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凌瑀和天極惡鬼兩兄弟還深陷丹田之中,所以他們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丹田的震動。丹田中傳遞出來的是一種夾雜著不屈、憤怒、還有些許忌憚的情緒,好像在對抗鎮界神碑的時候,即便這樣一處受到天地溫養,又得到九重神罰貫體的丹田依舊有所畏懼。不過,凌瑀已經來不及感知丹田的變化了。因為此時的鎮界神碑蕩漾出更加恐怖的威勢,似乎因為凌瑀帶領天極惡鬼兄弟破印而出讓它十分惱怒一般,想要將凌瑀三人徹底轟殺。凌瑀站在丹田中,雙手揚起,拖住鎮界神碑的底部,而後雙臂較力,將鎮界神碑擎至半空。雖然凌瑀知道在自己的丹田中與鎮界神碑較量是一件十分兇險的事情,可是眼前的一切已經讓他沒有了退路。
看到凌瑀的動作,金千羅和銀絕殤對視一眼,他們二人同時來到凌瑀的身旁,和凌瑀一同擎住鎮界神碑,想要將其拋出凌瑀的身體。鎮界神碑已經化為了半透明狀的靈體,但是威勢卻絲毫不減,即便天極惡鬼兩兄弟都有接近仙王境界的修為,但在對抗鎮界神碑時依舊十分吃力。不過,無論是天極惡鬼,還是凌瑀,都沒有放棄。這鎮界神碑若沉寂於凌瑀的丹田中相當於一道禍根,若不能除去,想必日後定然會有劫數降臨。
凌瑀將自天道雷罰中感悟到的種種神力同時施展出來,以此對抗鎮界神碑。凌瑀身負《落仙訣》、《破魔九轉》、《古武體術》等種種玄妙的神通,但是若想對抗這道天生天養的鎮界神碑,必須要以天道之力抗衡。而且,在凌瑀對抗鎮界神碑的時候,將體內的混沌神力也從丹田中調動出來,運於拳尖,揮向鎮界神碑。至於天極惡鬼的兩兄弟,更是不遺餘力。他們知道,自己既然和凌瑀簽訂了契約,那麼就要保護凌瑀不受傷害。否則,若凌瑀有恙,他們也必然會受到波及。就這樣,凌瑀和金千羅、銀絕殤三人幾乎將壓箱底的殺手鐧全部施展出來了。一時間天光縈繞,混沌之氣瀰漫,道法光華與功法神通交織于丹田上空,璀璨無比。
可是,凌瑀終究還是小瞧了鎮界神碑的威勢。鎮界神碑身為諸天十二界中第一道界的榮耀聖物,曾經滌盪風雲,歷經萬古滄桑,其中的天道神威已經融入了石碑之中。即便凌瑀曾經得到了九種天道神力,即便他掌握了混沌之氣,可若與鎮界神碑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點。隨著三人的不斷施力,鎮界神碑好像被激怒了似的,原本輕如鴻毛的鎮界神碑仿佛在一瞬間被灌入了萬斤之力,將凌瑀三人逼得連連後退,虎口溢血。
「不行,凌兄弟,照這樣下去的話,我們遲早會被鎮界神碑耗死的。鎮界神碑身為第一道界的守護神石,其中蘊含的偉力是自天道中獲取的,源源不絕,我們與天道抗衡,毫無勝算!」金千羅皺著眉頭,嘆道。
「大哥,我也有些支撐不住了。這座神碑太過妖邪,每一次我們施展的力量堪堪能夠與之持平的時候,它便會再次施下神力,我們的力量是有限的,而它的力量卻是無窮的!」銀絕殤也緊咬鋼牙,對二人說道。
金千羅和銀絕殤對鎮界神碑十分憎惡,因為他們曾經被鎮界神碑封印。被鎮壓在神碑中多年,其心中的怨氣早已如淵似海。可是,即便他們再怨恨,再仇視,此刻卻也無計可施。鎮界神碑的力量太強了,遠超他們的修為極限。按理說,金千羅和銀絕殤已經算是不世高手了,作為曾經叱吒星海的至強者,他們甚至可以撐起一座流傳萬古的宗門。但是當他們面對鎮界神碑的時候,卻生出了一股深深地無力感,甚至有些絕望。
「你們退後,讓我來!」聽到金千羅和銀絕殤的話,凌瑀咬了咬牙,對天極惡鬼兩兄弟說道。並非凌瑀不相信他們二人,而是因為就在剛剛,當天極惡鬼相助自己的時候,凌瑀發現鎮界神碑散發出一道洶湧怨氣。鎮界神碑乃是第一道界的守護神碑,既然它能夠散發出怨氣,顯然是專門針對這兩隻惡鬼的。天極惡鬼兩兄弟曾經想要蕩平第一道界,鎮界神碑散發出敵意卻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凌瑀才想獨自對抗這座神碑。
聽到凌瑀的話,金千羅和銀絕殤本想拒絕,可是在他們看到凌瑀眼中的執著之色時,只好點了點頭,緩緩收起了功法,退到一旁。雖然二人不知道凌瑀到底有什麼打算,但以他們對凌瑀的了解,凌瑀定有妙計。
果然,當天極惡鬼兩兄弟離開鎮界神碑之後,神碑中的洶湧神力好像減弱了許多。感受到神碑的力量減弱,凌瑀暗自鬆了口氣,但即便如此,凌瑀依舊不敢掉以輕心。他的目的是要將鎮界神碑逼出體外,而非簡簡單單的與神碑抗衡。想到此處,凌瑀緩緩托舉著鎮界神碑,朝著丹田的壁壘處走去。之前鎮界神碑就是通過那處壁壘鑽進自己身體中的,如今凌瑀的神魂已經回到了身體之中,自然可以操控丹田的開啟與閉合。
