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屍重生?就是依仗這個養屍地?可是我們並沒有看到您的師妹呀?」聽到戮天的話,吳道猛然一驚,向四周望去,而後對戮天疑惑地說道。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是真的,這裡真是養屍地。
「她當然不在這裡,當年她雖然將畢生功力都傳給了我,但是卻沒有死去,因為數萬年的修行使她的道基極為穩固。不過,雖然她還有一絲氣息,卻再也不能睜開雙眼了。師妹就那麼安詳的沉睡著,我萬念俱灰,抱著師妹靜靜地坐在那裡,整整七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後來聽她的門人說,師妹在創派之初,曾推演過天地萬道,認為鬼修一脈有起死回生的法門。只不過師妹乃是一介仙子,無法驗證她的猜想,所以這個想法就被她擱淺了。我聽到這個消息,很開心,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都要試一試。所以我就抱著表妹的屍體來到她的門派,將之安放於後山之中。」戮天說道。
「唉,真是可惜了。如花美眷,終究敵不過似水流年啊!那後來怎麼樣了?」凌瑀見到戮天臉上的那一抹滄桑,悠然一嘆,輕聲問道。
「後來我在師妹門派的禁地中尋到了一張太初冰髓所制的玉床,將表妹放置在玉床之上。因為那張玉床本是自混沌時期流傳下來的寶物,可以保護師妹的身軀永不腐爛。而後,我又翻遍了師妹留下的所有的手札,終於明白了師妹的猜想。但是又一個問題擺在了眼前,師妹認為借屍重生必須是自然死亡的人才有那種可能。所以,我將畢生的修為又重新封印回師妹的身體之中。而我,則一邊摸索著依靠養屍地借陰極之力重生的法門,一邊尋找合適的地方,準備將自己埋葬。借屍重生只是師妹的猜想,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可行的時候,我不敢拿師妹做實驗。而最好的辦法,就是我死過一次,用我的生命來驗證師妹的推測是否可行。」戮天依舊沒有睜開雙眼,他靜靜地坐在結界之中,寂寞的苦笑道。
「那......您最後成功了嗎?」凌瑀三人都被戮天的往事所吸引,到底那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居然能夠讓兩個修為通天徹地的人奮不顧身的為彼此付出,如此盪氣迴腸的往事令三人唏噓不已。
「呵呵,我原本以為死亡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沒想到懷著求死之心的我,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去。因為那時候我已經修行了很多年,體內早已有仙人印記,很難被時間磨滅,於是我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渡過了數千年甚至萬年。再後來,我又一次拖著蒼老的身軀回到師妹的門派,想要看看是否遺漏了什麼,或者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儘快結束這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但是當我到達那裡的時候,驚恐的發現,師妹的身軀不見了。不只是師妹的身體,連同那一張太初玉床也同時消失了。太初冰髓玉床乃是一件至高無上的寶物,沒有莫大的修為,根本無法靠近。而那時候的我,真的感覺像是天塌了一樣。」
「我瘋狂地尋找師妹的身軀和玉床,幾乎尋遍了仙域的每一個角落,卻都無功而返。三萬年後,我再次回到師妹的門派,留下絕筆書信。因為那時候我的心已經死了,也正是在我心死的那一剎那,我終於感覺到自己的仙人印記出現了裂痕。我知道,它即將崩碎,而我,也終於可以死去了。但可笑的是,我明明為了師妹一心求死,但是當我真的能夠死去的時候,師妹卻不在了,天意弄人吶!仙人印記崩碎以後,我的修為一天不如一天,外貌也漸漸變得無比蒼老。我知道就算那個時候師妹站在我的眼前,恐怕她也不認識我了。」戮天臉上閃過一絲絕望,搖頭輕嘆。
「唉,哀莫大於心死,即便是仙人,也難逃這情劫啊!天若有情天亦老,萬世不滅為紅顏。前輩用情至深,讓我等欽佩,還請前輩節哀。」凌瑀聽到戮天所述,心中壓抑,輕聲嘆道。
「呵呵。」戮天苦笑著搖頭,繼續說道:「失去了仙人印記,我被迫流落人間,我原以為自己會很快的結束這段生命,卻沒想到又苟延殘喘的活了十數年。在這十幾年中,我每天都漫無目的的行走,穿過人潮,熬過四季,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天月山。那時候我已經油盡燈枯了,而這裡,也真的是一處好墓地。我希望能夠在此埋葬自己,如果有來生的話,再和師妹重續前緣。可就是在我將死的彌留之際,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一個問題,師妹她真的死了嗎?可能是死亡臨近的緣故,我突然在那奄奄一息的時候如同迴光返照般,有了一絲明悟,瞬間想通了很多事。」
「太初冰髓玉床本是混沌之物,沒有人能夠將其輕易移開,師妹在冰髓玉床上安睡多年,早已和玉床有了某種莫名的聯繫。除非師妹自願,否則玉床不會移動分毫。我那時候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會不會師妹並沒有死,而是她已經重生了。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她和玉床同時消失的這件事。也正是因為這份推測,讓我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於是,我以仙軀化鬼修,活出了第二世。」
