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井水不犯河水
基哥順勢抬起雙手，撓了撓後腦勺，一副舒爽的模樣，一邊撓，嘴上還一邊找補，「這該死的天氣，還真是令人難受，總是頭皮發癢，看來得換一換洗髮水了……」
基哥就好像一個努力沉浸在自身世界的小丑，站在聚光燈下賣力的表演著，至於圍觀眾人的嘲諷，他直接選擇性的將其忽略。
頗有些眾人皆醒，我獨醉的意思。
如此的小丑行為，不僅使得和記的小弟們，盡皆露出鄙視神情，就連洪興的小弟們，也覺得丟盡臉面，全都下意識的低下腦袋，不敢再看。
「就這還是洪興元老呢，要是這樣就能當元老的話，那我覺得我也能當。」
「省省吧，別說當元老了，你尿尿都費勁。」
洪興小弟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使得基哥的臉色立刻漲紅起來，明顯有些紅溫。
面對這種情況，就算他的臉皮再厚，也有些頂不住。
好在，這個時候蔣天養的適時開口，為基哥解了圍。
「大底兄弟，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進屋裡細說？」
蔣天養說這番話的主要目的，當然不是為了給基哥解圍，而是試探大底，或者說威龍豪的態度。
在他看來，如果和記想要打到底的話，那麼大底絕對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表現。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大底點點頭，沒有拒絕。
正當蔣天養暗自高興的時候，大底話鋒一轉，再次開口，「不過，在進屋詳談之前，蔣先生還是將洪興的人員名單和帳冊，先交給我吧。」
「還有，立刻下令，讓旗下地盤的人手撤出來，由我們和記全面接管。」
「否則，我們也就沒有坐下來談的必要了。」
雖然，大底想要儘量表現出一番雲淡風輕樣子，就好像平時豪哥那樣。
可是，縱然他使出了渾身解數，也還是沒能學出來哪怕三分精髓。
不僅跟雲淡風輕四個字，完全沒有任何關係，而且顯得有些用力過猛的同時，給人的感覺只有滿滿的威脅，而沒有一絲迴轉的餘地。
在這番話出口的一瞬間，大底也知道自己有些搞砸了，但豪哥既然將這件事交給他來處理，無論如何，他都得撐下去。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大底的心中，再次對豪哥升起無盡的欽佩之情。
平時的時候，他覺得豪哥做起這種事情來，不說跟呼吸一樣簡單，充其量也就跟喝水吃飯差不多。
可是，當他真正上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麼艱難。
此話一出，洪興眾人全都面色一變。
底層的四九們還好，只是覺得有些欺人太甚，除了屈辱之外，也沒有太多其他的感覺。
但高層可就不一樣了，他們知道的更多，自然也就會想到更多。
交出地盤倒是情有可原，畢竟和記如此大動干戈，派出這麼多的人馬搞突然襲擊這一出，如果不撈一點好處的話，才是奇怪。
可是，交出人員花名冊和帳冊，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威龍豪打算要趁著這個機會，一舉將洪興拿下！
從古至今，只要是組織，無論規模大小，人事權和財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丟了地盤，還有機會打回來，實在大不了就花錢贖回來，割地賠款這套東西，社團也會用。
可是，如果人事權和財權被威龍豪掌控的話，洪興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洪興高層們的臉色很是難看。
可是現在形勢沒人強，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將視線放在蔣天養的身上。
畢竟，現在蔣天生不在，按照名義正統的話，蔣天養是有話語權的。
「不好意思，現在洪興是我大佬做主，你說的這些東西，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蔣天養自然不傻，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將其拒絕。
不管怎麼說，洪興是他老豆一手創立的基業，就這麼交給外人，他肯定也不同意。
他們兩兄弟無論怎麼爭，就算有些時候過分了點，那也是屬於肉爛在鍋里。
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蔣字。
可是，如果洪興被威龍豪奪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性質根本就不一樣。
更何況，現在蔣天生還沒露面，究竟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呢。
聞言，大底卻是露出一抹冷笑，他意味深長的說道：「蔣先生，我想跟你借一步說話，不知道方不方便？」
蔣天養不知道大底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當即也就點頭同意。
反正，這裡站著這麼多人，他不信對方敢當著大庭廣眾之下，對他下手。
蔣天生跟著大底走了幾步，脫離了人群的範疇，但卻依舊處於眾人的視線之內。
