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十秒的安靜里。
除了盛喃站在靳一身旁茫然仰頭,被無辜波及的郭禹彤也忍不住回頭看過來。後排其餘學生沒動,可全都豎著耳朵,聽欒鍾海什麼反應。
不過沒人覺得老欒會答應。
期間欒鍾海一直在看靳一,試圖從這個好像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散漫無謂的少年臉上看出點真實的情緒。
然而還是失敗了。
欒鍾海不太明顯地皺了下眉,隨即舒展開,他意味深長地開口:「如果有同桌『輔導』,那你的成績會有進步嗎?」
靳一和欒鍾海對視幾秒,似乎達成某種妥協:「嗯。」
欒鍾海:「進步多少?」
「……」靳一笑了,眼神卻冷淡,「還沒考的試,誰知道。」
欒鍾海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拆穿他:「也行,那就等到時候成績說話。不過醜話說在前,同桌是你們兩個都要有成績進步才行,但凡有一個原地不動……」
老欒念叨的話聲里,盛喃糾結地低下頭。
她並不排斥和大拽比同桌這件事,只是覺得沒有和郭禹彤提前商量,就這樣單方面地「拋棄」對方,實在是一顆有違江湖道義的小白菜。
但大拽比又已經直接向欒老師開口了,還有一堆同學豎著耳朵在聽,她如果拒絕一定會讓他很下不來台吧……
盛喃糾結得眉心都蹙起來。
她低著頭輕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此時,她身旁靳一突然抬了抬手:「老師。」
欒鍾海停下話頭:「又怎麼了?」
「我剛想起來,」靳一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這件事我沒問過盛喃意見,她可能不同意。」
欒鍾海一愣。
盛喃也怔了,她抬起頭看向靳一。
……這人會讀心嗎?
欒鍾海回神,表情有點意外,他直接問道:「盛喃,你不想和靳一同桌嗎?」
盛喃哽住。這讓她怎麼答。
「想」得罪郭禹彤。
「不想」得罪大拽比。
兩條路都是「死」啊欒老師……
旁邊靳一低頭看了她幾秒,此時移走視線,很輕地笑了聲:「算了老師,您別為難她了。我們討論一下,周末前再找您確定。」
「……」
欒鍾海有點牙疼。
他現在算是知道上兩屆教1班的林老師是怎麼禿的了。這種學生確實就是禍害啊。
可畢竟是校長都重視的狀元苗子,不捧著還能薅了不成?
欒鍾海忍下惱,瞪了靳一一眼:「最遲周五,過了我就當你沒說過。」他轉身往外走。
靳一平靜接了:「老師再見。」
「……」
等欒鍾海身影消失在教室後門外。
靳一不緊不慢地側過身,對上身旁扭頭就想往回溜的盛喃:「…回來。」
盛喃繃住,過去一兩秒,她慢吞吞轉回身。
靳一垂著眼睨她:「一邊把我拉回學校,一邊在同桌座位這件事上背刺我兩回,嗯?」
盛喃心虛,不說話。
沉默之後靳一朝她低了低身,微眯起眼:「果然,忘恩負義就是你們小橘貓刻在骨子裡的天性吧?」
「我——」理虧的盛小白菜仰頭到一半,難得沒反駁,又蔫耷回去。
靳一:「有負罪感、想補償我嗎?」
盛喃仰臉,點頭。
靳一直回身,抬起一隻手,修長漂亮的手白皙而骨節分明。
盛喃還記得自己被他第一面就開發出來的手控屬性,瞄了兩眼就沒敢看了,仰頭:「這是…什麼意思?」
靳一勾點冷淡的笑:「不是想補償我嗎?」
「所以?」盛喃不解。
「讓我揉一把貓毛,」靳一說,「揉完我就原諒你了。」
「……」盛喃,「?」
靳一下頜微抬,朝小白菜腦袋示意了下。