然而,就在凌瑀托舉著鎮界神碑走到丹田邊緣的時候,鎮界神碑好像猜到了凌瑀的想法似的。原本已經和凌瑀的力道持平的鎮界神碑再次於瞬間變成了數萬斤重,甚至在凌瑀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便自鎮界神碑中散發出一道洶湧神力,直接將凌瑀壓倒,摔進了丹田池中。突然的變故讓天極惡鬼兩兄弟嚇了一跳,他們的性命和凌瑀休戚與共,千萬不能讓凌瑀有事。而就在兩兄弟想要相助凌瑀時,凌瑀虛弱的聲音從丹田中傳來,告誡金千羅和銀絕殤不需要支援自己。凌瑀心知肚明,這鎮界神碑就是一個無賴,它既對天極惡鬼兩兄弟懷有怨念,又想賴在自己的丹田中不肯離去。如果天極惡鬼出手相助的話,恐怕凌瑀遭受的打擊會更強烈。
聽到凌瑀的話,金千羅和銀絕殤只能止步于丹田邊緣,不敢再近半步。而凌瑀,則暗中勾動丹田中的所有靈力,抗衡鎮界神碑。但是這一次,凌瑀卻忽略了鎮界神碑想要留在他丹田中的決心。鎮界神碑將凌瑀擊倒之後,神碑上的重量急速施加,頃刻間便如同一座大山般將凌瑀壓在丹田底部。雖然凌瑀駐足丹田中的乃是神魂,但依舊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壓迫。起初的時候,凌瑀僅僅感覺胸中積鬱著一口悶氣,無法排遣。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股壓迫感越來越強烈,最後甚至將凌瑀逼迫得眼冒金星,呼吸急促。凌瑀望著眼前的金色丹田,雙耳嗡嗡作響,好像有一萬隻蜜蜂在其耳邊飛馳。原本視野中的金色逐漸變暗,迫使凌瑀即將昏厥。
如潮水般的疲憊感從天地盡頭席捲而來,凌瑀一直警告自己,千萬不能昏睡過去,但是神魂卻像不受控制一樣。他的眼皮越來越沉,眼前的黑暗逐漸將金色丹田遮蓋,絕望的氣息湧入凌瑀的心田,生死懸於一線。若肉體昏厥的話,凌瑀尚可以通過療養來恢復,可是若神魂昏死過去,恐怕凌瑀將再無回天之力。神魂不同於肉體,若神魂遭受重創,凌瑀將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如同失去三魂七魄的生靈,大羅神仙也難相救。
而就在凌瑀即將昏厥的時候,漂浮在凌瑀丹田上空的八顆小球突然動了。這八顆小球雖然是凌瑀自天罰中得到的至寶,可是它們卻根本不受凌瑀控制,以至於凌瑀僅僅知道以丹田溫養它們,卻從未對它們抱有任何希望。但是這一次,八顆小球的舉動卻讓凌瑀心中升起了希望。八顆小球急速轉動,八色神芒映照丹田。一縷縷天道之力從小球中揮散而出,如瀑布般落下,將整座鎮界神碑包裹。當神芒映照在石碑上的時候,凌瑀發覺鎮界神碑上的力量減弱了許多。他猛地衝出丹田,大口喘著粗氣。凌瑀凝神望向頭頂,看到那八顆小球散發的光束已經將鎮界神碑拉到了高空之上。小球將鎮界神碑圍繞,第一次以天道之力抗衡著鎮界神碑。
八色神芒好似一隻只觸手,探入了鎮界神碑之中,而它們和鎮界神碑的交鋒竟然是在......淨化神碑中的戾氣。凌瑀和天極惡鬼都清晰地看到,在如同彩帶的八色神芒中,映化出了一幅幅畫面,那些畫面好像發生在遙遠的過去。在畫面中,有鎮界神碑被華夏先人頂禮膜拜的場景。那些人對鎮界神碑恭敬朝拜,貢獻香火。也有神碑散發出無邊神力,守護第一道界的場景。鎮界神碑立於九霄,將整片華夏大陸包裹,使其不受星海中無數強者的圍攻。再後來,那些場景恍然一變,出現了鎮界神碑被數名老者封印在崑崙界中的場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鎮界神碑中的聖潔神力開始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黑色神芒,仿佛神碑黑化一般。
而在那一幅幅畫卷顯化的時候,鎮界神碑竟然發出了一聲聲悲鳴,如泣如訴,仿佛受盡了委屈的孩子,向家中的長輩傾訴自己所遭受的不公似的。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神碑中的黑色戾氣終於被八色小球中的神芒淨化,恢復了第一幅畫卷中的暗金色,宛若重生。
凌瑀知道,被淨化掉黑色戾氣的鎮界神碑才是它本來的模樣。鎮界神碑曾經守護華夏,以一座毫無靈念的堅硬身軀對抗無數強者,最後卻被華夏子民封印,其遭受的委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道盡的呢?
凌瑀望著呈暗金色半透明狀的鎮界神碑,心中不勝唏噓。原來,鎮界神碑的心結並不在於天極惡鬼兩兄弟,而在於華夏的修者。那是嘗遍紅塵冷暖的悲戚,人性之惡,天地慟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