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四方雲動（下）
克萊因莊園的門口，一輛繪有橘黃色方尖碑圖案的SUV與另外一輛掛著大西洋聯邦旗幟的黑色林肯轎車擦肩而過，當這輛轎車穩穩地在莊園門口停下時，一個梳著整齊的暗金色頭髮的國字臉中年男人從轎車裡走下來，與站在門口迎接的西格爾·克萊因握了握手，擁抱了一下。
「多有叨擾，克萊因議員。」中年男人西裝的左胸上別著大象外形的共和黨黨徽，顯然是來自大西洋聯邦政府的高官，而如果剛剛離開莊園的楊銘此時在的話，他一定能夠認出這人到底是誰。
「很高興能見到您。」西格爾·克萊因同樣面帶淡淡的欣喜之意，「阿爾斯塔副部長閣下，您的到來讓人振奮，我想您也一定帶來了和平的消息。」
「剛剛離開的是……」喬治·阿爾斯塔看了一眼剛剛那輛SUV離開的方向，好像是隨口問道。
「商業上的合作夥伴，一個小角色。」克萊因不動聲色地說道，他自然不可能跟喬治·阿爾斯塔說「你侄子剛剛在我這裡喝了一個多小時的茶，我們還談了一些別的事情，包括一些絕對不能讓理事國知道的讓步與補償」。
「能夠受到您的親自接見，他還真是個幸運的小角色啊。」阿爾斯塔搖了搖頭，把自己剛剛瞥見的眼熟身影權當了舟車勞頓的錯覺，隨後攬起西格爾的胳膊，「我們進去吧，議員閣下，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見的粉紅公主了。」
在這個時間來到Aprilius-1，拜訪評議會最大派系溫和派的黨首，喬治·阿爾斯塔的目的當然不會是去見識一下第一歌姬的美好聲音——作為國務院僅次於第一副國務卿的三號人物，他的每一次訪問都有著明確的政治目的，尤其是在剛剛發生大規模武裝暴動的這種敏感時期。
事實上相比西格爾·克萊因的規格，喬治·阿爾斯塔的級別還是有些低了，克萊因畢竟是評議會的第二實權人物，如果上一次大選他決定參選的話，那如今評議會的議長就應該姓克萊因才對。因此這種場面本應該由國務卿奧爾巴尼，或者至少是第一副國務卿萊頓出面的。
只不過因為事發突然，白宮急需在第一時間了解的真實形勢，就臨時把正在哥白尼進行外事訪問的喬治·阿爾斯塔給踹過來充數，好在老喬治常年跟隨在奧爾巴尼左右，也算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自覺對付區區一個溫和派的黨首還算不了什麼。
或許過幾年他就不會這麼想了，不過現在他可不知道自己身邊的男人就是挑起這場暴動的罪魁禍首。
「正如議員先生所說，我帶著對和平的期望而來，只是目前的形勢好像並不容樂觀。」書房內，喬治毫不客氣地對西格爾說道，「白宮方面現在非常懷疑，評議會到底還能不能掌控局面？這個問題我想其他的理事會國家也都在擔心。」
聽著耳邊咄咄逼人的話語，克萊因面不改色地說道：「或許事情還並沒有走到不可挽回的程度，評議會現在已經通過了臨時法案，我和溫和派的諸位議員也在盡力去構建與暴動分子溝通的橋樑，您應該也很清楚，只要還能夠進行對話，那麼我們就要儘可能地避免去用暴力手段解決問題。」
「我不是不相信您在評議會中說話的分量，」喬治嘆了口氣，「但是現在那些暴動分子很明顯是在進行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甚至可以說提前準備很充分的武裝政變，您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在Martius市的情報人員在不久前告訴我們，這些暴動分子手裡有著非常充沛的武裝，他們甚至裝備了火箭彈與反坦克飛彈！」
「我一點都不奇怪，副部長閣下，」克萊因同樣嘆了口氣，攤了攤手說道，「你我都清楚這些武器的來源，我敢保證裡邊有不少東西上都印著『大西洋製造』的字樣，評議會在早期也想過辦法去制止這種行為，只不過由於一些你我都不能說出來的原因，這件事最終還是作罷了。」
「議員先生是在說我們自食惡果嗎？」喬治眯了眯眼睛，語氣不善地質問道。不過他也必須承認，理事國的確有半官方組織在向走私軍火，他本人名下的AITC就幹過這種事情，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在三年前，雅加達分公司做過一單，剛剛被派過去的楊銘也因為負責合同校閱從中分了一杯羹。
「我只是想請貴國相信評議會的處理能力，」西格爾搖了搖頭，態度緩和了下來，「至少請讓我們進行一次嘗試，戰爭總歸是會死人的，也是對於你我雙方來說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不是嗎？」
「這不是我能承諾的，不過我會把您的意願如實反饋給白宮那邊，」喬治也重新靠回了沙發里，「我國也是熱愛和平的國家，更不想發動所謂的戰爭，但是並沒有自己的武裝力量，我們只是想要做在評議會急需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的個國際友人罷了。」