盛喃呆了兩秒,回神,驀地抱頭退後了一步,她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看著他:「你你你確定?」
「嗯,」靳一懶著笑,「很確定。」
「不、可、能!」盛小白菜臉都紅了,「你想都不要想!」
「為什麼不可能。」
「喵可殺不可辱!」已經自覺代入橘貓位置的盛喃說。
「…嗤。」
盛喃顧不得再和他嘴炮,嚇得滑了爪也得往回跑,很迅速就躲自己位子裡。
第二節課的預備鈴打響。
她身後的魔爪沒有追上來強行「擼貓」,而是慢悠悠回了座位。
等見那人在桌前落了座,盛喃才心有餘悸地放下手。
「你可以啊喃喃,」郭禹彤低聲說話,「沒有見色忘義,讓我很感動。」
盛喃:「我也很感動。」
郭禹彤笑:「我誇你就行了,你自己就不用夸自己了吧?」
「你不懂,」盛喃扭頭,繃著臉,小聲:「為了守護我們的友誼,我差點失去了我作為橘貓…呸,作為人的尊嚴。」
郭禹彤:「…………?」
又經歷了數學和語文兩節課的折磨,高三實驗11班的學生們終於迎來了每周唯二的體育課。
語文課剛下,就已經有學生迫不及待地去操場了。
盛喃坐在座位上猶豫。
「喃喃,你還不走嗎?」郭禹彤問。
「啊,」盛喃轉頭,「我不著急,要不你和文姐先去吧?」
「上體育課不積極,思想有問題,」郭禹彤玩笑了句,「你是想等靳一回來吧?」
「…嗯。」
盛喃望向前桌。
這人在課間操消失以後,連語文課都沒上。語文老師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壓根不曉得靳一回來上課了,也並沒有提過。
郭禹彤想了想:「他會不會是因為數學老師點名他數學考了全班倒一的事情,生氣了?」
「不應該。」
「嗯?你怎麼這麼確定?」
盛喃理直氣壯:「我倒數第二,我也沒生氣。」
「噗嗤,」郭禹彤沒憋住笑,「你還挺自豪?那你不生氣,也不能代表他不生氣啊。」
「嗯……」盛喃沉吟了兩秒,「你再跟他多相處幾天就明白了,他真的完全不會是那種在意成績和別人怎麼評價他的人。」
郭禹彤拖長了語調:「哦噢,所以你才叫他大拽比?」
「噓噓噓噓!」盛喃連忙拉住她,「不能再傳開了,再傳他還不知道要怎麼收拾我——」
「你們也知道傳開了?!」
突然出現的文夢佳把盛喃和郭禹彤都嚇了一跳。
郭禹彤先回神,聽得一頭霧水:「什麼也知道?傳開什麼了?」
文夢佳咬牙切齒:「不知道咱班哪個叛徒,把靳一成績特別差的事情傳到學校論壇里了!」
「哈?」郭禹彤都愣了一下,「誰幹的啊。」
「匿名論壇,鬼知道披著的皮下面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文夢佳看起來氣得不輕的樣子,「你們不知道啊?我還當你倆也看見了。看那帖子熱度,鬧得挺大。」
盛喃皺眉:「他們說得,嚴重嗎?」
「有維護的,也有嘲諷的,不過,」文夢佳古怪地瞅了盛喃一眼,「傳得比較厲害的一條跟你有關係。」
「我?」盛喃驚愕。
文夢佳表情複雜地點頭:「沒點你名,就說,嗯,說靳一想跟一個女生同桌,結果因為成績太差被嫌棄然後拒絕了。」
「——?」
盛喃呆住,幾秒後她立刻奓毛了:「哇靠!誰說的?怎麼可以這麼過分——」
沒等她說完,一隻棒球帽突然扣到她腦袋上。
像經過的風帶來的,她身旁縈上一點淡淡的清冽木香。
盛喃今天剛聞過這個味道,第一節課後課間時候,在大拽比身上。
果然,頭頂後面緊跟著響起來的,就是那人懶散微啞的嗓音。
「說什麼髒話。」
盛喃憋氣:「…沒。」
靳一:「我聽到了。」
盛喃:「你…幻聽了。」
靳一:「?」
文夢佳和郭禹彤對視了眼。
「那,你們聊,」郭禹彤戳戳盛喃,「我們先走了啊。」
「好。」
兩人自覺且快速地離開視線。
