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攤牌(上)

  第二十二章、攤牌(上)

  「四一二暴動」的結果,無論是表面還是實質,都是理事國陣營徹頭徹尾的勝利。

  這次原本很可能是由黃道同盟黨一手鼓動起來的工人暴動,其目的極有可能是占領整個Martius-3衛星城,畢竟Martius市是的重工業基地之一,拿下了這裡就等於控制了50%的工業命脈,就算是沒辦法長期占領,也能極大程度上地刺(和諧)激市民們對獨立自主事業的積極性與主動性。

  但很顯然,他們不僅失敗了,而且被人利用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楊銘又不是沒見過衛星內的維和駐軍,甚至還跟其中幾個合過影,只要不是軍盲,再注意一下細節,就能發現這些傢伙手中的步槍內根本就沒子彈——巡邏時插在機匣里的彈匣磕在戰術背心的金屬鈕上哐哐直響,大部分人都只帶一個有實彈的備用彈匣,有的甚至不帶,更有人都不在步槍上插彈匣,連戲都懶得演。

  就算說是因為遊行升級為暴動,導致了士兵們荷槍實彈地出發,但在本地一些尤為大膽的小網站限時公布的圖片跟視頻來看,維和駐軍不僅動用了坦克頂部的50口徑重機槍,甚至還發射了數枚105mm主炮炮彈,後來這些圖片跟視頻被刪除得一乾二淨,但這也從側面顯示出了其信息的真實性。

  楊銘曾工作過的,隸屬喬治·阿爾斯塔名下的AITC國際運輸集團,而在大西洋聯邦,幾乎所有的運輸集團都在染指軍火運輸與買賣行業。

  那些掌握了核心科技的軍工企業,類似PMP、洛馬、格魯曼和L3等能趴在聯邦軍方身上吸血的傢伙,聽起來真是厲害得不得了。但真正的銷售渠道都把控在AITC等一系列運輸集團手中,而支持軍工企業運作的資金又不可能全部來自軍方訂單,甚至一些軍方訂單也同樣需要倚靠運輸集團。

  因此與運輸業的合作不可避免,而在運輸公司這邊的合作業務中,他們很難提出比成本價格高出很多倍的報價,利潤不能說沒有,但也遠不比做一次軍方訂單來得多,有時候甚至還要反過來塞一筆保證運輸渠道暢通的「運營保證金」。

  地處印太交通樞紐的赤道聯合是全世界軍火產業的貨資集散中心,這裡的港口庫房都是直接由赤道聯合的軍隊協助駐守的,單單是一個庫區的存貨,就能輕鬆武裝一個小國的全部軍隊。楊銘在辭職之前就任於AITC赤道聯合分公司的法務部,而這家分公司的主要業務就是買賣軍火。

  比如他曾經接手過法務工作的與黃道同盟黨之間的秘密軍火交易,他很懷疑Martius-3那的黃道同盟黨徒打出去的反坦克飛彈,很可能就是他們賣出去的那批從印度地區收回來的舊貨。

  而好巧不巧的是,AITC公司同樣承包了一項來自大西洋聯邦官方的分散型業務——他們負責牽頭赤道聯合本地的三條火藥動能炮彈生產線,在火藥動能彈藥小口徑化的今天,這很可能是世界上僅存的幾條炮彈生產線了,而這三條生產線所生產出的105mm坦克主炮炮彈,其主要供應對象就是駐紮在的大西洋聯邦維和部隊。

  也就是在新聞中報導過的那種「鬥牛士」輕坦所發射的炮彈,楊銘甚至在分公司內見過這玩意兒的樣車。

  這三條生產線設備老舊而且產能低下,每年運作一次,每次運作三個月,一批次生產出的炮彈,排除不合格產品後只有兩萬四千多枚,需要分給大西洋聯邦在駐軍的22顆衛星,按照每顆衛星駐紮兩個坦克排(共8輛戰車)來算,每輛坦克在一年內能夠分得的炮彈只有140枚左右。

  你別看這玩意兒特別便宜,但打起來可是寶貴著呢!戰況如果真的激烈起來,這麼點存貨怕是一天就打光了。而且由於是老廠家生產的,裝藥穩定性不敢恭維,雖然沒有震一下就會自爆的這種誇張程度,但如果真的在運送過程中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那會發生什麼還要兩說。

  更何況這種炮彈是用來打擊同等目標的,比如黃道同盟黨的坦克車——當然如果他們真的有的話。對付平民還是車頂部裝載的50口徑全自動重機槍更好使一些,因此就算是鎮壓暴動,這些坦克里多半都是不會裝實彈的,減輕了載重跑起來還能快一些不是?

