飛快地恢復著體力。時間緊迫,他甚至來不及擦拭臉上的汗水。凌瑀剛剛將草藥吞下,猛虎突然轉身,直徑約有六尺的虎尾如同玄石鐵鏈一般鎖向凌瑀的咽喉。見虎尾惡風不善,凌瑀揚起手中斷劍,一邊騰入高空,一邊將斷劍順勢揮下,斬向猛虎的巨尾。斷劍乃是太初原石所鑄,即便與頂階仙器相比仍不落下風。斷劍落下之時,一丈長的巨尾應聲而斷。劇烈的痛感讓猛虎仰天哀嚎,它眼中噴射出濃濃地火光,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將凌瑀吞入腹中。猛虎鋒利的牙齒足有半人高,腥臭的涎水掛在齒尖上,讓人不寒而慄。
望著足以將一座房屋都能吞掉的巨口,凌瑀雙手執劍,猛地一蹬地面,運轉聖龍渡身法,身軀如同一道閃電般急速射出,撲向猛虎。看凌瑀的動作,似乎並沒有想要逃離,而是主動撲向猛虎。
看到凌瑀決然的舉動,看台上的修者爆發出尖叫之聲,唐槿萱和端木雨涵更是手捂朱唇,別過頭去,不忍再看。雖然常言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凌瑀此時的動作卻像是飛蛾撲火一樣,不僅武斷,而且愚蠢。不過也並非所有人都如看台上的修者那般擔憂,吳道以及絕壁下的老者卻從中看出了一絲端倪。凌瑀的氣勢一往無前,在他身上散發著金色光芒,好似一層盔甲,將凌瑀保護了起來。白悠和荊奕知道,那是凌瑀的獨門秘術,聖龍護甲。他們雖然不知道凌瑀為何能夠施展這等神秘的術法,但是他們卻知道這層龍鱗護甲堪比仙階聖衣,即便普通仙器,也難傷其分毫。
當凌瑀被吸入虎口中時,人們甚至忘記了呼吸,靜靜地看著春江山水圖中的猛虎,不敢妄動。
「嗷!」隨著一聲悽厲的慘叫,人們看到猛虎的頭頂突然刺出了一把斷劍,緊接著,如柱的鮮血自猛虎的頭頂噴出,好似泉眼,源源不絕。而後,在鮮血的沐浴中,凌瑀的身軀突然從猛虎的頭頂衝出,如同一尊殺神,目光凌厲,氣勢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