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約翰·藍儂與他的兩個朋友

  第十一章、約翰·藍儂與他的兩個朋友

  「開膛手藍儂」這個名字,在潛水艇基地內可以說是威名赫赫。

  這也許與藍儂博士的個人經歷有關,他畢業於以生物學與醫學著稱的大西洋聯邦聯邦麥吉爾大學,並在同一學校取得了外科學碩士與基因學博士學位,後來進入聯邦醫療兵團,隨軍行醫過很長一段時間,擁有宇宙軍醫療中校的軍銜,並在之後以宇宙軍軍醫代表的身份在L4殖民衛星孟德爾的GARMR&D研究所工作過幾年。

  55年,地表的S2流感疫情越發嚴重,同時GARMR&D研究所還發生了一次不明人員暴力襲擊事件,醫療兵團以此為由將藍儂調回宇宙軍,作為宇宙軍軍醫志願團團長帶領一隊醫學專家返回地表支援疫情防治工作,兩年後因為抗疫有功榮升宇宙軍醫療上校,並頒發軍醫十字勳章作為嘉獎。

  在S2流感疫情平息之後,藍儂此人便帶著他的榮譽銷聲匿跡了,很顯然他並沒有再回到宇宙軍去,也很少有人知道他被派往何方,只有少部分摯友聽他說過,他將被醫療兵團派往一處秘密的研究設施進行他最拿手的人類基因學研究。

  那麼顯然他此次的目的地,就是遠在南美雨林深處的潛水艇基地了,而醫療兵團,或者說聯邦政府選擇將他派來這裡,事實上也是有原因的。

  潛水艇基地的情況較為複雜,這座基地是在大西洋聯邦援助FARA期間,由聯邦政府牽頭建立的,由於之後引入了其他國家與組織的投資,所以潛水艇基地內的話語權並非完全把持在聯邦一系的手中,而是由參投各方和平競選出的管理層協同管理。

  基地內大大小小的派系往往集中在三大主投資方的身邊,也就是大西洋聯邦、東亞共和國與歐亞聯邦三方,雖然局勢看似三足鼎立,但情況往往是歐亞與東亞的派系聯合起來打壓大西洋,而為了打破這種局面,醫療兵團就將約翰·藍儂作為救兵派來了此處。

  藍儂博士本身就是軍官,也擔任過大型團隊首領,本身在國際上又有很高的技術與學術威望,因此即便是有意對抗,東亞與歐亞的同僚們也都會下意識地在他面前弱氣一頭,再加上他曾經擔任過宇宙軍的外科醫師,對人體活體解剖顯得毫無心理負擔,這就再次加深了其他人對他的懼怕之情。

  因此藍儂雖然最終沒有競選管理層,但是他的一些建議,對於管理層乃至整個基地來說都是非常有影響力的,而他也非常享受這種特殊待遇,畢竟他的主要目的還是在這裡完成一系列預想中的人類基因學實驗,而不是每天跟其他人沒完沒了地扯皮浪費時間。

  出人意料的是,這樣威名正盛的藍儂博士,竟然與楊銘這種才剛接觸潛水艇基地的普通人相處得不錯,要知道藍儂本人一向眼光甚高,於楊銘這種對學術一竅不通的「愚者」,往往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拋開兩個人都有喜歡古典音樂的愛好,倒也的確找不到其他什麼共同點了,但這座基地內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個喜好古典音樂。

  最高冷的科學家竟然會與最市儈的商人和諧相處,這讓基地內幾乎所有人都感到非常疑惑。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楊銘也一直在找原因呢……他實在是搞不明白藍儂為什麼偏偏會在他面前表現得非常熱情,就像他同樣搞不明白一個頂著舊世紀搖滾巨星名字的傢伙,為什麼變成一個習慣於解剖和研究人體的「邪惡科學家」一樣。

  於是,在安排好了自己的部下之後,在與藍儂一起遊覽他的實驗室時,楊銘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這傢伙就是有這樣令人在意的親和力呢,」對於楊銘的疑問,頭上已經有了白髮的中年男人呵呵一笑,這樣回答道,「而且你的一些話語常常會引發我在研究上的靈感,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我想這就是你們東亞人口中的『相性』的魔力吧?」