  但是在「四一二暴動」中,理事國一方的駐軍坦克不僅攜帶了實彈,而且還發射了數枚,至於這數枚炮彈針對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很可能是用於打擊藏在建築物中發射飛彈的黃道同盟黨。

  也就是說,維和部隊一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次暴動中有黃道同盟黨的影子,而且他們會親臨戰場,後方的維和部隊指揮官很可能知道這些人手裡有一批老式的反坦克飛彈,甚至連他們會從什麼地方發射飛彈都一清二楚——要曉得公布的照片中,幾乎所有炮彈的彈著點都集中在為數不多的幾棟建築物上。

  「四一二」發生之後,對於民間獨立運動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老百姓們只求日子安穩過得去,沒誰會在發生這種事情之後還傻乎乎地往地球軍的槍口上湊,這時候再一味地呼籲大家「站起來反抗理事國暴政」不僅不會獲得贊同,而且還會起到反效果。

  順理成章地,原本準備競選議長,而後自上而下在全範圍內發動革命的西格爾·克萊因此時只能暫時放棄他的想法,如果現在他就登上了議長寶座,看似是大權在握,但實際上什麼忙都幫不了,反而會受到理事國方面更為嚴密的監視。

  更何況如今評議會內還沒有議長連任的先例,如果在他的任期內依舊找不到任何支持獨立事業的突破口的話,那麼他的政治生涯基本上就宣告結束了,黃道同盟黨數十年的布局也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再重新想辦法在評議會內樹立一個與克萊因作用類似的代表,很可能到那個時候就不會在其作用了。當調整者們已經對理事國充斥生活方方面面的軟暴政從被迫接受到日漸習慣,再想呼籲他們站起來反抗,為自己的獨立自由而奮鬥爭取……那基本不可能。

  奴性是很可怕的,一旦脖頸被拴上枷鎖,變成奴隸,想要再重新覺醒為一個人,是難上加難的。

  當然,這些僅僅是他的主觀臆測而已,至於西格爾·克萊因到底是什麼人,還要等他試探一下身邊的這位友人,看看他的反應再下結論。

  兩個人在14層的電梯門前等待著,最先開口的反倒是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沉默的胡維安,只見他的眼底儘是八卦的神色,用一種非常好奇的口吻問道:「老楊,話說你是怎麼跟這位大小姐搭上線的?」

  「誰?」楊銘愣了愣,隨即立馬反應過來,「你是說雪兒小姐?」

  「喲,叫得還挺親熱啊!」胡維安用一種相當嫉妒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朋友,然後湊近過來神神秘秘地小聲問道,「怎麼,有奸(和諧)情啊?」

  「去你媽的奸(和諧)情,」楊銘笑著輕輕打了一下胡維安,「普通朋友懂嗎?我們倆是在來的航班上認識的,下了穿梭機就沒再見過,到今天是第二次見面,哪有你說得那麼快!」

  「嘿,看你這話說得,還是心動吧?」胡維安一副「我都看透你了」的嘴臉,「無緣追斷腿,有緣隔層紗,我看她對你感觀不錯,你還不趕緊藉此機會趁熱打鐵?手慢了被其他的牲口給搶去,你就等著後悔地哭吧!」

  「別吧……」楊銘樣子有些麻爪地撓了撓後腦勺,「太主動了真得不會遭人反感嗎?而且給人家一種我很輕浮的印象可就麻煩了。」

  「嘖嘖,」胡維安過來人一樣地摟了摟楊銘的肩膀,「先搞上床再奉子成婚,到時候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還管什麼輕浮不輕浮?女人就是喜歡主動一點男人,你就放心聽我的,准沒錯!」他完全把自家准岳丈的那套做法給搬了出來,似乎以此能夠了解自己知道了卻不敢這麼做的心結。

  「我怎麼覺得這方法是你不敢做才慫恿我這麼幹的……我可不想這麼做。」楊銘撇了撇嘴,不以為意。

  「那就憑你這條件,恐怕到死都娶不到雪兒·諾姆這樣的女孩兒,」胡維安同樣撇了撇嘴,別過視線去掩飾自己念頭被看透的心虛,不過嘴上還是繼續說道,「你也別問我她是誰,要真想娶她,我給你的建議,就是先下手為強,你要真能有辦法能讓她對你死心塌地的,最起碼你少奮鬥十輩子知道嗎?」

  「哦。」楊銘點了點頭,依舊是一副不怎麼在乎的樣子,他有他自己的矜持,而且這「建議」也過於荒唐了,如何也沒有接受的可能性。

  兩個人之間陷入了尷尬的寂靜。

  叮!電梯到了。

  「老楊,聽哥一句勸,」胡維安一邊攬著楊銘的肩膀走進電梯,一邊像是勸說一般道,「雪兒·諾姆這個女人,要麼你就別抱這個念想,要麼你就……」

  「算了,」楊銘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目不斜視地看著面前緩緩關閉的電梯門,「別扯這些有的沒的,我這次來可不光是為了探親,還有件事得跟你說說……你這兒有沒有什麼能放心談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