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凌瑀的視線轉到第八幅石刻上的時候,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色,似乎對於石刻上的內容很疑惑。
原來,第八幅石刻上並沒有刻下任何的內容,沒有山川草木,沒有星河璀璨,也沒有生靈野獸。整幅石刻光滑如鏡,就像是雕刻前七幅石刻的丹青聖手故意留白一樣。
而就在凌瑀疑惑之際,突然發現第八幅石刻上氤氳起一層淡淡的雲霧,雲霧繚繞之下,是一層如水波般的紋路淡淡浮現。好像一層結界,又好像一層界門,十分神異。
望著逐漸模糊的石刻,凌瑀又向前邁出兩步,來到石刻近前,探出雙手,朝著石刻撫摸而去。
然而,就在凌瑀的手指觸及到那層朦朧雲霧的瞬間,突然自石刻中傳來了一股恐怖的力量,直接將凌瑀掀飛了出去。
當感受到危機之時,凌瑀的聖龍護甲瞬間被召喚了出來。金色龍鱗熠熠發光,將整座洞府照耀得無比璀璨。
不過,即便凌瑀修為精湛,但在石刻的巨力之下依舊沒有反抗之力。他被擊飛了數丈,狠狠地砸到了背後的石壁上。
「哇!」
凌瑀竟然被石刻的巨力震傷了五臟六腑,一口鮮血噴吐而出。凌瑀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就像被點著了似的,火熱難忍。他連忙吞下一顆冰髓玉露丸,才緩解了胸中的劇痛。
凌瑀掙扎著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朝著石刻走去。
既然石刻擁有如此磅礴的偉力,顯然第八幅石刻上的內容令他無法想像。所以,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凌瑀忘記了恐懼。
當凌瑀再次來到石刻前的時候,發現這幅石刻好像因為自己的沾染而觸發了某些神秘的禁制。在雲霧流轉之下,一幅恢弘的圖案緩緩浮現在了凌瑀的眼中。
這幅石刻與前七幅石刻略有不同,因為凌瑀看過的前七幅石刻都是渾然一體的,所呈現出的景觀也無比完整。
可是,第八幅石刻卻是從中間一分為二。左側的石刻為灰色,右側的石刻為金色,左右兩側石刻中的圖案也截然相反。
凌瑀深吸了一口氣,率先朝著左側的石刻望去。
左側石刻上呈現的是一派荒涼的末日景象,無數屍體堆積在荒山遍野中,漂浮在江河大川中,甚至遊動於星海中。
紅日好像被打掉了半邊,光芒不再熾烈。生靈的鮮血匯聚成河,甚至凌瑀可以透過石刻聞到濃濃的血腥氣。
盡眼之處,沒有任何活著的生靈,好像石刻中的天地經歷了一場無法想像的滅世浩劫。生靈,山川,星辰,全數被毀。
望著眼前的蒼涼景象,凌瑀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有些發堵。似乎受到了石刻中末世場景的感染,心中升起一縷悲意。
良久,凌瑀終於收回了目光,他甩了甩頭,將心底的鬱氣拋諸腦後,朝著第八幅石刻的右側打量而去。
第八幅石刻的右側閃爍著金色的光芒,一縷縷金色靈氣在雲霧中流轉穿梭,蕩漾著聖潔的神韻,映射出欣欣向榮之象。
在第八幅石刻右側顯化的景色中,地上高山林立,綠水依依,天際星明月朗,烈日灼灼。無數修者御劍而行,遨遊於四海之間。百姓笑逐顏開,男耕女織,江湖氣,市井氣,煙火氣,各種來自華夏和星海的紅塵氣息相互交織,令人無比愜意。
如果第八幅石刻左邊是末日場景的話,那麼右側的石刻所呈現出的就是與末日對立的另一個極端,繁榮,華貴,溫馨。
望著同一幅石刻上顯化的兩種截然不同的場景,凌瑀神色複雜,沉默不語。
他知道,第六幅石刻代表著過去,第七幅石刻代表著現在,那麼第八幅石刻也就預示著未來。這裡的石刻既然能夠推衍過去與未來,絕非尋常之物。可連石刻也對未來呈現出了無法確定的狀態,難道說,未來真的存在無法預知的變數嗎?
