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清聞眉頭一皺,緩緩放慢了腳步。
走在最前邊的守常還並未感覺到清聞師兄的異常,自言自語道:「對啊……江城離咱們也有十萬八千里吧?哎大師兄你說這人該不會真的跟師叔沾親帶故才上京求師叔庇佑吧?」
又忍不住嘀咕道:「像這樣的窮親戚,我見的可多了。平時對你愛搭不理的,一到要緊關頭,全都湧上來了。」
守常自顧自地往前走,卻並未發現,身後清聞的臉色是越來越差。
走到山下,看見那道熟悉的背影,清聞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不等守常上前介紹,清聞便脫口而出,「四師叔!」
守常猛然瞪大了眼睛,瞪的像銅鈴,震驚地望著那道背影。
……四……四師叔?
他竟是多年前不告而別的四師叔?
想起方才自己還對這中年人極不客氣,守常腿都軟了。
只見那道背影緩緩轉身而來,晦暗的眼神落於清聞身上,一扯嘴角,「清聞,沒曾想你竟還在這八卦山中。」
「十年未見,你的功夫可有長進啊。」
清聞忙垂頭,「四師叔還牽掛著弟子,弟子深感榮幸……托師父悉心教導,而今已是元嬰境界了。」
耿建元收回目光,負手上前,「既如此,帶我去見你師父吧。」
清聞神色一滯,「師父他老人家……正在閉關修煉。」
又抬眼看向耿建元,大著膽子道:「四師叔,此次回來是要重回八卦山麼?我們幾位師叔都很掛念著四師叔……」
「四師叔住的玄天殿,也差人每日打掃著……」
耿建元面無表情,越過這兩個弟子,往山上而去。
「並未,只是想找你師父敘敘舊而已。」
見耿建元上了山,清聞也連忙緊隨其後,不敢有任何的耽擱。
守常也乖乖地跟在自己的師兄後邊,一路上都好奇地盯著耿建元的背影。
八卦山的這位四師叔,他是聽說過的。
二十年前,四師叔與掌門人一同拜入八卦山門下,二人感情及篤,後來隨著八卦山掌門人飛升,掌門之位便到了這位太虛師叔身上,四師叔太元道長便作輔佐。
就這麼過了十年,山中人皆說是四師叔為了一個女人要還俗,還與掌門人大吵了一架,隨後便離開了八卦山。
再也未曾回來過。
這八卦山之內,總共也就五位師叔。
其他師叔都對此事諱若莫深,甚至不願意提起。
就連當年之事,守常也是聽其他師兄弟八卦之間才偶然得知。
當年的事鬧的可是很大。
沒曾想如今這位只活在流言中的四師叔也有回來的一天。
只不過,四師叔這次回來,肯定不會是想要回八卦山繼續輔佐太虛師叔。
走到玄武殿,清聞和守常也只能守在門外。
畢竟這是前輩們之間的事,他們這些弟子,實在不適宜進去。
守常瞅了瞅玄武殿緊閉的大門,看向了清聞,試探著問道:「師兄,你認識四師叔麼?」
「四師叔這次回來,是要回歸師門嗎?」
清聞神色一頓,才苦笑一聲,「也許不,四師叔決定了的事,誰也無法改變。」
「許是有別的要緊事吧。」
清聞深深看了一眼玄武殿的大門,心中對耿建元的歸來一肚門清。
無非是發現他兒子命喪於師父之手,跑來八卦山算帳來了。
可這一切,都是耿泰身為八卦山弟子應該做的事情。師父,只是成全了他想要名垂青史的夙願而已。
清聞的眼神愈深,側頭看向守常,開口道:「你去練武吧,這裡我守著就好。」
守常本還有些惶惶不安,怕自己被師叔責罰,一聽到清聞的話,便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展顏一笑,「謝謝你清聞師兄!」
隨著守常離開之後,清聞從懷裡摸出了一塊玉牌。
那是五年前,阿泰留給他的東西。
那夜之事,仍然歷歷在目。
當時還是他的師弟的耿泰,臨行前將那塊玉牌給了他,告訴他若是自己回不來,便將這玉牌給四師叔。
當時他偷偷看過玉牌里記錄的東西,也慶幸自己看了,否則就真要陷師父於泥潭之中。
耿泰那小子,竟然將師父在山中所實施的煉魂之術都記錄在這玉牌。
若是真傳出去,對於八卦山來說,可見是一場滅頂之災。
本想著耿建元只要不找上來,他便就當作這玉佩是師弟留給他的最後遺物不曾動過。
……沒曾想,他的這位四師叔還真就回來了。
清聞盯著手中的玉牌發愣,片刻之後,微一用力,瞬間,堅硬的玉牌就瞬間成了一灘粉末,從他的指尖縫隙緩緩流下。
清聞施了個淨水決,就將手中粉末徹底清洗乾淨,那些粉末也融於花圃之內,不見蹤跡。
這個世界上,能動搖到他們八卦山的證據,已經沒有了。
清聞冷冷地盯著地上細碎的粉末,忽而露出一道詭異的笑容。
他的聲音微不可聞,卻足以攝人心魂。「師弟啊師弟,平日裡我與你關係最好了,各位師叔也待你極好,可你為何想不開要作此行為呢?」
「到了地下,你可別怪師兄,師兄也是為了八卦山的未來著想。」
忽而,他又像是想起來了什麼,莫名一笑,「我忘了,你的魂魄早已被師父被煉化了。」
「不會再有下一世了。」
清聞一身的白色衣裳,襯上他那張驚為天人的臉,本該如蓮花般出淤泥而不染。
但此刻他望向玄武殿的眼神,卻仿佛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般令人心驚膽戰。
清聞駐足在原地,遠遠地望了幾眼,並沒有多加停留,轉身便順著台階往下走,離開了玄武殿外。
……
此刻的玄武殿內,卻是劍拔弩張。
耿建元負手站於大門之處,遠遠地望著黑暗中的那抹熟悉的身影,眸中思緒繁雜。
許久,太虛才睜開眼,緩緩咧開唇角。
「有客人來了。」
「我的好兄長,好久不見啊。」
太虛起身,微眯著眼,順著窗外投進來的微弱光線,也在打量著對面的人。
若是外人聽見這話,定會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