  「激發研究靈感?不會吧……我可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笨蛋啊。」楊銘有點不敢相信地說道。

  「靈感不一定要來自與專業人員的談話,甚至擁有靈感的人都不必要是一位專業人員,」藍儂搖了搖自己的手指,「那些歷史上的偉大發明家、先驅者,他們又有哪一位站在了先人的肩膀上呢?只是一點謙虛罷了。」

  隨後他又補充道:「當然,大名鼎鼎的托馬斯·埃爾瓦·愛迪生除外,我不能苟同他作為『大發明家』的身份,他可能是一個合格的資本家與牧羊人,但絕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技術先驅。」

  「啊,這個我知道,」楊銘點了點頭,「而且我從小就是特斯拉先生的粉絲。」

  「你看,這樣一來我們之間的共同點就又多了一個。」藍儂攤了攤手,微笑著說道。

  兩個人又談了一些雜七雜八的話,藍儂一直很喜歡聽楊銘去講外邊發生的事情,縱使基地內已經擁有一條與外界連接的網絡線路,基地內的工作人員們甚至可以在每天早晨起床時收看NBC和CBS的新聞直播。

  不過藍儂顯然更喜歡楊銘的口述,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個天生的故事講述人」,更因為從他嘴裡講出來的東西要比電視上向公眾播放的更多面也更真實,畢竟楊銘的消息來源很多,比如CIA與MIB,比如AITC的信息情報部,比如從哥白尼和L4那邊過來的情報。

  楊銘在談話的最後提到了有關撤離的事項,藍儂表示他同樣收到了來自上峰的通知,已經做好了配合他進行撤離工作的準備,但由於種種情況,最終的撤離工作還不能夠馬上展開。

  「基地里的情況很特殊,你也清楚,」藍儂站起身來走到了實驗室一側的單向玻璃落地窗邊,指了指大廳對面同樣安裝了單向玻璃窗的幾處類似實驗室的位置,「我認為我們的競爭對手們也已經接到了類似的通知,沒有人會願意放棄自己手上的資源直接抽身了事,這裡邊有太多我們付出的心血,不把它們帶走或者銷毀,日後都可能會搞出大麻煩。」

  「而且資源上的競爭,也一定會在不久之後迎來白熱化,所有人的眼睛可不僅僅只盯在自己的那份上,如果在這次混亂中,有機會去一探他人心血的究竟,我相信所有人都不會拒絕的,甚至大部分人都會為之狂熱。」說到這裡,藍儂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殊不知這種行為正是對己方研究成果不自信的表現,但據我所知,我們這邊的一些人同樣也做好了這種準備。」

  「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做好這種準備的,」楊銘咧了咧嘴,「其實這倒也不是不自信,不過是人類的天性使然罷了,未知使人恐懼,就算對面的確只是一手爛牌,但一個明白的,讓人安心的結果還是很有誘惑性的,更何況說不定還會撿到寶呢?畢竟這世界上存在太多的不確定性。」

  「不管怎麼說,我不會參與到這次搶奪中去,我還有一些自己的實驗要去完成,那些由我創造出來的東西,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藍儂搖頭表示無法理解楊銘和其他人的這種想法。

  「如果是重要的實驗,為什麼不回到聯邦本土去做呢?」楊銘皺了皺眉,問道。

  「在你來之前就已經開始了,你也知道我們這裡一直在培養什麼,」藍儂嘆息道,「已經開始發育的胚胎,其成長根本就是不可逆的,而且就像你說的那樣,這世界上存在著太多的不確定性,如果我臨時中止實驗將這些胚胎帶走,又有誰知道會在半路上發生什麼事情,並對它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呢?它們都是我從數千個優化樣本中篩選出來的,一旦因為一些意外因素導致實驗失敗,那我這幾年的努力可就全部白費了。」

  「而且國內現在的研究環境被高層的那些藍色波斯菊教徒搞得烏煙瘴氣,即便是在國家支持的秘密研究所內,基因調整類的研究項目也已經是絕對不可以觸碰的高壓禁忌項,」藍儂下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拳頭,嘴角勾起嘲諷的微笑,「他們竟然主張用合成激素與其他類的靶向藥物來達到與調整基因相同的強化結果,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式只能製造出劣等的缺憾品,如果讓我去做這種事情,還不如直接殺了我來得痛快。」