「在我成為鬼修的第二世中,再次飛入仙域,來到師妹安睡的禁地。我驚喜的發現,我曾經留下的那封絕筆書信有被拆過的痕跡,甚至我能夠清晰地看到上面的點點淚痕。在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感,那是我二十多萬年唯一一次哭泣。我知道,師妹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那信上面的淚痕一定是她的。就這樣,我又一次上天入地的尋找師妹,整整十萬年。」
凌瑀三人聽著戮天講述的往事,也隨著他跌宕起伏的故事一陣心潮湧動。戮天苦熬數十萬年,就是為了心中鍾情的女子,這樣的舉動,足以讓所有人動容。
「唉,只是造化弄人,我直到鬼修的命數終結,也沒有尋到我的師妹。但是我不甘心,於是,我再次回到天月山,想要用師妹留下的方法再爭得一世。我利用天月山獨特的地貌將此地化為一座巨墳,在它汲取天地間的陰極之力的同時,活出第三世。但是沒想到,我因為不得其法,所以至今無法走出天月山。數萬年過去了,我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戮天落寞地說道。
「可是我看前輩面色紅潤,體內生機勃勃,不像是失敗的樣子啊?」凌瑀望著面前的男子,疑惑地問道。在三人剛剛來到這方結界時,他們就曾仔細觀察過戮天,甚至他們一度認為戮天乃是人類修者,而非鬼修。因為戮天雖然未曾睜開雙目,但是從他體內氣血流動的情況看,戮天絕對不是病入膏肓之人。
「那是因為你只看到了我的臉,你再看看這裡!」戮天說完,伸出手將膝蓋上的長袍掀起,露出一雙小腿,讓凌瑀三人觀看。
當凌瑀三人看到戮天小腿的時候,都長大了嘴巴,被驚得說不出話。原來,戮天的小腿上並沒有皮膚,而是長著潰爛的血肉,那些從小腿中滲出的鮮血緩緩地流淌到地上,無比猙獰。甚至凌瑀三人能夠隱約地看到白色的骨茬在血肉的縫隙之中。戮天膝蓋以上的部分皮膚光滑,與小腿相比較,讓人很難相信這兩種皮膚竟然生長在一個人的身上。
「前......前輩,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它不會主動癒合嗎?」凌瑀望著戮天小腿上潰爛的血肉,顫抖著問道。他現在終於明白戮天所說的,數萬年無法走出天月山的原因了。
「因為我的第二世本是鬼修,血肉乃是人體才能擁有的東西,我按照師妹手札上記載的去做,可依然無法將其醫好。除非......除非有鬼修的聖藥,否則無法癒合。」戮天輕聲嘆道。
聽到戮天的話,凌瑀陷入了沉思。說實話,他被戮天的經歷所感動,希望他能夠走出天月山,尋到他的師妹,雖然不知道他的師妹是否還在人世。但是讓這樣一位心懷執念的人活出第三世,可見他對其師妹的感情有多麼的深厚。凌瑀右手輕撫著界靈指環,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開口說道:「戮天前輩,我手中有一件東西,或許可以醫治您的傷體。」
「哦?什麼東西?」聽到凌瑀的話,戮天突然睜開了雙眼。剎那間兩道金色神芒從戮天的雙眼中射出,那是一雙無比精緻的眼睛,明明是中年人的雙眸,其中卻透露著萬載的滄桑。
「是晚輩在一處絕地中偶然得到的萬靈血,這萬靈血乃是一位修羅族的強者留下的,不知道對您的傷有沒有幫助。」凌瑀想到了在極寒絕境的青銅古殿中搬出的萬靈血,對戮天說道。
「你確定那是萬靈血?要知道,萬靈血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絕跡人間了。因為此血過於歹毒,為世人所不容,所以當世之間,無人能夠煉製。」戮天似乎不相信凌瑀的話,幽幽地說道。
「還請前輩過目!」凌瑀相信岳鋒和界不會騙他,而且界是自古長存的智者,應該不會認錯。言罷,凌瑀手指微動,只見一道綠光自虛空中一閃而過,而後一口巨大的青銅鼎出現在結界之外。
戮天看到那口青銅巨鼎中沸騰的血液,眼中閃過一絲鄭重。只見他抬起左手,手掌輕揮,青銅巨鼎便如同毫無重量一般飛起。裝載著萬靈血的青銅巨鼎穿過藍色光幕,徑直飛到戮天的面前。
戮天伸出食指,在虛空中劃了一個圓圈,只見鼎中的血液凝結成一縷血絲,飛向戮天,最後纏繞在戮天的手指之上。他雙目凝視這縷血絲,面色凝重,似在回想著什麼。而後,他又將那縷鮮血放在面前,輕嗅了一下,點了點頭。戮天眼中閃爍著興奮,對凌瑀朗聲說道:「小友真是福緣深厚,連這絕跡於世的萬靈血都能尋到,太不可思議了。」
「既然前輩也認為這是萬靈血,那晚輩就將他送給您,希望您能夠早日醫好傷體,尋到您的師妹。」凌瑀見戮天露出興奮的神色,就知道這萬靈血可以醫治戮天腿上潰爛的血肉,便點頭說道。
「唉,真是沒想到,我原以為此生都無法離開天月山了,不料小友卻給我帶來了希望。我還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小友能否幫忙。」戮天對凌瑀抱拳道謝,而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他嘆道。
「前輩儘管吩咐,只要凌瑀能夠做到,一定不遺餘力。」凌瑀為戮天的執念所感動,被他和他師妹的情比金堅所折服。所以,凌瑀在聽到戮天對自己有所求時,連忙答道。
「萬靈血醫治我的傷體時,我無法動用內力。而且在與你們交談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人進入了鬼印絕地,為了安全起見,我想請三位小友為我護法,不知道三位能否答應。」戮天對三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