隨著凌瑀的嘆息聲,第八幅石刻逐漸模糊,之前顯化的兩種場景同時消失。當畫面消失之後,雲霧再次盪起波紋,流淌的靈力緩緩隱去,最後一切都恢復了平靜,石刻重新光滑如鏡。
當一切回歸到初始時,凌瑀搖了搖頭,他向這座山洞巡視良久,知道該離開了。之前凌瑀是想尋找《枯木神功》和傀儡術的傳承,但是現在,凌瑀十分篤定,這裡沒有那兩樣東西。
凌瑀邁步走到中心的小池邊,採集了幾位藥齡很高的靈草,最後向山洞中的八幅石刻掃視了一圈,按原路返回。
這裡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所以石刻上的內容應該是隱秘的。最起碼對於外界的修者來說,他們並不知道在長老閣的偏殿後方,竟然還會隱藏著這樣一處神異的所在。
而凌瑀採集草藥,是因為《焚香錄》上有幾味靈丹需要以這裡的幾株草藥煉製。凌瑀身為玄妙庵的庵主,有權利取走它們。
當凌瑀回到偏殿的時候,轉動靈位,將通道再次封死。
凌瑀站在靈位前,望著歷代玄妙庵長老和庵主的靈牌,怔怔出神。之前他原以為玄妙庵不過是正道四門之一,底蘊不見得有多麼的豐厚,現在看來,是他太過孤陋寡聞了。
先不說那些十萬年、甚至百萬年的至靈聖藥,單是那幾幅石刻,便足以引得所有強者覬覦。那可是能夠推衍天機的所在呀!只不過,凌瑀並不打算將這件事告知玄妙庵的弟子。
一來對於玄妙庵弟子而言,那處古洞是只有庵主才有資格進入的地方,既然玄妙庵的歷代先人有此規定,顯然不想將此事泄露。二來,即便他將洞中之事告知弟子,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而凌瑀此時最為擔心的,便是那幾幅石刻上所呈現出的內容。從石刻上看,最讓凌瑀擔心的有兩點。第一,幕後黑手並非赤鬼,而是另有其人。第二,未來充滿變數,禍福難料。
「庵主!」
就在凌瑀沉思之際,突然聽到一聲恭敬的稟報從身後傳來。
聽到身後那位女子的話語,凌瑀緩緩地轉過頭來,笑著問道:「清婉,發生什麼事了?」
原來,進入偏殿的修者正是燕素衣的大弟子,清婉。
之前清婉受命在玄妙庵的大殿守護,因為那裡有數位玄妙庵的長老。她們助紂為虐,作惡多端,不能讓她們逃脫。
後來,當凌瑀施展《清心訣》喚醒了傀儡之後,那六位長老也像失去了魂魄一般,昏倒在了大殿之中。
清婉擔心長老閣會有什麼變故發生,所以才追到此地。
「哦,是這樣的,大殿中被我們控制的那六位長老突然昏厥過去了,我擔心掌門師兄會有危險,所以前來相助。」
聽到凌瑀的詢問,清婉連忙對凌瑀抱拳施禮,如實說道。
「嗯,我知道了。那幾位長老被柳芙蓉操控了心神,雖然她們有自己的意識,但是那縷意識卻很模糊。如今柳芙蓉操控傀儡的法門被我破掉,那幾位長老自然會因為失去了控制而暈倒。」凌瑀點了點頭,將之前所發生的事簡單的敘說了一遍。
「那……掌門師兄,那六位長老我們該如何處置?」清婉沉思片刻,再次對凌瑀詢問道。
「她們……唉,她們雖有過錯,但罪不至死。而且,她們畢竟也曾為玄妙庵立下過汗馬功勞。如今柳芙蓉已經認罪,我們便將她們逐出玄妙庵吧。」凌瑀並不是嗜殺之人,嘆息道。
「掌門師兄宅心仁厚,寬宏大度,真是我玄妙庵之福啊!」聽到凌瑀的決定,清婉眼中浮現出一縷欽佩之色。
「回稟掌門、清婉師姐,柳芙蓉出現在了師傅的墓前,她,她……」就在凌瑀和清婉交談之際,又一道稟報傳來。
凌瑀和清婉同時望向偏殿外,發現來者正是之前被凌瑀派往陵園,守護燕素衣墳冢的蘇夢秋。
