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凌瑀推開青銅門的剎那,一道腐朽的氣息從古殿中衝出,嗆得凌瑀臉色發黑,胃裡一陣翻滾。其實在凌瑀推開殿門之前,曾幻想過無數種可能。他猜測青銅古殿中也許會衝出妖獸,也許會飄蕩出煞氣,也許會激活某種殺陣,將自己絞殺於無形之中。所以,在凌瑀打開殿門的前一瞬間,已經將周身靈識全都調動了起來,生怕遇到無法抗衡的突發狀況。然而,隨著那聲刺耳的響動,當殿門開啟之後,自青銅古殿中傳出的腐朽之氣讓凌瑀有些錯愕。那種氣息就像是很久沒有生靈居住過的荒廢茅屋中的氣味,濃濃的死寂讓凌瑀眉頭微皺。大殿中沒有生靈衝出,沒有妖獸索命,也沒有陣法相阻,只有被世人遺忘的腐朽之氣沖向了外界。
而當凌瑀推開殿門的剎那,瘋狂逃竄到林中的生靈悄悄探出了腦袋,一雙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凌瑀,也盯著青銅古殿。它們眼中的緊張和恐懼之色要比之前更濃,就像早已猜到古殿中隱藏著絕代凶者一般。
凌瑀並沒有急於進入青銅古殿,而是在殿外打量已久,想要探清大殿中的狀況。大殿中漆黑一片,雖然此時日暮將近,可是夕陽並沒有完全落入大地之中,落日餘暉灑向大地,為這片世界披上了一層金色霞衣。可是在天光大亮之下,青銅古殿就像是一片與世隔絕的世界,連夕陽的光芒都無法射入。而且,凌瑀嘗試著將神識探入古殿中時,也是一無所獲。因為在青銅古殿中仿佛隱藏著一座深淵,將凌瑀的神識盡數吸收了。
凌瑀在殿門外徘徊良久,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想要進青銅古殿一探究竟。對於這處未知的神秘之地,凌瑀雖然藝高人膽大,但卻並沒有被沖昏頭腦,他的理智告訴他,越到這種事情,越要小心翼翼。所以,在凌瑀進入青銅古殿前,從懷中取出了火摺子,又在地上撿起一截枯樹枝,澆以煤油。等到將火把點燃之後,凌瑀才藉助火焰的光亮朝著大殿內走去。在凌瑀進入古殿之時,瞬間便將聖龍護甲召喚而出,小心提防著。
當凌瑀一隻腳剛剛踏入古殿的時候,突然感覺好像有一盆冷水澆下來一樣,從他的天靈蓋一直澆到了腳趾頭。青銅古殿外溫暖如春,而古殿內卻寒風刺骨,夜涼如水。即便凌瑀有聖龍護甲籠罩,同樣牙根打顫。
凌瑀左腳已經邁入了古殿之中,而右腳還停留在大殿外,他看了看大殿中只能藉助火光照亮的三尺範圍,又扭頭看了看遠處叢林中那些野獸恐懼的神色,一時之間心中有了些許的猶豫。他就像是站在人生的轉折點上,舉目四望,不知該何去何從。進入古殿?可是古殿中陰風刺骨,甚至不用神識探查,凌瑀都能猜到這裡絕對不是一處善地。可是事到如今,凌瑀又不想半途而廢。紅塵萬事,禍福相依。有多大的兇險,就有多大的福澤。華夏大陸上的每一處絕地中都埋藏著無數令人眼紅的珍寶,之前的青銅古殿也是如此,因為凌瑀踏入了寒冰地獄的那座古殿,才能夠解封伏亂的左腿,使其成為自己的一大臂助,更是意外收穫了萬靈血。
可是,這座古殿的兇險程度又要強於寒冰地獄那座青銅古殿數倍。之前凌瑀不過是一名剛剛踏足修行界的小修者,歷經生死大劫才僥倖解封了伏亂的左腿。而現在的凌瑀已經是一名聖人境的修者了,但反過來一想,一位問心境巔峰的強者在青銅古殿中都感覺到了陣陣兇險,那麼這座古殿中隱藏的危機恐怕早已超乎了凌瑀的預料。凌瑀的前方是宛若凶獸巨口的漆黑空間,背後是餘暉遍布的世外桃源,的確讓凌瑀很難抉擇。