不過隨著靳一進到教室,班裡其他還沒走的學生還是有不少把微妙的看戲目光投來。
盛喃敏感地覺察到了。
靳一早就鬆開手,像把棒球帽忘在女孩頭上,他繞去前桌,靠坐在桌邊上,撐著長腿垂眼望她:「誰惹你了?」
「沒有,不是惹我,」盛喃皺著眉小聲咕噥完,「你上節課去哪兒了?」
靳一:「裴朔找我。」
「哦。」
盛喃皺了下鼻子,心想給人當小弟果然很麻煩,還要隨叫隨到才行。
想到這兒她才突然驚抬頭:「你不會是去打架了吧?」
「沒有,」靳一沒多解釋,「不要轉移話題。」
盛喃心虛得沉默。
「你要是不說,我只能找別人問了?」靳一靠坐在桌上半側回身,對上的視線紛紛挪開,「他們看來了解情況。」
「別。」盛喃連忙拉住他,「我說。」
靳一回眸。
盛喃遲疑幾秒,輕聲問:「你進過學校論壇嗎?」
靳一微怔,隨即低頭輕哂出聲笑:「…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盛喃茫然。
靳一復起了眸,此時神情已經跟平常一樣散漫頹懶:「成績帖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盛喃一嚇:「誰跟你說的!」
「裴朔,」靳一說,「帖子也給我看了。」
「他怎麼什麼都直接跟你說!」盛喃有些惱。
「哦,」靳一微微挑眉,「你對安喬老大有意見?」
「我……」盛小白菜蔫回去,不滿但慫地咕噥,「不敢,誰敢對你大哥有意見。」
靳一不禁莞爾。
沉默片刻。
還是盛喃輕聲問:「你真沒事吧?」
「我會有什麼事。」靳一問。
「就那個帖子,」盛喃低頭,聲音也小下去,「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會那樣傳…早知道會這樣我當時肯定就答應了,後面再跟班長解釋也行的……」
「嘖。」
盛喃聽見那人似乎不太爽地輕聲打斷,不等她去看,頭上忘記摘的棒球帽被壓著帽舌往前一拉。
盛喃沒防備,差點撞到那人胸膛上。
清冽的草木香浸潤呼吸,頭頂那個乾淨又好聽的嗓音壓著一點情緒,俯下來,輕叩了叩她的帽舌:「關你什麼事?」
「……」
那個磁性微啞的少年音像就在耳邊,盛喃心跳驀地失速了一拍。
仿佛某種跌落的失重感。
靳一原本以為以小橘貓的膽子,就算被他拽到面前,肯定也會立刻慫回去的。
沒想到她像是嚇呆了,一動不動地待在他眼皮子底下。
帽舌擋著,他看不清她神色,猶豫了下,靳一伸手給她輕摘掉,半是玩笑:「幹什麼,要給我磕頭認錯?」
摘掉棒球帽後,小姑娘稍淺一點的頭髮露出來,在陽光下像某種柔軟的栗色。接近額發發梢位置,還被他的帽子禍害得,毛茸茸地翹起來幾根。
靳一正微微失神,就聽見耳邊擦過去句輕聲。
「你說什麼?」他垂眸。
「……」
小姑娘在他身前低著頭,慢吞吞往他胸膛方向湊了點,聲音又輕又小:「給你…擼貓。」
「——」
眼底的笑停滯。
靳一怔在窗邊瀲灩的陽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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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蛐:一哥你rua不rua,你不rua我可rua了!
靳一:你動她一下試試(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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