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真空爆炸
68年11月11日，世界協調時凌晨1時。
伴隨著一則命令從華盛頓經由網路送達大西洋聯邦宇宙軍總司令部，月球表面那座沉溺於寂靜中的宇宙軍事基地托勒密，忽然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刺目的紅色燈光在基地中肆意閃爍，刺耳的尖銳警報響徹人造天幕之下，一隊隊被人從夢鄉中生生拉回現實的船員從宿舍區搭乘軍車被直接送進港口，而當他們揉著惺忪的睡眼抬頭看去，五艘尾部安裝附加推進器的德雷克級驅逐艦早已經被送入了船閘。
「司令部的命令是緊急出動，至於具體的任務內容、執行的時間地點都是最高級機密，只有特編艦隊的臨時司令才可以閱讀。」站在中央指揮室的舷窗邊，托勒密基地司令，宇宙軍中將蒂森·布萊德雷將一隻加密過的Pad交給身側的另外一位稍顯年輕的宇宙軍中校。
「弗雷，總司令下了死命令，這次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看著身邊的得意門生，布萊德雷中將拍了拍他的肩膀，俯身在他耳邊說道，「相信你自己的直覺，不要刻意追求內容，事情完了早早回來，不要讓L5那幫搞獨立的混球抓到小辮子。」
「放心吧老師，我沒問題的。」弗雷·哈爾西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指揮室。
十分鐘後，托勒密基地直接開啟了八個頂部船閘中的五個，五艘小巧的德雷克級分別從各自的船閘中升起，緊接著就是一道道從外附推進器中噴射出的宛如黑夜明燈一般的熾白色尾焰，五艘驅逐艦就這樣持續加速著快速脫離了月球軌道，向著任務的制定航向加速航行而去。
宇宙的另一邊，曼德爾布羅特船隊依舊在義無反顧地向著L5方向航行，距離塞拉通知MIB總部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而在這三個多小時中，受到塞拉拜託的鯤船團也一直跟隨在這三艘貨船的後方——雖然這艘廢物回收船自然也擁有自己的武裝，但很顯然想要他們主動對船隊發起攻擊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廢物商不是海盜，而且還要冒著被一方追究責任的風險。
廢物回收商工會內雖然魚龍混雜，可以說是個自然人與調整者共存的組織，但這也並不代表工會內調整者派系不會就此事給他們背後的主子通風報信，更不用說鄭覺這種人本身就是兼具商人與派系領袖的身份，除非塞拉能夠給出足夠讓他心動的利益，否則他沒有理由去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
他甚至一度軟禁了塞拉與卡爾，而再次將他們放出來的時候，那艘跟著二人來到廢物回收船的登陸艇就已經變成了一堆最基本的零件，這讓塞拉企圖讓登陸艇撞擊其中一艘貨船的引擎來迫使使其停止前進的目的也只能乖乖落空了。
「不用擔心，金絲雀，你得學會相信你的上級。」艦橋內，鄭船長指著航行圖上那三個閃閃發亮的紅點對身邊悶悶不樂的塞拉說道，「這三艘船的速度雖然不慢，但還沒達到那些高速穿梭機的地步，飛抵第三宙域怎麼說也得過上八九個小時吧，時間這還沒過半呢，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那上面有什麼！」塞拉搖了搖頭，面色冷若冰霜地回敬道，「如果你知道的話，如果這艘船的航向是你家船團停泊的衛星的話，我怕你連直接操船去撞的心思都有的。」
「那你能告訴我那三艘寶船上究竟有什麼嗎？」鄭覺對於塞拉的說法嗤之以鼻，雖然他對這個女人還蠻有感覺的，但這並不妨礙他鄙視女人背後的老闆，整個第四宙域還有人不知道先進工業技術集團的背後金主是大西洋聯邦嗎？
無非是一些糧食種子罷了，這些年來以大西洋聯邦為首的理事國集團與之間關於產糧這件事情上明里暗裡的較量就一直沒停過，幾乎每一艘從地球出發的運糧船都會遭受最為嚴苛的檢查，即便是試圖從秩序混亂的第四宙域偷運一些，也會被先進工業技術集團這條L4的理事國頭號走狗給截留下來。
其實鄭覺並不覺得讓調整者在衛星上種糧食有什麼不妥，在殖民地中建設的國家可謂寸土寸金，在人造大地上的每一點生存空間都是極其寶貴的，在他這種第二代宇宙移民看來，種地這種事情在那種幾乎百分百人造的殖民衛星里，就是絕對的浪費空間的典範。
一旦一顆新建的殖民衛星被決定用於種植農作物，那麼它就不再能承擔更重要的輕重工業任務或者容納更多居住人口，但像這種在群雄夾縫中求生存的「無根浮萍」，其優勢本身就在於先進的科技與工業實力，制約了工業發展就是鎖死了增強國力的命門，而制約了人口則更是鎖死了調整者整個族群崛起的可能性。
你想種地那就種地好了，就衛星里那點土地面積，就算是搞多層無土栽培又能養得起多少張嘴？到頭來還得從地面上進口糧食不說，的工業實力與科技研發能力恐怕也會因為遍地的農業種植園而大打折扣，甚至說不定要過上從地面進口各種工業產品的日子。
到那時候恐怕就直接廢掉了吧？理事國也能心安理得地把那裡變成放養式關押調整者的太空監獄。