估摸著這個距離，眾人應該聽不到談話內容之後，大底才停下腳步，壓低聲音，面帶笑容的說道：「蔣先生，實不相瞞，伱的大佬蔣天生，今晚是絕對回不來了。」
「如果硬要說話，或許七天之後的晚上，他會給你託夢也說不定。」
「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對你來說，還真不一定是好事……」
聽著大底這番欲蓋彌彰，但卻說得再明白不過的話，蔣天養到當即心頭一震，下意識的愣在原地，就好像雕像般，一動不動。
在不遠處圍觀的洪興眾人，看到這一幕之後，雖然心中疑惑，卻也不敢說些什麼。
畢竟，和記的小弟們，手裡正拿著傢伙，站在一旁，虎視眈眈。
見到這一幕，基哥下意識的將手伸進上衣內側的口袋，想要抽上一支香菸，來緩解一下緊張的心情。
下一秒，兩柄閃爍著寒光的開山刀，就架在了基哥的脖子上。
「撲街！你做乜嘢？」
「將手拿出來，快點！」
如此突如其來的一幕，使得洪興眾人有些懵逼，將視線全都放在了基哥的身上。
畢竟，在他們的印象當中，基哥一向膽小怕事，一點也不像是在這種時候，能夠有勇氣站出來的人。
「誤會，誤會啊……」
「我只是想要食一支香菸而已……」
基哥被嚇得一哆嗦，下意識的高舉雙手，哭喪著臉，結結巴巴的說著。
和記的小弟當然不會相信他的一面之詞，在仔仔細細的搜了一遍之後，才將開山刀從基哥的脖子上移開。
「抽菸就抽菸，你搞出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看起來就好像做賊心虛一樣……」
「沒一槍把你崩了，就算你命大。」
面對和記小弟們的數落，基哥不敢還嘴，全都以點頭哈腰作為回答。
見他這幅模樣，和記的小弟們也沒有興趣，繼續跟這樣的慫包廢話了。
這時，蔣天養也從震驚的情緒當中走了出來，他的嘴唇，正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著，傷心之情，溢於言表。
他左手抓住衣領，右手伸進衣服口袋之中，拿出一包健牌香菸，抽出一支，叼在嘴裡。
隨後，蔣天養又用顫抖的雙手摸著身上的口袋，試圖尋找打火機的蹤跡。
可是摸顫顫巍巍的摸了半天，卻是什麼都沒有。
他的情緒，也變得越來越煩躁。
大底見狀，拿出打火機，為其點燃。
蔣天養拍了拍大底的手背，深吸一口，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才漸漸平靜下來，但臉上的悲傷之意，卻還是揮之不去。
他呼出一口煙霧，緩緩開口，道：「他，死了？」大底微微頷首，道：「這種事情，我有必要騙你嗎？」
「相信你可以在晚間新聞上，看到這個消息。」
蔣天養沒有繼續糾結這個話題，而是反問道：「你們做的？」
面對這個問題，大底的心中微微一凜，不過想到臨行之前，豪哥的囑咐，他深吸一口氣，儘量使得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緊張，道：「點樣？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於你來說，非常重要嗎？」
「還是說，你打算為你大佬報仇？」
說完這句話，大底的心中再次感慨萬千，豪哥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
不僅能夠提前預判蔣天養的反應，甚至就連他會說什麼話，也基本猜的八九不離十，所以才能提前告訴他應對的方法。
這種匪夷所思的操作，完全超出了大底的接受範疇。
作為一個城府不算太深的人，他在看豪哥的操作時，只有驚為天人，將其奉為神跡！
畢竟，在大底看來，出來混只要有錢有人就夠了，這些太費腦子的操作，確實適應不來。
聞言，蔣天養深深的看了大底一眼，以他的城府當然能夠看出來，這番話八成不是大底自己想出來的。
就憑藉剛才大底那有些拙劣的表現，他絕對不是什麼城府深沉的傢伙。
那麼，這番話是誰告訴大底的呢？
想到這裡，一個名字在蔣天養的腦海當中，浮現出來。
威龍豪！！！
想明白其中關節之後，蔣天養又吸了一口香菸，道：「不管怎麼說，蔣天生都是我的大佬，血濃於水，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不過，以他的為人和性格，如果有機會做掉我，大概率也不會心慈手軟吧。」
「親情是親情，利益是利益，在足夠大的利益面前，親情同樣可以捨棄，這完全是蔣天生能做出來的事情……」
蔣天養的話，使得大底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並沒有急於表態，而是在等待著下文，再做應對。
「其實，我知道，你剛才說的話，是豪哥的意思，對吧？」
「既然豪哥打算讓你過來試探我，那麼就應該已經做出了決定。」
「而我如果想要活下去的話，除了答應合作之外，還有什麼其他選擇呢？」
蔣天生的這番話，徹底的反客為主，使得大底變得被動起來。
眼看大底沉默不語，蔣天生繼續道：「大底兄弟，我覺得還是讓我跟豪哥面對面的談一談，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而且還不會浪費你的時間，你覺得怎麼樣？」
大底雖然城府不深，但知道無論如何都要遵守豪哥的命令，「我就說嘛，蔣先生其實更適合做洪興的龍頭。」
「我們第一次接觸，只是三言兩語，你就差點要將我的底褲看穿了。」
「論心機，我玩不過你。」