「豁出去了!我經歷過那麼多生死,難道還擔心被這詭異的古殿吞掉不成!」良久,凌瑀咬了咬牙,沉聲說道。其實凌瑀早在推開青銅古殿大門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了決斷,很多事情也早已註定,無法更改。
凌瑀下定決心,快速踏入古殿之中。他將所有神識探出體外,時刻防備著未知的兇險來襲。不過,當凌瑀完全走入古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太過小心了。因為青銅古殿並未因為陌生人的闖入而激活什麼恐怖的殺陣,也沒有任何凶獸襲擊凌瑀,一切就像是推開殿門的時候一樣,並沒有因為凌瑀的進入而發生任何詭異的事情。唯一讓凌瑀出乎意料的,可能就是當凌瑀進入古殿之後,被烈日遺忘的這座古殿出現了一道光亮吧。
凌瑀舉起火把,藉助火焰的光芒向大殿深處走去。一步、兩步、三步......大殿十分空曠,在寂靜的古殿中,只有凌瑀的腳步聲輕輕迴蕩。這是一處被世人遺忘的角落,被掩蓋於時光中的荒蕪之地。青銅古殿中靜的可怕,甚至,凌瑀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而當凌瑀向前走出了九尺的距離後,身後的巨大青銅門再次傳出了「吱呀」的聲響。突然的響動將凌瑀嚇了一跳,他汗毛乍起,猛然朝著身後的古殿大門望去。
當凌瑀回頭之際,那兩扇大門緩緩關閉。最後,隨著一道沉重的響聲,一切重新歸於了平靜,不再有任何聲響。而凌瑀,也再無法透過殿門看到外界的蒼山綠水,古木叢林。當殿門關閉的剎那,凌瑀感覺心中有些發堵,雖然大殿中並無異常,可是當殿門關緊之後,凌瑀感覺自己好像被困在了大殿中一樣。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底的緊張,想要再次朝著青銅古殿的深處走去。而就在凌瑀打算繼續前行時,異變突生。凌瑀抬起的腳步還未落下,四周突然響起了一陣陣輕微的「啵」的聲音,而後,大殿四周的銅牆鐵壁上亮起了一盞盞油燈。那些油燈仿佛呈一定的規律,自殿門處亮起,朝著大殿深處,環繞大殿依次被點燃。
凌瑀向四周掃了一眼,發現大殿中一共有八十一盞油燈。這些油燈足有成年人的頭顱大小,散發出金黃色的光芒。大殿中並沒有任何的擺設,只有牆壁上的油燈仿佛指引修者前行的路標,緩慢而慵懶地燃燒著。
而當凌瑀的視線望向大殿地面的時候,卻被嚇了一跳。他發現在古殿一層的地上,堆滿了各種生靈的白骨,它們中有人族的白骨,也有妖獸的白骨,而這些白骨死前應該經過了劇烈的掙扎,因為它們的死狀極為恐怖,張牙舞爪。致命傷極為統一,都在它們的頭頂,被人一指洞穿。有些人族的白骨舉著雙手,手指伸向遠方,好像在求救一樣,看起來猙獰無比。凌瑀粗略看了一眼,他發現這裡的白骨不下數百具,觸目驚心。
望著地上的白骨,凌瑀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從這些白骨的腐爛程度上看,它們最少死去也有數千年了。而在他附近又沒有新增的屍骨,那麼,也就是說,他是數千年後第一個來到青銅古殿的人。可是,這些人究竟是被什麼人所殺的呢?凌瑀在剛剛進入古殿的時候利用神識探查過,並沒有發現這裡有任何的生靈,那麼擊殺這些人類和妖獸的兇手是不是已經逃出了古殿呢?又或者,他因為數千年沒有進食,而被古殿煉化了?凌瑀在推開古殿大門的時候,從古殿中蕩漾出了一片腐朽的味道,好像這座青銅古殿已經有數千年沒有生靈活動的氣息了。那是不是也說明,這座青銅古殿已經人去樓空,變成了一座無人知道的神秘絕地了呢?