但是理事國的大人物們好像都看不到這一點，鄭船長覺得大概是因為他們並沒有切身體會過宇宙移民們的苦日子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向前推進，而幾乎每過一分鐘，塞拉的心情就會更加焦躁一分，以至於鄭覺只能將她「請」到船員休息室去，安排幾個女船員跟她一起打打撞球喝點啤酒這樣消磨時間，他也承諾如果「電報室」那邊有來自塞拉老闆那邊的回信，就會第一時間喊她過去，反正是加密電文，他的人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
68年11月11日，世界協調時上午5時，距離塞拉發出電報已經過去了8個小時，期間塞拉曾兩次再發加密電文向MIB總局，但都未得到有效回應，只是回文叮囑她沉住氣，不要隨便暴露MIB使用的加密通信波段。
如今曼德爾布羅特船隊距離所在的第三宙域只有1個多小時的航程，眾人甚至已經可以用肉眼辨認出遠方璀璨星空中那一排排小拇指甲大小的沙漏形殖民衛星。
「隊長，有消息了！」卡爾從外邊走進了船員休息室，塞拉已經從一把軟沙發椅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她剛剛靠在上面迷糊了一會兒，一聽到卡爾進門的動靜就醒了過來。
「什麼情況？」塞拉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問道。
「剛剛艦橋那邊接收到了不明艦隻的消息，要求我們遠離前方的曼德爾布羅特船隊，」卡爾回答道，「他們同時使用我們MIB的加密電文發來消息，要求我們協商這艘船調頭離開這裡。」
「走，我們去艦橋。」塞拉點了點頭，一馬當先地走出了船員休息室。
宇宙中，三艘PCG-08型貨船依舊保持著一列縱隊的方式向著的方向前進，雖然距離目的地依然有兩個多小時的航程，但為首的曼德爾布羅特號卻已經開始在公共頻道呼叫方向，並聲稱己方背後跟隨有宇宙海盜，希望收到一方的庇護。
然而就在此時，位於這支船隊正右側上方宙域，一支由五艘黑色塗裝德雷克級組成的驅逐艦隊正在靜默航行。
艦隊旗艦，德雷克級「勒梅號」的艦橋中，身著艙內太空衣的弗雷·哈爾西靜靜地站在舷窗邊俯視著腳下的那隻貨船船隊，總司令部的命令里寫得很明顯，擊沉這三艘貨船並使用伽馬射線彈進行「淨化」，命令中並沒有說明為什麼要擊沉它們，更沒有點明到底有什麼東西需要淨化。
但命令就是命令，即便它看上去再不合理，即便自己可能就會成為打響戰爭第一槍的那個罪人，弗雷·哈爾西也會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
「命令艦隊全艦點火，全艦轉向Red20-63，Alpha50（正下方區域左上角）方向，」哈爾西坐回自己的指揮座椅內，按下了手邊的全隊頻道廣播按鈕，「加速接近目標至20後進行飽和攻擊，隨後立即轉至Blue50-50方向全速脫離。」
頻道內沒有任何回應，只有哈爾西中校一人的聲音冷冷地迴蕩著，但所有德雷克級的尾部都開始有光亮點燃，各艦艦艏向左下方變向的同時，德雷克級尾部那四座巨大的對艦飛彈發射器也正在緩緩地開啟頂蓋，露出彈巢中一枚又一枚密密麻麻的粗壯彈頭。
「我艦接近至33，在Green53-37，Charley103發現疑似敵方戰艦艦影。」勒梅號內，CIC忽然回頭對緊盯著前方目標的哈爾西說道。
「不要理會他們，全隊繼續加速。」哈爾西揮了揮手，「火控指揮中心現在激活飛彈彈頭。」
「A1至E10，所有彈頭已激活。」勒梅號的火控指揮官回答道。
「我艦已接近至25，」CIC繼續喊道，「接收到來自敵艦的通信請求。」
「拒絕敵方通訊請求，舵手準備變向，火控指揮官準備開火。」哈爾西冷漠如鐵的回應一如既往。
「已拒絕……」CIC說罷回頭看向火控指揮中心處，「火控指揮官，我艦接近至預定位置！」
「A1至A10預熱完畢，隨時可以發射。」火控指揮官看向哈爾西的方向。
「按照預定計劃發射。」坐在位子上的哈爾西點了點頭，像是驅散一隻蒼蠅那般揮了揮手。
艦外，帶著滾滾的白色煙跡，一枚接一枚的對艦飛彈從彈巢中飛出，帶著滾燙的尾焰飛向艦隊正面幾乎近在咫尺的曼德爾布羅特船隊，五艘德雷克級共20座飛彈發射巢齊射的場景不得不讓人承認其景觀的令人驚嘆，而第一波攜帶穿透爆破彈頭的飛彈也很快就擊中了毫無防備的龐大貨船。
一枚枚球形的赤紅色火球在璀璨而陰鬱的星空下綻放，火光中的三艘貨船被高溫與破片熔毀得千瘡百孔，尚有氣壓存在的生活區在中彈後更是因為衝擊波的緣故直接將爆炸的威力傳遍整艘船體。
但緊隨其後的，是同樣數量的伽馬射線彈，那是專門用來消滅有機生物的殘忍武器，就當德雷克級驅逐艦隊轉向全速脫離的時候，白色如雪的光球密集綻開在三艘貨船的身邊，白光裹挾著劇烈的伽馬射線暴虐附近的宙域，將一切尚存的有機生物殺滅殆盡，即便是強悍到能夠在真空中存活數日的病毒，在白光的照耀下也會迅速「枯萎」。
完成了任務的特編艦隊快速地脫離了這片宙域，鯤船團的那艘廢物回收船也早已離開，只留下遠方匆匆趕來的兩艘羅拉西亞級戰艦面對著這無聲死寂，艦橋中的人呆呆地看著那三艘被燒成焦炭的殘骸，通過信號比對，他們知道那其實是三艘滿載著糧食的貨船。
只是現在糧食已經伴隨著白光變成了不能吃的焦炭，需要它們來供養的上千萬民眾，已經是註定吃不上這口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