「但是豪哥的命令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不交帳本和花名冊，讓手下的人撤出場子，那就沒得談。」
蔣天養笑了笑，沒有絲毫的猶豫，道：「既然是豪哥的意思，那我萬萬不敢違抗。」
「走吧，跟我去取帳本和花名冊。」
「至於洪興的地區話事人那邊，我會打電話去說的，不過他們會不會聽，那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在蔣天生確定身死的情況之下，蔣天養自然就有了名義上的最高繼承權，再加上威龍豪的態度明確，除了老老實實交東西之外，沒有任何其他選擇。
大底也不猶豫，帶著十幾個小弟，就跟著蔣天養進了屋子。
最終，在一個頗為隱蔽的保險柜內，找到了花名冊和帳本，以及一些洪興的地契和物業。
大底簡單的看了兩眼之後，就一股腦的將其遞給了身後的小弟道：「長毛，你保護蔣先生回去面見豪哥，再將這些東西交上去。」
「一定不要搞砸了，知道嗎？」
長毛人如其名，將頭髮全都梳在腦後，留著長長的馬尾辮，戴著一個方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更像一個讀書人，而不是古惑仔。
「放心老大，我一定完成任務。」
長毛也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是一點都不敢含糊。
正當蔣天養被長毛帶著，前往油麻地的時候，洪興當中最難啃的兩個骨頭，賓尼虎韓斌，以及洪興的當家紅棍太子，也被陳國強和龍捲風雙雙堵在了堂口。
葵青，葵福道。
韓斌首當其中的站在堂口之前，十三妹落後半步，站在他的身後。
緊接著，就是手下的小弟，清一色的手持開山刀，看起來確實彪悍。
作為葵青的話事人，韓斌在洪興的威望一向很高，再加上武力值不錯，面對著和記的來勢洶洶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後，就徹底站穩了腳跟，並且給予有效的反擊。
雙方在各自傷了二十幾個小弟之後，非常默契的選擇停手，以將對將的方式，試圖一錘定音！
「龍捲風，自從你平地一聲雷，舉幫過檔到和記以來，我和你之間可謂是井水不犯河水。」
「現在你帶著上千號人，踩進我的地界，是什麼意思？」
「今天，你不給我一個說法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韓斌身後的小弟們，當即高舉手裡的傢伙，齊聲喊道：「不客氣！」
「不客氣！」
「……」
雖然有些中二，但士氣確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顯然，韓斌也是個有真本事的，知道怎麼樣去應對眼前的情況。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這邊在浴血奮戰，寸步不讓，總堂那邊直接被大底給偷家了，而且在蔣天生已經下去賣鹹鴨蛋的情況下，蔣天養這個法理上的唯一繼承人，也已經在前往油麻地，面見威龍豪的路上了。
今晚，韓斌註定是孤立無援。
就是不知道，他的這份堅持，會得到什麼樣的後果。
「賓尼虎，你之前是從和合圖過檔到洪興的，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我們其實也算是一個字頭的。」
「雖然我們兩個之間，沒打過什麼交道，但從江湖風評來看，你這個人還算不錯。」
「實話告訴你，今天你只有兩個選擇，退，或死！」
龍捲風身形筆直的站在原地，神情淡然，一點也看不出緊張的神色。
今天的差事，無論如何，他都要漂亮的完成！
他要想所有人證明，他龍捲風值得平地一聲雷的待遇，更值得豪哥的重用！
今晚，韓斌這塊難啃的骨頭，龍捲風一定要將其拿下！
他身後的小弟們，也全都是戰役盎然，神情興奮！
因為舉幫過檔的緣故，現在龍捲風的手下，大部分都是之前龍城幫的成員，小部分是新招收進來的。
他們自然也想通過這件事情，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龍捲風，你還真是大言不慚，江湖上都說你集百家所學，自創旋風拳，稱得上武學天才。」
「今天，我就要看看你這個所謂的天才，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實！」
話音剛落，韓斌就沖了出去，動作很快！
在圍觀的眾人看來，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衝到了龍捲風的面前！
而龍捲風，也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一點都沒有閃躲的意思。
看起來，就好像是因為反應不過來，被嚇傻了一般。
見此情形，韓斌頓時心中一喜，右手當即就是一記刺拳！
他沒有學過所謂的國術，但卻非常精通自由搏擊。
絲毫不誇張的說，在港島一般的地下黑拳手，都不是他的對手。
只不過，因為洪興太子太過出位，所以韓斌的身手才一直名聲不顯，屬於典型的實力大於名氣。
這一拳，來得不僅夠快，而且夠狠！
而目標，正在龍捲風的胸口！
從破風聲判斷，力道絕對夠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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