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雖然勉強起了身,但身上還是酸軟得厲害,她用了飯食,便歪在外間的軟榻上處理著這一日東苑裡的事務。
司馬正德和司馬正仁兩兄弟感情篤厚,便是太夫人過世後,兄弟二人亦是不打算分家的,但司馬府甚大,東西兩苑的事務,一向是分開的,司馬正德的繼室王氏管著東苑,洛氏自從歸來後,這西苑裡的事務,司馬正仁便又是全權交給了她。
洛氏今日身上乏累,她只揀了要緊的事務處理完畢,便特意將負責為丈夫遠徵收拾行囊的僕婦喚來,叮囑道:「將軍此去少說也要一兩年,東西一定要帶全,你等這兩日再好生的檢查一下。」
從前,丈夫出征,洛氏也有過不舍,可現下的洛氏卻是盼著丈夫早點出發,不用勞心勞力的去應付他,她的日子也能自在些。
僕婦回道:「奴婢都已經檢查過了,一應物品都帶得齊全,並沒有遺落的。」
洛氏心裡著急,忍不住又問一旁的大丫鬟如詩道:「有沒有聽將軍身邊的人提起,這次大軍到底何時出發?」
這個事,她問過司馬正仁好多次了,每次他都是敷衍她,有些事,他不想說,但是洛氏也可以想法子從他身邊的人嘴裡得知。
當然,她是不會自降身份去問的,這些事,自有身邊的得力僕婦們代勞。
如詩回道:「前幾日奴婢還問了輕舟呢,他只是說就快了,也沒個準話兒。」
洛氏是太盼著丈夫快點走了。
她聞言微微嘆了口氣,回道:「罷了,且幫我收拾著,時辰不早了,我該去給婆母昏請去了。」
如詩答應著,服侍著洛氏更衣打扮,洛氏收拾了一番,待出門前,又對著銅鏡左看右看,然後又在地上緩緩走了兩步,壓低了嗓子問婢女道:「能看出破綻嗎?」
歇了小半日,洛氏現下身上緩解了好些,但雙腿還是有些發軟。
他可是端莊賢婦,外人跟前,豈能露出不尊重。
如詩會意,細細的端詳了一番主子,回道:「看不出什麼的,夫人且放心就是了。」
見婢女這般說,洛氏不由得又想起昨晚自己不小心喊出聲音這茬來,如詩如畫可都在外間候著呢,指不定就落進她們耳朵里了呢。
思及至此,洛氏羞得都不好意思看如詩如畫了,她心裡懊惱著,又忍不住將丈夫罵了好些遍。
因為早晨沒有趕得上請安,傍晚的時候,洛氏是府中媳婦中,第一個到落安堂的。
待見了太夫人施禮後,洛氏便急著替自己找補道:「今早起來時候突然頭暈,所以沒能來給母親請安,真是罪過。」
洛氏本擅於說謊,再加上她臉皮兒又薄,這幾句話她雖然在來的路上已經反覆在心裡演練了數遍,但到了太夫人跟前,她說出這話的時候,還是十分的底氣不足,而且那說話時候又突然紅起來的臉,已經將她徹底出賣。
太夫人卻只當做看不見,她笑著道:「清早老二已經派人來告訴我了,眼下天氣涼了,你身子本來就弱,難免有個不好的時候,今後再有不舒坦,只管歇著就是了,我這裡有的是人服侍,你們不必惦記。」
洛氏輕輕在椅子上坐下,陪著太夫人說了幾句話的功夫,王氏、蘇氏和謝氏也陸陸續續的過來了。
雖然晨昏定省是個麻煩事,但卻不是誰都有這個資格的,洛氏和王氏乃正妻,來婆母跟前盡孝乃天經地義的,除了她們兩個,這後宅的女眷中,也只有受司馬正德寵愛的蘇氏,和洛氏去家廟那兩年僥倖做了兩年正室的謝氏,才有這個資格了,對於這二人,算是格外的恩典。
王氏倒是還好,她與洛氏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利益衝突,便是在太夫人這裡,她雖然刻薄,但也不會對著洛氏來,但那謝氏卻是回回見了洛氏,就跟烏眼雞一樣。
自打洛氏歸來,司馬正仁的心思便全放在了她身上,昨夜謝氏聽聞司馬正仁又宿在了洛氏那裡,她的心裡更加不平衡了。
雖然司馬正仁便是不睡在洛氏那裡,也斷然不會去光顧她。
但是,這,不一樣。
謝氏給太夫人請安後,屁股還未在椅子上坐定,便瞥著洛氏,不咸不淡道:「今早妾身來給母親請安,怎的沒見到姐姐?」
洛氏卻是看也不看謝氏,只朝著一旁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如詩見狀,回道:「今早我家夫人身子不舒服,故而未能來給太夫人請安。」
謝氏看著洛氏臉上帶著的因為雨露滋潤後的嫵媚氣色,和那淡淡的疲倦之色,她心裡的火氣更盛。
謝氏冷笑了下,回道:「聽聞昨晚將軍宿在姐姐那裡,姐姐莫不是一心貪戀將軍寵愛,便不將婆母放在眼裡了不成?畢竟,從前姐姐可是禮儀最為周全之人。」
「謝氏,你給我住口!」洛氏臉上浮現出怒色,訓斥謝氏道:「你雖是側室,但也進我司馬府多年,言語間怎可如此輕挑?」
說著,洛氏看向謝氏,質問道:「謝氏,你可知錯嗎?」
她並不是疾言厲色,但說話的語氣卻帶著大家宗婦的威嚴氣勢。
洛氏性情溫和,極少對人這般,謝氏也是抓住了她的好性子,所以才敢放肆,眼下見洛氏發難,謝氏求助的看向太夫人,嘴上道:「母親,妾身不過是與姐姐玩笑呢。」
太夫人冷哼了一聲,回道:「洛氏乃妻,你是妾,尊卑有別,哪有妾室膽敢與主母玩笑的道理,此事是你做得失了分寸,你該向你主母賠禮才是,你來與我解釋,又有什麼用?」
謝氏見太夫人也不肯為她撐腰,她也知自己如今的身份若是與洛氏衝突起來,定然沒有好果子吃,所以便是心中在不願意,也只好硬著頭皮對著洛氏道:「妾身言語冒犯,還請姐姐莫要怪罪。」
謝氏一族在大周算是舉足輕重的大門閥,為了後宅安寧,洛氏雖是正妻,但她從前並不願意與謝氏這樣的淺薄婦人多加牽扯,可許是今日心裡生著丈夫的氣,她便忍不住當眾發作了起來。
既然發作了,洛氏也不打算輕輕放下,既然謝氏敢當眾冒犯,她至少要給她個下馬威才是。
洛氏沉聲回道:「你既然知錯,我今日便網開一面,不用家法責你,只罰你禁足半月,抄寫家規十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