  「藍色波斯菊的所作所為的確越來越囂張了,」楊銘點了點頭,「你可能還不知道,就在昨天,他們在國會參議院的議員基體跳出來提交了彈劾總統的議案,理由是在問題的應對方式上,海拉爾總統的政策顯得過於懷柔。」

  「或許在他們看來,直接對持有反對意見的人開戰,永遠都是最好的選擇,」藍儂聳了聳肩,「哪怕目標只是一個在馬路邊抱怨了幾句的老太太,也要用集束炸彈把她炸成渣渣。」

  「哈哈哈哈哈哈……」兩個人都被這句話逗得放聲大笑,好一會兒才停歇了下來。

  「不過我的進度確實有些慢了……」收斂了笑容的藍儂隨後又是嘆息了一聲,苦笑著說道,「那個傢伙,其實已經遠遠地走在了我們前面。」

  「那個傢伙?」楊銘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你應該認識他才對,畢竟他也是個挺有名的公眾人物了,」藍儂搖了搖頭,像是要把什麼從自己的腦子裡趕出去那樣,「只不過你不會像我這麼了解他罷了。」

  「公眾人物?是某位議員嗎?還是明星之類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也可以算是顆璀璨的明星吧,只不過不是在我所在的領域,」藍儂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仿佛準備好了講述一個很長的故事,「你也知道我是麥吉爾大學畢業的,那是全聯邦乃至全世界都赫赫有名的生物學學府,在那裡我結識了三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與當時業界的主流認知不同,我們三人都對人類基因自身所蘊含的潛力報以熱切的期望。」

  「只可惜,我的其中一位朋友已經過世了,差不多是在十三年前,」藍儂的眼眸中可以讀出深深的懷念與惋惜之情,「他叫尤連·響,是個奧布人,留學期間加入了大西洋籍,畢業後我們還一起共事過一段時間,就在孟德爾的GARMR&D研究所。」

  「他當時在主導一項幾乎無人問津的研究計劃,我也多少為這個項目幫過幾次忙,不過我也不看好這個項目的研發方向,因此後來也沒多在意他是否取得了成功,」藍儂再次嘆息了一聲,今天他似乎顯得格外憂鬱,「不過,後來他在一次有預謀的對研究所的暴力衝擊行動中,被衝進所內的暴徒槍擊身亡,他的妻子也死在了那裡。我懷疑這根本就是藍色波斯菊的又一次刺殺行動,而我也是在那一年,因為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被兵團召回了地球。」

  「真是太可惜了,」楊銘也像是被他影響到一樣嘆息道,「藍色波斯菊讓我們再次失去了一位優秀的生物科學家。」

  「誰說不是呢,那就是一群惡魔。」藍儂撇了撇嘴,隨後繼續說道,「至於我剛剛說的,那個可能已經走在了尤連與我前面的人,如果我不說的話,我想你絕對猜不到他是誰。」

  「難道真的是某個議員或者娛樂明星?」楊銘笑了笑,「總該不會是個藍色波斯菊教會的幹部吧?」

  「藍色波斯菊倒不可能,」藍儂笑著搖了搖頭,「不過他的確是宗教界的一位紅人,而且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是非常之紅。」

  「那我還真是孤陋寡聞了,」楊銘吐了口氣,「我對宗教界還真是不太了解,畢竟我在生意上與他們的交集不多……或者以後我可以嘗試一下給他們介紹印製紙質教典的印刷廠商?」

  「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即便是對宗教一竅不通的無神論者也一定在新聞或者其他什麼消息上接觸過他的相關信息,」藍儂臉上的神色似乎更加複雜了,「相比於一支教派的教宗,他更像是一位哲學家。」

  「教宗?哲學家?」楊銘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隨後不敢相信地大張開嘴,「藍儂,你說的該不會是……」

  「沒錯,」藍儂確定地點了下腦袋,「風靡全球,尤其是在年輕一代中頗受歡迎的紅蓮真理教,我的第二個朋友就是這支教派如今的教宗,也就是如今經常出現在新聞鏡頭裡的,那位大名鼎鼎的馬爾基奧導師!只是大家都不了解的是,這傢伙私下裡其實還是個精通基因學的科學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