在百思不解之下,凌瑀甩了甩頭,不再思考那些問題。而是繞過這些生靈的白骨,朝著古殿的二樓走去。在正對著古殿大門的盡頭,正中央處有一截樓梯,樓梯同樣是冰冷的青銅鑄成的,看樣子應該通向二樓。
而在凌瑀前行的過程中,發現在那些人族的白骨附近,散落著一地的兵刃,那些兵刃中不乏有仙階靈器,可是依舊抵擋不住歲月的剝奪,變得鏽跡斑斑了。凌瑀不小心踩到了兵刃,發出的鏗鏘聲迴蕩在大殿中。
凌瑀來到樓梯口,向上打量。他發現樓梯的盡頭有一處緩台,而在緩台後的牆壁上,刻有一個足有一丈見方的血紅色大字。而那個字,是「封」!當看到這個「封」字的時候,凌瑀眉頭緊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大殿的門匾上寫著「鎮」字,而在一樓通往二樓的緩台處,又刻有一個血紅色的「封」字。無論「鎮」字還是「封」字,都代表著鎮壓和封印,是對絕代凶者的限制和打壓。兩個意義相同的大字同時出現在青銅古殿中,恐怕在古殿中鎮封的生靈絕對不是什麼善類。想到此處,凌瑀竟然有些後悔進入青銅古殿了。之前看到地上的白骨時,凌瑀猜測被封印的生靈或是被磨滅,或是已經逃走,但也僅僅是他的猜測而已。如果自己猜測錯誤,那個神秘的被鎮壓之物並未逃走,也並未被磨滅的話,恐怕凌瑀將會成為他的下一道美味。想到此處,凌瑀不禁咽了口唾沫。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了退路,殿門重新關閉,他只能前行。
凌瑀手指微動,將斷劍祭出,邁步走上樓梯,來到了緩台處。在緩台的盡頭,左右兩側各有一道迴旋的樓梯,直通二樓。凌瑀站在緩台上,朝著樓梯盡頭望去。而當凌瑀看清樓梯盡頭的場景時,眉頭再次皺起。因為在緩台兩側的樓梯盡頭並非是在二樓匯聚到一處的空間,而是兩間不同的房間。兩側的房間都被一副黑色門帘遮住,使得凌瑀無法看清裡面的情況。而在那兩幅門帘上,也寫著兩個不同的血色大字,異常刺眼。
左側的門帘上寫著一個大大「生」字,右側的門帘上則寫著一個大大的「死」字。凌瑀在望向寫著「生」字的門帘時,仿佛看到了仙雲繚繞,草長鶯飛的繁華盛世。而當他的視線轉向右側寫著「死」字的門帘時,卻好像進入了一片屍山血海之地,漫天紅色浸染天地,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凌瑀心中發憷。之前凌瑀在歸墟海眼的時候,也曾經遇到過與現在類似的場景,只不過那時候可不僅僅只有兩扇門,而是有整整八扇門,那八扇門是奇門遁甲的天、地、人格局中代表著人事的八扇大門。分別為生、死、休、傷、杜、景、驚、開。八扇大門代表著吉、凶和中平三種結果,而眼前的兩扇大門則要比歸墟那八扇大門更加的通俗易懂。
「生門,四門!」凌瑀望著門帘上的兩個字,手撫耳垂,沉思低語。最後,他的眼中迸射出一道神芒,輕聲自語道:「上一次我在死門中僥倖逃生,那麼這一次,我要反其道而行之,走入生門,一探究竟!」
凌瑀說完,不再猶豫,邁步朝著寫有「生」字的大門走去。而當凌瑀以斷劍挑開門帘,跨入生門的剎那間,突然有一道詭異的輕笑迴蕩在青銅古殿中。只不過,此時的凌瑀已經走入了生門,並沒有聽到那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