西格爾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我了解貴國的善意，永遠是大西洋聯邦的友好夥伴，這在我們簽訂《世界樹條約》的時候就已經是事實了。」（注）
縱使兩個人對對方所說的話都是一個字都不信，甚至暗自對這些話還有點作嘔，不過他們依舊保持著平和的微笑，東拉西扯地寒暄了一會兒，隨後在西格爾·克萊因的安排下前往Aprilius-1市內的酒店共進晚餐，西格爾·克萊因的女兒拉克絲·克萊因也隨之同往，並在晚宴上展現了自己那讓人陶醉的美妙歌喉。
深夜，結束了宴會的克萊因父女回到宅邸，精神透支的小姑娘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昏昏欲睡了，好在有女僕在家門口接應，將拉克絲抱回了她的臥室，而管家吉爾伯特·加西亞則攙扶著有些醉醺醺的西格爾，直接去了二樓的書房，也就是下午西格爾與喬治談話的地方。
書桌上的燈亮起來後，西格爾臉上的醉意就已經消失了，他對站在面前的加西亞點了點頭，略顯老態的中年男人便來到書房的門口，按下了牆壁上的一處淺色區域，一道無形的磁場隨後展開——那裡是書房內防竊聽的信號干擾系統的開關。
「加西亞，發信聯繫『北極星』。」西格爾捏了捏自己因為過度飲酒而有些發脹的眉心，壓低聲音對面前的管家兼秘書說道，「就說『暴雪將至，火種將熄，此時不燃，更待何時』。」
「是。」加西亞點了點頭，緊走幾步來到牆角的書架前，抽出其中的一本書，探手進去向外一拉，這隻靠牆的窄書架就向內凹陷進去，緊接著向一側滑開，露出了隱藏在後面的一間密室。管家先生閃身進入密室內，在一台屏幕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控制台前坐下，在鍵盤上敲擊下剛剛西格爾吩咐的內容，隨後用密匙轉換成密碼，並將其通過加密渠道發送了出去。
「閣下，請醒醒。」大西洋聯邦大使館的客房內，喬治·阿爾斯塔被一名拿著紙質密報的使館武官從睡夢中推醒了過來。
「什麼事情？」喬治一邊返身起床，一邊從武官手中接過密報，借著昏暗的壁燈眯眼看了起來。
「西格爾·克萊因回家後不久，我們的監聽處就偵測到一條加密通訊，」武官如實匯報導，「我們按照評議會溫和派慣用的密碼本進行了破譯。」
喬治將看完的密報交還給武官，隨後皺起了眉頭：「他竟然有辦法聯繫到Sextilis市的奧松·懷特？是私下裡的朋友關係，還是說奧松·懷特實際上是溫和派安插進ZAFT亂黨內部的一個暗子？這倒也不是說不通，畢竟就情報看來目前Sextilis市的暴動規模最小……」
「閣下，這件事情需要匯報給白宮嗎？」依舊站在喬治身邊的武官，此時小心翼翼地問道。
「去聯繫一下MIB，讓他們在Sextilis市的探子驗證一下奧松·懷特是否真的收到過來自西格爾·克萊因的加密通訊，」喬治·阿爾斯塔拍板道，「先不管克萊因有什么小心思，就算這僅僅是克萊因理想主義的一廂情願，如果消息坐實的話，我們也可以在需要的時候用這件事情來分化ZAFT亂黨，挑起他們的內部矛盾。」
「是！」武官向喬治敬了個禮，轉身離去了。
與此同時，在Aprilius-1A市中心的四季酒店中，楊銘同樣被Castle從睡夢中叫醒，安裝了通訊密匙的Pad被遞到他的面前，屏幕上正是一臉興奮之色的尹智英。
「Boss，你之前讓我注意的那個頻道忽然有動靜了！」尹智英興奮得都有些手舞足蹈了，因為這個神秘的頻道自從她保持監聽以來一直都在維持著通訊沉默，而就在剛剛，一條加密通訊的到來，驗證了這個秘密頻道的確有人在用，而之前她和楊銘利用尤格從先進工業技術集團一方盜取出的情報，也就此得到了驗證。
「通訊內容有進行確認嗎？」楊銘問道。
「沒辦法進行完全確認，因為通訊欄位太少了，尤格沒有辦法對算法進行精確計算，也就不可能反推出精準的內容來。」尹智英搖了搖頭，「我只能利用尤格的AI對內容進行情景模擬還原，即便如此我們也只能得到一些沒有什麼特殊意義的欄位。」
「不要緊，繼續對這個頻道進行監聽，既然他們啟用了這個頻段，那接下里的使用說不定就會越發頻繁了，我們也就能據此推算出他們的加密算法。」楊銘笑了笑，並沒有感到失望，尤格不是神話中的魔法物品，它既然是科學的造物，就必須遵從現實中的準則。
「我明白了，我和我的人會加班加點地盯著這個頻道。」尹智英答應道，她對楊銘已經比較了解了，因此也根本就沒有害怕他會因為這種效果而不滿。
Castle拿著Pad離開了楊銘的臥室，而他也重新慢慢地躺下來，看著百葉窗縫隙外萬家燈火的城市，回憶著他之前見過的那些數據文件，忽然突兀地自言自語了一句：「艦隊嗎……ZAFT還真是大手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