聽到蘇夢秋的話,清婉杏眼圓睜,眸中瀰漫著殺機,嬌叱道:「這個老妖婆居然還不死心!她在哪?我一定要親手殺了她,還玄妙庵一片朗朗乾坤!」
清婉以為柳芙蓉賊心不死,又去陵園對墳冢作惡了呢。
「清婉師姐,不,不是的,是柳芙蓉她……」見清婉面若寒霜,怒氣騰騰的模樣,蘇夢秋連忙開口解釋道。
「是不是柳芙蓉在燕前輩的墳冢前自盡了?」還未等蘇夢秋說完,凌瑀便開口打斷了面色漲得通紅的蘇夢秋,輕笑道。
「掌門師兄,你是怎麼知道的?柳芙蓉的確已經在師傅的墳冢前自盡了。之前柳芙蓉逃出了大殿,我擔心她還會對師傅的墳冢不死心,所以我便偷偷地溜了出來,守候在陵園。」
「沒想到,時間不長,她果然去而復返了。但是我沒有見到掌門師兄,擔心您會被柳芙蓉所傷。所以,我便一直暗中監視著柳芙蓉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其實柳芙蓉已經發現我了,但是她卻並沒有為難我。而且,她這一次來到師傅的墳冢前好像並不是想要毀掉師傅的墳冢,而更像是來懺悔的。」
「因為我和她相隔很遠,所以我並未聽清她究竟說了什麼。可是我見她涕泗橫流,應該是在懺悔認錯。就在我準備靠近一些的時候,突然看到她取出了一把匕首,然後就自盡了。我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連忙來此稟報給掌門。」
蘇夢秋並未隱瞞,將之前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解釋道。
「哼,還算這柳芙蓉識趣,如果她沒有畏罪自殺的話,掌門師兄也一定會將她擊殺,以她的人頭祭奠師傅的!」清婉冷哼道。
「大師姐,其實,其實我覺得柳芙蓉最後好像真的改邪歸正了。她眼中的淚水和臉上的悔恨之意不像是假的……」聽到清婉的話,蘇夢秋偷眼望向對方,小聲說道。
「嘿,你這死丫頭,怎麼心腸這麼軟啊!她為禍玄妙庵,甚至殘害了太師傅,如今還想奪取玄妙庵的庵主之位,她罪大惡極,死有餘辜。你這麼善良,以後會被人欺負的!」
清婉見蘇夢秋想要替柳芙蓉說話,怒其不爭地說道。
「兩位師妹,不用吵了。其實柳芙蓉所做的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也包括她今天自刎於燕前輩墳前。」
凌瑀說完,扭頭望向玄妙庵後山中的蔥蔥林木,嘆息道。
「意料之中?那她為什麼會選擇自盡呢?不是因為良心發現,或者是知道自己不是掌門師兄的對手而畏罪伏法了嗎?」清婉不解地問道。
聽到清婉的詢問,凌瑀眼中划過複雜的神色。不知道是在回答清婉,還是感嘆柳芙蓉的死。
只見凌瑀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輕聲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善惡,自然也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如果非要深究的話,或許只能說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吧。因為所有的善念都源於本心,而所有的惡念都源於欲望。天地不仁,古今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